4、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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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离开2046，需要多长的时间。有人可以毫不费力的离开，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甚至遍体鳞伤。
--《2046》
（一）
阿诚离开得毫不费力，因为从城门内跨到城门外只需要短短三秒，可阿诚离开得又很费力，因为那是他作为“废人阿诚”的长长一生！
我颓然的想，我会不会也要在这儿花上长长的一生，作为“祸害”的一生？……
所以，当我被摁在刑场那天，我觉得这也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毕竟空城的风水是我搞坏的……
可阿瓜敲翻了刀斧手，让末倒成了本，终又转成了始，阿皇架着我的胳膊，狠狠的说：“这不也正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
他说这话时，眼白很红，脸色很白，就像那最新大字报的配色，所以，我稍微想想，就了然阿瓜喊出的那句“他修坟，毁我家”，是他教的！
……
对救了我一命的阿皇，我按理应口头上表示感谢，可对于曾谈论过婚嫁的男女，特有的思维运动构成了事物本体，于是我说的是：“我祝你早日秃头，横向发展！”
说这话时，我很愉快，因为他沉默了一瞬后，小心的薅了薅他的头发，但大概是确定了其茂盛程度堪比韭菜，接着就眉梢上挑，嘴角微扬，说：“小尾巴，你就该被狠狠的割掉！”
他说这话时看起来很是跋扈，这种表情我从没见过，这大概是因为阿诚走了，而他荣升了“龙坟承建局”局长，还正告我验证不了破山修坟的可行性，我也会被再次搁在刑场……
这自然是吓唬，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跟阿皇提出可以暂缓破山，在祖坟规划用地的正面先建“明堂”，配套酒店、场馆……进一步搞成特色商业中心……
听说，阿皇被老城主赏了几个耳光后，还是拿到了这个方案的批文……
当然，阿皇挨耳光最大的原因是跪在老城主跟前，说我虽是传说中的知识分子，但也属于劳力阶层，在这个民心暴动，大修祖坟的艰难时期，正是可以团结的骨干力量……
（二）
团结了不该团结的人，结果就是很受夹磨！
“明堂”兴建费用只批了五千铜皮，别的物质全需阿皇自筹，还得被迫签了五年期约……
仅是前期规划，阿皇就贴出了他的全部家底，物质仍然极度短缺，而更大的障碍是，城里头面人物们还怂恿老城主制定了新的城律……
明面上共商共计，事实是哪怕买进一块土砖，都要找十来个头面一一盖章，而他们还都像是患了同一种姿势性震颤，握章的手总是抖得厉害，必须要收搁几块金银才能暂时缓解。
阿皇的家产很快见了底，而头面们的疾病却越发的多样了，肌强直、运动迟缓、步态障碍，连握章的方式都不会了……
……
阿皇由此真的开始脱发了！
对此，我本该幸灾乐祸，但出于人道主义，我觉得又没必要嘲笑……
他不算个好人，但他最大的坏，也无非是执着他是大周皇帝的命运！可命运是玄学，而他偏又要爱哲学，这就是造成他矛盾的根本！
矛盾的人，是很难真正快乐的！由此，我对他还有些同情！更何况还听说他独自进了深山，还拎带着一根麻绳……
这怕不是要上吊！？
夕阳西斜，我远远望见，他果在一棵老树下站定，但并没有将他自个儿挂上枝头，而是在树上挖了一个洞，说了一些什么……
“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个洞，将秘密告诉那个洞，再用泥土封起来，这个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
这是我曾告诉他的……
想来，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
（三）
从深山回来，阿皇的表情显得很轻松，还逢人就絮叨……
说什么，他看见那老树垭子上歇了一只白鸦，正幽幽的望着远方，他从鸦的眼神里读出了哀怜与悲悯，他由此感到了震憾，受到了启发，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所以，很多人都说他疯了，因为都告诉他，那只鸦只是饿了，饿了……
“小尾巴，你信我吗？”
他立在城墙下，扯住我的胳膊，他的嘴角又如曾经那般低垂，眼角眉梢又似乎藏起了最哀婉的宋词……
我不信那是只灵鸦，但我信他没疯！穷途末路的感受我体会过，即便是一只饿鸦也有存在的必要性，于是我点头：“信！”
虽说，他曾负了我，但他也曾在我饥肠辘辘时，分过我小半个地瓜，而那个地瓜毕竟是当时的他唯一所有！
那个地瓜，倒值得起一个“信”字！
他愣了半晌，嘴角颤了颤，似乎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因为那天的风很大，呼啸着卷起城墙上头几片碎瓦，噼啪着落了地……
他愣了一瞬，忽然说：“拆了城墙，不就有了工程的砖瓦？！”……
……
这个大胆的想法，很出乎我的意料，但他更大胆的是，又同意张贴我写的大字报“解放思想，积沙成塔”，目的是号召城内外民众集资，成立了个“共同温饱建设公社”……
这也就是我小卖部的套路变形，虽说那名头起的没有品味，但实际效果显著，这就如地瓜，外表粗糙，但很扛饿……
阿皇由此渐渐有了真正的城民基础，在老城主莫名中风之后，他终于顺利接班，拨乱反正，成了新任城主！
（四）
阿皇接位那天，他锁眉远眺，眼神像极了那老树上的白鸦，他说：“我的目标不是共同温饱，而是共同幸福！”
他说这话时，半空正晃了个闪电，打了个响雷，烘托出一种振聋发聩的艺术效果……
由此我觉得他该会是一名合格的城主！
我转过身，拎着我的箱子，因为我终于可以毫不费力的离开空城……
他跟上来，扯住我的胳膊，说：“小尾巴……能不离开吗？”
他的眉头皱得很深，深得都有了沟壑，语气很低，低得都有了颤音……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
我淡淡的笑，每个人到2046都是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可找回失去的本身就是种妄想，以至于离开才要花很长的时间，付出很大的努力，甚至遍体鳞伤……
这个道理，我不知道他懂与不懂？
他只是沉默了半晌后，叹了口气：“那……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忘掉，记得来找我……”……
这就是个谬论！既然“忘掉”又怎么会“记得”？而那时，这座城就真的很空，空得连回忆都没有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