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111、番外 夏子舟

　　夏氏乃北阳博学名氏，从古至今，所占取的地位是从未被超越过的。

　　可能先人确实有值得这样地位的实力，后人却不同。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祖父是风流子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女人生了父亲。之后祖父就被那个女人给杀了，而夏氏也完全落入那个女人的手里。

　　那个女人是我的祖母，阴险狡诈，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天生喜欢勾引人。最后她挥霍空夏氏的财产，还美名其曰为理所当然。

　　因为她的缘故，使得我父亲的本性也变得恶劣。他学着祖父的样子去外面也找了一个女人，生下了我和我的姐姐。

　　我从未见过大我几岁的姐姐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她的名字是夏扇言，谁让她从小就被愚蠢的父亲卖去红楼换酒钱，所以我没见过她也是正常的。

　　其实我的心里并不是那么想见，因为我知道如果见到她一定会很麻烦，她一定会怨我为何卖掉的是她而不是我。

　　可以说我的前小半人生都是黑暗，还好这黑暗没有一直延续下去。

　　我喜欢读书，喜欢算数，喜欢研究天下之大事。总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就去学着大人那样参加科举。

　　尽管那时我才五岁，可我认为我并不比那些大人差。毕竟这都是我自己以为，大人们总会用肤浅的眼光看待世界，他们不相信我有实力参加这次科举。

　　他们把我打晕，想直接送给人贩子，我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

　　等再一次我醒过来，我以为我要开始真正接受命运了，没想到眼前的富丽堂皇让我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床铺，就连枕头都是天鹅绒毛所作，让我有些不安心。

　　莫非我被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

　　想到这里，我很是惊慌，也没穿鞋，直接跳下床。

　　而床外依旧是华丽无比的，高大到相当于原来家里房梁的两倍的天花板，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浮雕让人眼花缭乱。

　　地上也不是普通的沙地，居然是用一种极香的木材所制造的地板，踩上去不会嘎吱嘎吱的作响，我不禁有些新奇，就又多踩了两下。

　　也就是我多做了这一个无用的动作，才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一把抓住。

　　我回头看去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衣着深色，却不是粗布素衣的深色，她的衣摆衣袖之间镶着金边，头上插着一枚玉钗，玉钗上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使这小姑娘整个人都看上去可爱无比。

　　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我脸不禁红了，快速将手抽开并向后退。

　　这一后退就又撞到了另一个人。

　　这人正巧从大门进入，被我结结实实的撞到后退了几步。

　　我来不及回头看就紧听着头上有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怎么？我的女儿是怪物吗？”

　　我被这好听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双勾人的双瞳。

　　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着一双桃花眼，双眼中尽是风流倜傥，却带着一丝丝的高傲。

　　我的父亲也有类似这样风流的眼神，但也只是风流，这个男人绝对要比我父亲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男人绕过我走向那个小姑娘。他一把将小姑娘抱起，而小姑娘也亲昵的抱着男人的脖子。

　　小姑娘指着我对男人告状，“这个人真奇怪，分明是我们救了他，却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

　　“是啊，”男人点头道，“那要怎么处置才好呢？”

　　我咽了咽口水，冷汗流了出来。这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漂亮高贵，怎么说话都这么冷血。

　　小姑娘想了想，最后拍拍手，“不如让他当我的朋友吧，晨儿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好，从今天起他就是你朋友了。”

　　听着他们父女俩这样一言一语的对话，我的后半辈子就已经被决定好在这个地方生存了。

　　小姑娘叫北清晨，是北阳国的公主。

　　男人叫北央辰，是北阳国的皇帝。

　　这里是北阳皇宫，我终于从那个肮脏不堪的家中逃出来了。

　　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北央辰对我越来越感兴趣。我也并不讨厌他，因为他懂得欣赏我的才华，知道我满腹经纶，还知道我能够辩理国事，众观朝政。

　　因此我的地位也从公主的玩伴升级到了北阳的宰相。

　　之后就这样过了一年，我那父亲和母亲才知道来寻我。他们并不是想来寻我，而是强行想和我说明关系。

　　我猜这一年以来父亲又赌的一穷二白，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当上了宰相，就想来和我攀关系得到更多的钱财和权力。

　　为了不让他们骚扰我，我也只好听他们的，他们要什么我给什么，果然是能安生一段日子。

　　之后我就一直伴随着北清晨左右，教她读书写字，北央辰为了回报我就教我武功。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年。

　　北清晨还是一如既往傻乎乎的样子，不过她心里还藏着野心。北央辰将野心展露的一览无遗，心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念想。

　　那其他的念想，就是一个女人。

　　北央辰甚至都忘记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是他自己说忘记的。不过他爱那个女人，至少比爱自己更多。

　　他后宫里面佳丽三千，却从未入眼一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待着谁。

　　终于他等待的那个人出现了，是个我最厌恶的女人。

　　打扮娇艳，身姿妖娆，语气矫情，也喜欢到处勾引人，与我的祖母和母亲如出一辙。即使她做事能力与洞察力真的很强，也丝毫没能入我的眼。

　　我看见她几乎反胃到快吐了出来，当我听见她的名字时我真的吐了出来。

　　她说她叫夏扇言，不就是我那红楼的姐姐吗？

　　后来姐姐知道我听到她名字吐了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打了我一巴掌，“小兔崽子，老娘我这么玩命的挣钱养你，你还敢嫌弃我！”

　　然后就气愤的拂袖而去。

　　我捂着脸愣在原地，之后又见到了父亲质问他。父亲得意的笑着，好像真的不关他的事，“不然你以为是谁把你养这么大，可不就是你的好姐姐靠卖艺养你吗？”

　　从此我就对夏扇言改观了，虽然她的性子实在是令人难忍，可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她。

　　北央辰爱姐姐，一直把她留在宫里。他的私人领地逐渐被姐姐给攻略，却一点也没有厌烦她。

　　先厌烦的人是姐姐，姐姐生下北阑奕没过几年就不知为何自陨了，当时我在旁边看着，没来得及阻止。

　　北央辰对所有人发怒，怪我没有照顾好她，怪北清晨不乖惹她心烦，怪北阑奕的出生让她有压力，总之就是没有怪自己。

　　之后他就闭门不出，朝政不去管，民生不去想，北阳的生死存亡都与他无关。

　　我既要照顾北阑奕又要管理朝廷，还要被北央辰怒吼。有些时候甚至希望北央辰直接死了算了。

　　没想到他还真的死了，自己喝下毒酒毫不留情的随着姐姐离开了。

　　我没哭，北清晨没哭，北阑奕也没哭。在场没有一个人为他哭泣。我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问北清晨，“伤心吗？”

　　“伤心。”

　　“那你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父皇说谁惹我哭他就杀了谁，那如果我现在哭了，他能起来杀了谁吗？”

　　我摇摇头，之后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

　　北阑奕用着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虽然是在向反方向成长。

　　我本以为北央辰死了，我就解脱了，没想到这只是走向另一个地狱。

　　北央辰发遗诏，让我和北清晨成亲。

　　就在北清晨即将坐上我的花轿的时候，就硬生生的被北阑奕给掠去。

　　他那时已经是北清王了，北清晨就成了他的皇后。他把宁安康塞给我，说为我着想。我就杀了他身边所有亲近之人，带着北清晨逃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他却用我和北清晨的女儿当要挟。

　　他用的手段极其残忍，居然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埋下剧毒。

　　北清晨实在是无法接受，最后是她先妥协了，回到北阳皇宫，用了和北央辰一样的方法自尽了。

　　她的身体孤零零的躺在处刑台上，没人帮她收拾。

　　下面的百姓一哄而散，丝毫不记得北清晨如何帮助过他们。

　　我悄悄的将她的身体带回去，为她穿上嫁衣埋葬了她。

　　期间我竟然也和那时一样没有一丝的悲伤。我想痛哭，却不知这样痛哭她会不会笑我。

　　最后我也为了女儿回到皇宫，发现女儿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直至这时我才终于崩溃。

　　尊敬的先皇不在了，喜爱的姐姐也不在了，就连唯一深爱的妻子，女儿也不在了。

　　我回顾我的一生，不知道究竟还剩下什么。若是我一开始就没有踏进这皇宫，说不定还能活得比现在更快乐。

　　我主动进入地牢，将自己封闭起来。墨凉洛会来和我讲外面的事情，他劝我出来。

　　我摇头拒绝。

　　我是在等待，等待着和女儿重逢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绝不能踏出这里一步，我害怕一出来就再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