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30、魔鬼

　　这世间魔鬼是有的，是从人心中诞生出来的。它们虽然没有实体，但却会在人的身上体现出来。

　　若是真的问起魔鬼是什么模样，那九十九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上来。至少再见到眼前之人前是语塞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人，明明拥有着人类的躯体可面容却比魔鬼还要可怕。

　　从出生起就没怕过的九十九因为眼前的男人而不禁冷汗直流，浑身战栗。

　　害怕的原因不仅仅是他那阴沉，险恶的神情，更多的还是那张面容。

　　这男人有半张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如同叶子上的脉络一般的纹路。那便是他脸皮下的血管。而另外半张则脸皮撕裂，早已不是红色的筋肉下还若隐若现着黑色的头骨。

　　他的上下嘴唇用线缝了起来，他每说一句话嘴唇就会被扯出来血花来。那血自然也不是红色的，而是墨样的黑。

　　触及到男人的双目时，九十九一瞬间就完全释放了眼中的杀意。那双原本墨色的双眸也变得猩红。因为男人的双目一只红的可怕，一只被黑暗完全吞没。

　　九十九自认为隐藏气息隐藏的极为完美。她完全没想到会被这个男人发现。

　　“说啊！”

　　男人尖叫着嘶吼，由于他的尖叫使被缝合的双唇几乎要被扯了下来。

　　九十九手握匕首，她将匕首举在胸前做好了防御措施。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九十九沉声发问。

　　一听到九十九回答了，男人明显平静了下来。他优雅的抬起衣袖擦了擦从嘴唇上留下的黑血。然后垂下了头转过身来。

　　“你赔不起……。”

　　留下这句话，他便没有目的地的向前方走去。这一次，他不在那么昂首挺胸了，而是将背驼了起来。也许是气质的不同，这让九十九觉得这个男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把解愁藏到哪里了？”

　　九十九对着男人的背影问道。

　　一个如此落寞之人倒没有先前那么可怕。

　　男人怎么可能会回答九十九。他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九十九没有追过去。她又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就也转身回去了。

　　从那男人布满黑色纹路的面孔和从嘴唇上留下的黑血来看，他一定是中了剧毒。不过能将整个血管和骨头都变为黑色的九十九还倒是从未见过。

　　这天下还有九十九不懂得毒，这倒是让九十九提起了兴趣。如果见到了九十八他说不定就会知道。再说那毒教的书院里的毒书九十九还没有全部看完，也许里面就记载了也说不定。

　　如此思考着，九十九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贪的那里。

　　贪为了让九十九好找还特意显出了原型，九十九翻身跃到贪的背上。贪正想要变为隐形，可却被九十九阻止了。

　　此时的天空刚露出了鱼肚白。而房子前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看来毒蝎毒蛇们是已经猎完食了。

　　“小姑娘，那人……。”

　　“走吧，回前面。”九十九打断了贪。她不能让贪知道自己刚刚发生的事。

　　自己那么害怕一个人的模样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还不笑话死她。

　　贪又重新回到了房顶。正如九十九所想的那样，果然那群黑衣人一个不剩的都化为白骨。而那毒蝎毒蛇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们纷纷瘫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正当九十九想让贪下到地面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贪却不知为何突然哀嚎了一声倒在地上。

　　九十九来不及预防便从贪的身上滑落下来。

　　眼看着自己的脑袋就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九十九条件反射的将眼睛紧闭。可没想到自己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无比温暖有力的怀抱。

　　是墨凉洛来救自己了？九十九不禁这样想着。可紧接着一股淡雅的毒香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也是这毒香让九十九彻底明白过来现实是怎样的。她虽不讨厌这个味道，但此时她却对这个味道十分反感。

　　“好生厉害啊，师兄。”

　　九十九睁开眼睛冷笑着看着九十八。

　　九十八脸上带着从未有过愉悦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他恨不得将这段没有见面的时间都投入进这怀抱中，好让怀里的人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想念她。

　　九十九向来不吃这一套。她一脚踢到九十八的腹部。受到袭击的九十八只好松开了双手。

　　九十九立刻挣脱开了。她走到贪的面前查看它的情况。

　　只见贪两眼上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其原因就是它头上的三枚毒针。

　　九十九一把拔下来它头上的毒针然后用力扔在九十八面前。

　　中了这毒虽不至于致命，可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意识。九十九可还打算骑着它去东辰国呢，这下可好，又要浪费一堆时间了。

　　看着九十九气呼呼的样子，九十八心里越来越开心。他不顾九十九是否现在愿意，就自顾自的拉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和哥哥回去吧。”

　　九十九不耐烦地把手抽开，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然后一把抓住九十八的衣襟冷声问道：“你把解愁抓去哪里了？”

　　“解愁？是那个模仿你模样的女人吗？”九十八指了指山顶，“在那里。”

　　九十九松开九十八然后踩着树木飞身上了山顶。

　　解愁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从她的衣着完好来看好像还没有被做过什么。九十九蹲下来把解愁扶正，可看到她表情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原本的解愁天真可爱，尤其是那张小脸儿极为精致。虽然她行为处事幼稚了些，可还是不失公主的优雅。

　　可眼前这人，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人一般。她两只眼珠布满血丝，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还有她的口水黏着头发，顺着嘴角都流到了身上。

　　“解愁？”九十九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她何时见过解愁如此这般的样子。

　　听到了九十九的声音，解愁身体僵了僵。她的双眼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可那嘴依旧是大咧着，没有丝毫想闭上的意思。

　　“皇……皇姐……姐。”解愁吃力的说着。可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解愁你怎么了？”

　　九十九下意识的为她把脉。脉象虽然紊乱，可没有中毒的迹象。至少她不是因为中毒而变成这样的。

　　九十八紧跟其后的上了山顶。他看见九十九脸上居然出现了惊慌失措。这可是她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模样。一股无名怒火冲上了他的心头。这个叫解愁的女人凭什么让九十九为她做出这种表情。他绝对不允许九十九担心他以外的所有人。

　　他从手掌中变出两根银针然后毫不犹豫的向解愁发射去。

　　九十九反应极快的抬手用匕首将银针挡了下来。

　　银针顺势掉落插到地面，而那片土地竟然瞬间冒出黑色的烟来，最后完全溶解掉了。

　　“你想干什么？”九十九将解愁护到自己身后。她用匕首对着九十八语气极为不善。

　　九十八呆呆的看着九十九用匕首指着自己。一时间他竟没有缓过神来。

　　九十九这是什么意思？她想攻击自己？不，怎么可能，他可是九十八啊，对九十九来说比亲人还要重要的人啊！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刀剑相向呢？

　　当初他杀了和自己同期的九百九十七和人啊。就连自己没有杀掉的师兄九十肆也囚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他唯独将九十九留在了身边，难道九十九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他爱她啊。

　　九十九的双眼中只有愤怒，她这人向来冷静理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一丝毫的犹豫。可现在她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甚至都不敢想象解愁在这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九十八看着九十九笑了笑。他不把九十九的举动当真。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九十九的匕首，然后轻声道：“不要闹了，赶快和我一起走吧。”

　　九十九沉下眸子来，她将匕首毫不留情的从九十八的手中抽开。匕首极其锋利，甚至在九十八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不等九十八反应过来，她便直接起身冲了上去将匕首狠狠埋进了九十八的胸膛。

　　九十八的从喉咙里传出了腥甜的味道。而那腥甜的味道也确实从九十八的口中冒了出来。

　　“咳……。”九十八一口血吐到了地上，“你……。”

　　九十九拔出匕首，她用袖子狠狠擦拭这匕首上的鲜血，就仿佛害怕匕首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同门师兄妹一场，饶你一命。”

　　擦拭完匕首，九十九蹲下来帮解愁松绑。

　　九十八捂着胸膛，不禁后退了几步。这九十九居然真对自己动了手！

　　解愁刚刚积攒的泪水全部喷涌而出，她颤抖着双唇想要合上嘴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下巴和面部。

　　“皇……姐姐……我……我，我这是怎……怎么了？”

　　九十九安抚着解愁：“你只是受到的惊吓太大了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来了，不要怕了。”

　　解愁听到九十九这么说，心里一瞬间就踏实了下来。可能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开了，解愁忽然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九十九怀里。

　　九十九替解愁擦了擦她的口水。然后架着她起身下了山顶。

　　九十八伸开手想要抓住九十九，可惜还是没有来得及碰到她，她就已经踩着石头小心下去了。

　　“九十九，你不能这么对我……。”九十八对着九十九的背影痛苦说道。

　　“我又不欠你什么，为何不能对你这样？”九十九头也不回的丢下了这句话。

　　不欠？何来不欠？她欠的这辈子还都还不清。

　　九十九抛弃自己，为了寻找云天散而去冒险刺杀北清王。后来得知她深陷皇宫所以便用师傅毕生心血建立的整个毒教和自己的命得到了慕容漾的云天散。然后又派人去袭击北清王宫，就是为了让九十九回到自己身边。那九十肆也趁机逃了出来还建立了新的毒教全力暗杀自己。

　　自己以能解南盛倾的毒为理由而自保下来。他这一段时间活得又多么绝望九十九怎么会知道？

　　他勉强撑着身体下了山顶。那匕首里的毒已经蔓延到了心脏的位置。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经过与慕容漾的交战他已经伤的体无完肤了。

　　九十九让解愁躺倒贪的身上。而自己打算就这样等贪醒过来。

　　九十八一路淌着血走到九十九身边。九十九看了一眼九十八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这九十八只是被刺了一刀而已，他怎么会连路都走不好？难道自己刚刚下手真的那么重？

　　九十九心里不禁有了些许波澜。好歹自己小时候都是九十八照顾长大的，看到九十八这么惨的模样她也是不忍的。

　　正当她要开口问九十八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逆着光芒从天而降落到她的面前。

　　这人来的突然，就像是一头猛兽一般直接落入了九十九的心里。

　　九十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皇叔？”

　　“我来接你。”

　　墨凉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