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铃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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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往西去连着一片荒芜之地，常年寸草不生、黄沙漫天，便是有经验的骆驼人领路也极其容易在沙洲里迷失方向，困死途中。
那片荒芜后面是繁华昌盛的西凉，热情、奔放，宛如开在阳光下的大丽花，一笔一墨都极其瑰丽。
“世子！”
“世子！世子——！”
阳光下热烫的黄沙上仿佛能看见热浪成形，连人影都变得虚浮，有十来个人的小队正沿着沙丘搜寻，声音刚喊出口就让热浪冲散。
领队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腕上红色的绑带让黑色衬得越发惹眼，一把刀柄上刻着图腾的弯刀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不行，我们的水袋不够，必须要回营地，不然全部人都得死在这里。”
“那世子怎么办？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送世子前去西凉，人在半途没了，怎么交代？”
齐鸣看向远处的沙丘，在尽头隐约可见西凉都城的影子，定了定神，“去西凉搬救兵，这里他们比我们熟悉，我们从原本的官道过去，日落前能到。”
“世子能撑到那时候吗？”
“希望能撑到。”
齐鸣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额头上的汗像是水一样往外冒，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挂在腰上的水囊——人不能丢，更不能出事。
燕国已经不比从前，这个时候丢了人，怕是要引来一场祸乱。
“也不知道怎么把他送来当质子，一个纨绔子弟，说不定还要惹是生非，到时候说错了什么，引起——”
话才说一半，一枚镖擦着脸侧飞过去，耳侧的头发被削去了一截。
众人愣住，看向出手的齐鸣。
“要认我这个大哥，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他是皇上选出来的人，那就必须要安全把人护送到西凉，而且保护他的安全，不能有半点损失。”
“——是！”
白天的沙漠热得像是灶台上的锅，黄沙跟煮沸了一样，碰一下都嫌烫手。日落后的沙漠变了个样，热浪褪去，风一刮，裹着冬衣都嫌单薄。
一人牵着匹白马漫无目的的晃着，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狼狈得像是刚从虎口脱险。
“萧玦啊萧玦，这世上还有你算不尽的事吗？”
低头瞥一眼身上裹了一层沙的衣服，华丽的料子此刻还不如粗麻来得防寒，更别提一点也经不起沙子刮擦，精致的纹样早给刮坏了。
牵着马寻了个地方坐下，还算是老天爷赏脸，居然让他走到了沙漠里的绿洲边上，有水、有树，至少，不会是渴死的了。
猛灌了一壶水下去，擦了擦脸倚在树上，萧仲言盯着满是星星的夜空想，他这回要能活着出去，一定能活到九十岁。
红色的衣摆擦过草叶的声音窸窸窣窣作响，一双赤着的脚踩着绵软的沙一步步逼近蜷缩在火堆旁的萧仲言，在他旁边停下。
“谁——！”
“嘘，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想不到他的运气不赖，沙漠绿洲里什么时候走丢的旅人也有这种好样貌，眉峰俊朗，不说话也能看出三分笑意来。
既然老天爷也替他选了个好皮相的，他要不做点什么倒是对不住楚灲的要挟和老天厚爱了。
萧仲言刚要起身只觉得身上无力，一种久违的感觉遍布全身——病了，居然在这种鬼地方得了伤寒，还是热伤寒，真要命。
看着站在月光下蒙着脸难辨男女的人，萧仲言嘴角挂着笑半倚在树上，“你能带我出去？西凉人？”
“为什么不说话？”
话音落下，来人像是才回过神一样，弯腰靠近萧仲言，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色的带子蒙上萧仲言的眼睛。
盯着这张脸，视线一点点挪到还挂着笑意的嘴角，一点不犹豫的贴上去。
萧仲言心里一惊，想要摘掉眼睛上的布条，还没碰着就被人直接压倒在地上，差点骂出声——西凉人都这么热情又奔放吗？
“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九。”
伸手解开面前人的衣服，小九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方圆五里内并无除了他们俩之外的人后才放下心继续后面的动作。
这种事，他没做过，但他见过。
萧仲言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的同时，衣服已经被人解开，等他回过神来时，事情好像已经脱离控制了。
“要不我来？”
“闭嘴！”
“你——！卑鄙！”
一阵天旋地转后，小九看着正上方的脸，有瞬间的呼吸停滞，他能感觉到这双眼睛透出来的眼神，像是猎鹰。
不对，怎么这个人还有力气！
“你不想我看见你的样子，我听你的，不过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比较好，不然你很容易受伤。”
调笑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让人耳根发软的戏谑，小九别开脸，抬脚往上踢了一下。
“少废话。”
“啧，还挺凶。”
萧仲言俯身，指尖和双唇在小九身上肆意妄为，连呼吸都契合得让萧仲言惊讶——怎么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出现。
叮叮叮——
急促的胸膛起伏，萧仲言指尖碰到一串凉凉的东西，几乎没有多想直接细细的脚腕上扒下来塞到了旁边的衣服堆里。
夜过于长，萧仲言只觉得做了一场太长的梦。
热，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世子！”
萧仲言睁开眼，看着几颗凑在一起的脑袋，眨了一下眼睛笑了笑。
“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回去各赏黄金十两，要不然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齐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毫不在意的萧仲言道：“世子请上马，西凉朝廷已经准备好了行馆迎世子入城。”
瞥见齐鸣的脸色，萧仲言不由得笑了笑，爬起来时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这排面不小，想来随行的文书让西凉王很是满意。”
“世子请上马。”
“行了，你这人就是太无趣，生来不会说笑，只懂得舞枪弄棒，亏得你还有这一门绝学，否则怕是连讨口饭吃都不容易。”萧仲言洋洋散散的翻身上了马，身形散漫，动作倒是利落，一瞧就是打小学过马术的。
跟在齐鸣身后的几个人一脸不满，但碍着昨日齐鸣的话谁也不敢多言一句，免得招齐鸣不快。
回头看一眼齐鸣，萧仲言发现队伍里有几个生面孔，看模样长相不似燕国人，应是西凉人，眉骨生得锋利，眼窝偏深，但又不似西域那么异族模样。
“这几位是西凉的宫中侍卫，熟悉地形，属下向西凉王请示后随我们到沙漠里寻世子下落。”
“恩，回去一样赏！”
头疼。
齐鸣想把萧仲言打晕过去，免得萧仲言胡言乱语，满口胡说八道分不清局势。此地已经不是燕国领地而是西凉的地盘，哪里来的那么多黄金可以赏给别人。
这位世子真是丝毫没有身为质子的自觉。
马队在沙漠里缓缓前进，萧仲言不时放声高歌，倒是自在快活得很，不过哼的都是燕国民间小调，曲调悠扬，仿佛长河蜿蜒。
‘铛铛，铛铛铛——’
“铃铛？”
“四周没有骆驼队，哪里来的铃铛声？”
齐鸣皱了一下眉，竖耳听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仔细辨认后看向骑着马丝毫不觉铃铛声响得突兀的萧仲言身上。
“世子可有听到铃铛声？”
“我之前从街市上随手买的，刚才想着好玩拿出来看了看。”萧仲言停下来看着齐鸣，“沙漠里不由驼铃声吗？咱们一队人里没有驼铃，有个铃铛声充当一下也行，省得我一个人唱歌无趣。”
一番话惹得其余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齐鸣手底下的几个人面露菜色，恨不得自己此刻不认识萧仲言，反倒是西凉的几个侍卫朗声笑起来。
更有人直接骑马到了萧仲言旁边，笑道：“世子真是个快活人，一路高歌原以为你们燕国人内敛不会这般放肆，原来也是有这般豪爽的做派，要世子喜欢，日后让我们王上多给您派几个歌姬在府上，夜夜笙歌岂不更享受。”
“歌姬可不如那些个生猛的汉子，围着篝火唱歌才叫人想吃肉喝酒。”
“世子爽利！”
齐鸣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盯着萧仲言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向左右两侧的人低声道：“五律、七弦，以后不管世子做什么，不许违抗他的命令。”
“大哥，你疯了吗？他要是——”
“七弦，听大哥的。”
七弦自幼习武，跟着齐鸣多年，什么生死场面没见过，原本奉命来护送萧仲言已经很是不甘，如今不仅是护送还要留在西凉保护萧仲言，再听得齐鸣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也不接话。
见状齐鸣看了眼五律，五律点了点头，齐鸣这才追上前面已经和西凉侍卫聊起西凉都城溧水城的风土人情来。
“世子殿下。”
“恩，让所有人跟上，午时前赶回溧水城，安顿好后在日落前，我要入宫去拜见西凉王。”萧仲言看一眼齐鸣，“有话要说？”
齐鸣看着边上识趣放慢速度的西凉侍卫，直视萧仲言的眼神，坚定道：“任凭世子殿下差遣，万死不辞。”
闻言萧仲言朗笑道：“不必不必，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偏爱美人在旁弄萧瑟。”
昨晚上那位美人，身段颀长，身上每一寸都深得他喜欢，若是没有此刻衣服内衬里的铃铛作证，他还以为是一场旖旎的梦。
铃铛，西凉人，总能让他找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铃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