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你做尽温柔事》十月卡农

50、第50章

　　去星湖湾的路上，阮芳又打来电话，问到哪儿了，易宸说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车厢安静，明兮听到电话那边的哭声。

　　易宸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墨蓝的夜空，月色银白冷清。从家里出来，一路上，易宸都没怎么说话，等信号灯时，明兮转头看他，“易医生？”

　　易宸抬起头，看着她，“嗯？”

　　明兮扯下唇角，笑了下，然后说，“没事。”

　　易宸也笑，视线很快转向窗外，过了会儿，“白天在医院的时候，刘主任已经跟我说了。”

　　明兮心头一紧，“复查结果不太好吗？”

　　易宸点点头，嗯了声，“……癌细胞又扩散了，需要尽快手术，或者保守治疗。”

　　明兮回头看他，对方微垂着头，隔了数秒，他缓声，“其实，手术的话，意义不大。”明兮深吸口气，舔了舔嘴唇，看着他，“易医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易宸没抬头，轻声“嗯”了句。

　　星湖湾。

　　易祁伟刚回房间躺下，阮芳正在浴室打扫，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易宸走过去，“让我来吧。”

　　阮芳没让，抬头催人，“你和小兮先下楼去，我很快就弄好了。”

　　易宸轻点下头，“嗯。”

　　路过易祁伟的房间时，里面亮着灯，易宸推门进去，易祁伟正靠在床头，看见两人进来，眉头皱了皱，“这么晚了，怎么又来了？”

　　易宸：“来看看你。”

　　易祁伟哼笑了声，还没张嘴再说什么，人就咳嗽起来，易宸走过去扶着他，咳过了，易祁伟摆手，“我没事儿，你们快回去吧。”

　　易宸在他旁边坐下，这时，阮芳也过来了，“大半夜的，孩子来都来了，就留下住一晚吧。”

　　“又是你给他们打电话了？跟你说多少次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用不着大惊小怪。”

　　眼看易祁伟拧着眉毛，阮芳却仍笑着，放下水杯和药瓶，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大惊小怪地给孩子们打电话了，你先把药吃了行不行？”

　　“我不吃！”易祁伟的脾气上来了。

　　阮芳又絮絮叨叨地劝了几句，易祁伟彻底不耐烦了，坐起身，下一秒，床头柜上的药瓶连同水杯一起被他扫到了地上。

　　声音刺耳，明兮吓得缩到易宸身后。

　　“都说了不吃，还在这儿啰嗦！出去！都出去！”

　　易祁伟吼着，这边，阮芳已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不要再发脾气了。”

　　易祁伟冷笑了声，阮芳抬手擦下眼泪，正要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残局，易宸上前拉住她，“阮姨，我来。”

　　阮芳抬脸看他，喉咙哽着，“小宸，我就不该打电话让你们过来，你爸他这脾气……”她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掩面又哭起来。

　　“阮姨别哭了。”明兮上来挽住她的胳膊，眼睛看向易宸，说道，“我和阮姨先下楼。”

　　易宸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阮芳和她一起出了房间，合门时，明兮又回头望了一眼，易宸正蹲在地上捡碎掉的玻璃残渣，他背对着她，背影落寞，明兮鼻头一酸，转手轻轻合上门。

　　下楼时，阮芳抿了把眼泪，转脸又说起抱歉的话，“都这么晚了，我就不该给小宸打电话。”

　　“阮姨，不要再说见外的话了，我们是一家人，爸身体不舒服，你当然要及时告诉我们啊，今晚，你打电话给易宸，这一点儿错也没有。”

　　阮芳听后笑了下，过了数秒，又叹气道，“我这心里也是没底，一见老易吐血，我就怕得不行，小宸毕竟是医生，有他在，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说到这里，阮芳停下来，然后拉起明兮的手，“刚才吓坏了吧？”

　　明兮低低头，“有点儿。”

　　今天是她第二次见易祁伟砸东西了，除了害怕，还有心疼，心疼阮姨，更心疼易宸。想到这里，明兮又抬头朝上面望了眼，房门仍关着，从里面传来易祁伟说话的声音，虽然一句也没听清，不过听上去已经没多少火气了。

　　“小兮，今晚你和小宸留下来住吧？”

　　明兮回神，看她，然后点头笑了下，“嗯。”

　　三楼易宸的房间。

　　明兮拉开窗帘，绿色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氤氲在雨中，被雨打湿的石径小路反射着水露露的光芒。

　　夜色中，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车鸣。

　　在窗前站了会儿，她抬手合上窗帘，重新回到床上躺着，她睡觉认床，换个新的环境，入睡就特别困难。

　　来回翻身几次，还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伸手拿过桌面的手机，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易宸还没有回来。

　　披上外套，她起身下了床。

　　走廊很安静，旋转楼梯亮着壁灯，她深吸口气，缓慢下楼。

　　阮芳和易祁伟的房间已经熄灯了，她放轻脚步，沿着台阶继续往下，一楼客厅的落地灯亮着，易宸靠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根烟，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见是明兮，他转手将烟摁灭，人也站了起来，“怎么还没睡？”

　　明兮走过来，“我认床，睡不着。”

　　易宸低笑了声，拉过她的手，“我和你一起上去。”

　　明兮仰脸看他，“易医生，你还好吧？”

　　眼前的人，眉眼虽然有笑，但明兮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眼底的疲倦和痛苦。

　　易宸摇摇头，淡淡笑道，“没事儿。”

　　明兮看着他，然后抬起手来，指腹落在他脸颊上，凉凉的，又往上，她轻轻摸了摸他的眉眼，易宸低头垂眉，若有似无地叹了声，再张口时，嗓子已经有些发哑，“爸不愿意手术。”

　　“你把复查结果告诉他了？”

　　易宸点点头，“嗯。他什么都知道，瞒不住。”

　　“用不用再劝劝他？刘主任不是说手术越早越好吗？”

　　易宸微抬起脸，“他拿定主意的事，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明兮摸摸他的面颊，易宸又垂下头，半晌，轻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明兮听得一阵心疼，舔舔嘴唇，她让自己平静下来，人贴近他，靠在他怀里，易宸把她抱得很紧，头俯在她颈窝里，良久，明兮轻拍他后背，“易医生，我们上楼休息吧。”

　　易宸没抬头，过了几秒，他在她颈窝里嗯了声。

　　雨下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渐渐停了。

　　早起，两人下楼来时，阮芳已经做好了早点，易宸拉开椅子，朝楼上易祁伟的房间看了眼，“爸还没起床吗？”

　　阮芳笑着摘下围裙，也坐下来，“早就起床了，这会儿正在外面锻炼呢。”

　　明兮笑笑，转头问阮芳，“爸每天都这样早起锻炼身体吗？”

　　阮芳：“嗯。”

　　说话间，易宸先吃完了饭，站起身时，他裤兜里的电话响了，明兮看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仰头将剩余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阮芳看她咕咚咕咚喝牛奶的架势，笑起来，“慢点儿喝。”

　　喝完了，明兮放下杯子，一边笑着拿餐巾纸擦嘴角，一边告诉阮芳，“平时和易宸一起吃早饭，我们两个用得时间都差不多，不过，今天阮姨做的早餐实在是太丰盛了，我就忍不住多吃了。”

　　听明兮这样说，阮芳笑起来，“想吃阮姨做的饭啊，你和小宸就要经常来啦。”

　　明兮也笑，点着头，“嗯。”

　　进市区，送明兮回杂志社的路上，易宸又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医院打来的，等他挂了电话，明兮侧过身体看他，“易医生，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打车回去。”

　　易宸看她一眼，笑了下，“没事儿，我送你。”

　　“可是，”明兮看向他的手机，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呢，电话又瓮声响起来，易宸接听后，和对方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明兮见他放下手机，刚才一直存在嘴边的话才终于说出口，“你快回医院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易宸：“还是我送你吧，好久没有送过你上班了。”

　　明兮听后一笑，刚好信号灯跳成了红色，易宸轻踩刹车，车停下来了，明兮笑着看他，感慨了句，“确实是呢。”

　　仔细想想，自从两人结过婚，他好像就没有送过自己去上班，凑巧时，偶尔会赶上她的下班时间来接她，不过，也只是寥寥几次。

　　易宸也笑，“我尽量，”说完，见明兮仍看着自己，他又补充了句，“我尽量腾出时间，送你上班，接你下班。”

　　他话音刚落，明兮就哈哈笑起来，易宸看着她笑，仍一脸认真的，“我是说真的，我尽量腾出时间。”

　　明兮忍忍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易医生，你好一本正经哦。”

　　每次她说一句什么话，可能只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易宸的反应都特别认真，那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在明兮看来，简直可爱死了。

　　易宸笑着看她，伸手轻轻摸两把她的脑袋，“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明兮从他掌心挣脱脑袋，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说，“没什么啊，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呀。”

　　易宸笑了声，微微抬眼看了下信号灯，然后对她说，“好了不闹了。”

　　明兮坐直身体，侧脸对他点着头，“好哒。”

　　暖阳高照，车窗外的草木都沐浴在阳光里，经了雨的绿色愈发鲜亮。今天是个大晴天。

　　经过学校路段，明兮看见三三两两的蓝白校服穿过人行横道，等了会儿，易宸轻踩油门，车缓缓驶过学校路段，拐弯，很快地，杂志社到了。

　　明兮下车，冲易宸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易宸笑着嗯了声，“快进去吧。”

　　“嗯。”

　　车影汇入车流，直到看不见了，明兮这才转身往杂志社走。

　　等电梯时，碰见了姗姗，小姑娘眉开眼笑地看着明兮，“兮姐，易医生来送你上班了？”

　　明兮笑，“对啊。”

　　“易医生好贴心喔，专门送你来上班。”

　　明兮笑着解释，“从结婚到现在，今天还是第一次来送我呢，还刚好被你撞见。”

　　姗姗也笑，“人家易医生工作忙嘛。”

　　说话间，电梯来了，两人一齐走进去，门快合上时，外面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电梯门重新打开，姜逸走了进来，一身黑色休闲装，他笑着冲两人打招呼，“早啊。”

　　姗姗也笑，“早。”

　　电梯缓缓上升，姜逸看向明兮，“早起跑步时，没有见你，今天没出来吗？”

　　明兮轻着“啊”了声，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话呢，于是忙道，“没有，昨晚回星湖湾了，没在家里住。”姜逸听完她的话，哦了下，几秒，他刚要张嘴再问什么，这时，姗姗插话进来，问他下周影展的事儿，明兮暗松一口气。

　　听着旁边两人说笑，明兮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突然觉得自己解释的很多余，其实，直接来一句“没有跑步”就行了，现在多了句解释，好像有那么点儿别扭。

　　昨晚正是因为他，自己和易宸之间才发生了不愉快，今天再见面，她的脑子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易宸说的话，……还有那盒被扔进垃圾箱里的糖果。

　　原本和姜逸就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可经过昨晚的事，那种很平常的心态好像正悄悄地发生变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反正挺别扭的。

　　整个上午都在开会，议题围绕着“景观大道”，席间，明兮出去接了个电话，阮芳打来的，手机在掌心里震动，明兮有些紧张，怕是易祁伟身体又不舒服了，颤着手指滑开屏幕，阮芳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兮，下班后和小宸一起过来吃饭吧？”

　　听上去语气正常，明兮长舒一口气。走廊安静，她压低声音，“好。”

　　阮芳听她声音压得很小，“还没下班？”

　　明兮笑了下，“在开会，估计就快要结束了。”

　　“这都十二点多了，还不放你们去吃饭呢？”

　　明兮又笑，“应该快了。”

　　阮芳也笑，“好吧，那你快回去吧。”

　　“嗯。”

　　挂了电话，明兮收起手机往回走，一门之隔，会议室里传来高主任讲话的声音，字正腔圆，十分有穿透力。

　　明兮伸手推门，手指还没碰到门，门就自动敞开了。

　　有人要出来。

　　明兮往一旁让步，从会议室出来的是姜逸，她抬头，姜逸正笑着看她，“不用进去了，会议马上就结束了。”

　　明兮侧耳听了下，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细碎噪声……

　　还真是结束了。

　　她笑笑，姜逸仍低头看着她，“周末棠城艺术生活馆有个影展，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呃……”明兮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这周末易宸要值班，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出行购物的计划，照这样的话，自己周末是有时间的。

　　关键是，这是影展，棠城大大小小的影展，她几乎没有缺席过，专业的东西，她历来都是十二分的上心。

　　现在，让她纠结的点儿在于，这次是姜逸邀请自己的，一涉及到姜逸，她就又想起易宸的话，左右为难着，她也没立即应下来，而是笑着说，“我考虑一下吧，如果周末有时间的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