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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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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玉请来的专家在给陈安华全面检查过后,确诊这是由于外伤而引起的神经离断,需要进行再一次神经吻合手术治疗,虽然不能确保手指的灵活度可以完全恢复,但应该有很大的修复空间。在和医生反复确认过手术风险后,易骁才忍心将刚醒来一个多月的安华再次送进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经过一个多月的固定,夹板也终于拆卸下来,但陈安华总说手上没什么力气,并没有比之前感觉更好。这一点不禁让专家十分费解,因为从手术的修复过程以及术后的检查来看,病人的右手神经明明已经吻合很好,最后专家也只能无奈表示,大概各人体质原因,神经调控系统总有不同,建议先按照正常复健的疗法,过半年后再看看。
专家回国前给陈安华做最后一次检查时周瑾玉也来了,可能天生自带敏感基因,周瑾玉把易骁拉到一个角落,看着远处正在由医生带着做复健的陈安华,他小声说:“我怎么感觉陈安华是自己不想好呢?”
“瞎扯什么!”易骁蹙眉低声骂道,“安华最担心他的手,怎么可能不想赶紧好?”
“真的!”周瑾玉凑近些,像是很笃定的说,“这是全世界最顶级的神经修复医生,我哥帮着找的,妈的出诊费就花了快一千万,我都替你肉疼,私下我问过医生好几次,说你到底能不能治好,医生也都觉得奇怪呢,他说明明手术很顺利,但看起来病人并不是很愿意配合治疗的样子。”
“不可能,你别瞎琢磨,那你告诉我安华有什么理由拖着?”
周瑾玉张大嘴故作惊讶状:“我哪儿知道啊!你天天二十四小时伺候着谁能比你清楚!但我就觉着他是故意拖着不好,而且你不觉着奇怪吗?按理说你俩现在也没什么障碍,好歹苦尽甘来凑一块儿了,但陈安华怎么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周瑾玉用胳膊肘杵了杵易骁,冲着屋内那个即便昏睡这么久样貌还一样精致的男人抬抬下巴:“你就没发现?”
易骁也同样看向几米外的陈安华,这次他并没急着反驳回去,其实他发现了,陈安华醒来后一直不太愿意和自己交流,心里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总把他隔绝在外圈,他问过安华几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安华却总是淡笑着说没什么。所以这两个多月来,易骁一方面沉浸在安华终于又回到自己身边的喜悦中,另一方面他的心也从没踏实过。
而更令他担心的是,他总隐隐感觉,陈安华像是做好了随时离开自己的准备。
有天他出门回家,看到安华正在电脑前浏览网页,可在发现自己进屋的一瞬就把屏幕页面关掉了,虽然笑着回头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但表情却明显透着不自然。后来偶然看到搜索记录,他发现之前检索的全是房源信息,在问起安华时,安华微怔下只是淡笑着解释说,也不知道房市怎么样了,随意看看而已。
易骁口中虽然骂着周瑾玉和警察待久了变得疑神疑鬼,心里实则却又多了层阴郁的影子。
……
由于接近年度结算秦氏需要公布财报,易骁这段时间又忙起来,可除了必须要去公司处理的业务,易骁大部分时间仍会留在家里办公。这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简单亲吻过后,易骁就侧向陈安华的方向笑着道声晚安睡去了。
从安华醒来后,易骁其实无数次想要有更加亲昵的举动,但由于安华现在体力不是很好,再加上怕伤到没痊愈的手,易骁也只能强忍着,有几次半夜醒来见到熟睡中的人他竟莫名起了反应,而后也只能逼着自己硬给压了回去。所以易骁现在连和安华深吻的次数都刻意减少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再也自持不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陈安华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在以前总是欲求不满如今却再没碰过自己的人,他无法控制的胡乱猜想,是不是自己作为男人,连对易骁最起码的吸引力都丧失了。
人在脆弱时更容易否定自己,有天他瞥见镜中看着没什么血色的透着惨白的脸,看着因消瘦而下陷的眼窝和上额角处不短的一道疤痕,他伸手把镜子轻轻扣上了,之前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如今却嫌弃起这张让人生厌的病恹恹的脸,毕竟一睁眼,自己已经快二十九了。
……
接近午夜时分,电话振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易骁听到后忙坐起身,看了看来电显示后他边接起电话边下床向屋外走去,可就在电话被接起的瞬间,一声孩童清脆的哭声却传了出来,“爸爸!”
易骁马上挂断手机,并迅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安华,好在陈安华始终熟睡着,易骁这才匆忙走到客厅阳台把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李小年着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易骁,不好意思,你都睡觉了吧。”
“没事,怎么了,刚才是不是小宇哭了?”
“对,小宇得肺炎了,我们在医院呢,这孩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找你,怎么说都不成,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你哄他两句就行。”说是这么说,因为老公还没回国,李小年急的哭音都颤颤的传了过来。
别说还欠李小年一个人情,单从当了一年多孩子爸爸这点,易骁也不可能对小宇置之不理,说了句“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易骁就挂断了电话。
轻轻回到卧室,易骁小声的唤了安华两遍,见安华仍在熟睡,他想着快去快回应该能在人醒来前赶回来,于是小心翼翼的拿起外套就关上门出去了。
可在他走后不久,依旧躺在床上的陈安华,眼角却慢慢渗出泪水来。
……
因为衣原体感染,让小宇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这期间白天易骁都在医院陪着,下午去公司处理完必要的业务后就尽早赶回家里,虽然易骁在家的时间比之前略少些,但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对于太过了解医院气味的人来说,却总能从他身上捕捉到一丝并不易察觉的消毒水味道。
这天周末,在把小宇接出院又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后,易骁就匆忙赶回家。他来到沙发前轻吻了一下安华的额头,笑说:“今天公司有点事已经忙完了,下午咱们出去兜兜风吧,现在天气正好我们出去透透气。”
陈安华把手中并没怎么翻动过的书放下,逆着光看向这张如两年前一样英俊的脸,他淡笑着说,好。
安华虽然已经能走了,但腿力仍然较差,所以易骁到哪里都习惯带着轮椅,这样安华累时也可以随时休息。两人驾车来到一处风景区,易骁带着安华来到一处幽静美丽的角落,遥指着远处一个方向说,“就是那里。”
安华顺着易骁手指的方向望去,跨过平静的湖面和绿地看到一处别墅区,易骁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说:“我们的新家在那儿,我已经买了一套别墅,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都装修好了。”
见安华依旧沉默着没说什么,易骁蹲下来笑着解释:“不是说现在的房子不好,只是没法安装一些复健设备,还要折腾你去医院怕你太累了,那边已经安装好了全套的设备,你什么时候想搬咱们就搬,好吗?”
可陈安华听到这些却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眼神落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很久都没有看向他,正当易骁想要再说些什么时,有一家人从身后的小路走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他们附近。
看起来很是温馨的一家三口,男人背着帐篷像是在寻找适合野餐或露营的地点,女人则带着不足两岁的小孩子在湖边玩耍,大概土地太硬不适合搭建帐篷,男人选了几处落脚地后还是决定放弃,一家三口就继而向别的地方转去。
只是在经过他们身旁时,易骁发现安华眼神一直盯向那个高兴跟在父母身侧的小孩儿,直至已经走了很远视线都没有挪开过,这时易骁恍然想到什么,于是转向安华问:“安华你不是说喜欢小孩吗?咱们要不要去领养个小孩儿?”
可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陈安华却对他说出了一句话。
他说,易骁,回家吧。
易骁不解,迟疑下后问:“安华你累了么,不想再多待一阵吗?现在就回家?”
又是良久的沉寂,最后陈安华才缓缓的开口:“易骁,我是说你该回家了。”
易骁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华,身体都不由得僵硬了几分,半晌后他蹙眉问:“你让我回哪个家?”
“……回自己家。”虽然很艰难,陈安华还是说出来了。
“安华你在说什么?你在哪儿哪里就是我家,你现在让我回哪去?”易骁的声调都不自觉的提高了。
听出易骁鼻音的颤动安华也没去看他,他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即便逃避早晚也必须要面对,于是狠下心来说:“易骁,你该回家了,我也一样,我已经和我爸妈说了,下周我会搬回家里。”
易骁双眼微红的紧紧盯住始终不肯看他的人说:“安华你还在生我气吧,虽然不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时伤了你,你不原谅我也是活该,但你别赶我走,你生气没关系,我等着你原谅我,多久我都等。”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气,只是……你该回家了。”每一个字对陈安华来讲,都如此沉重艰难。
“陈安华!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非要赶我走?!”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易骁这么大声的说话,“陈安华,你看着我,”他把安华的脸颊捧在掌心让两人面对面直视,易骁红着眼睛质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在想什么?!真的想让我走吗?是不喜欢我了?!”
陈安华不得不对视上这双墨黑色的眼睛,可几秒之后眼眶却突然潮湿起来,他想撒谎,可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却让他答:“不想,不是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易骁急切的甚至悲吼出来,“这段时间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话也不肯和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
慢慢地,陈安华抬起手,抚摸上就在眼前的思念过无数个昼夜的脸颊,拇指摩挲上让自己深深迷恋的有些暗红色的刚毅嘴唇,他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因为你已经结婚了,有家了,当爸爸了,你有该尽的责任,你已经陪我很久了,这段时间我很珍惜也很感激,但是易骁,你该走了……”
只是想提醒易骁和自己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但说出口的一刹那,一些咸湿的液体就毫无预警的划过眼角簌簌而下,像要把对这个人的眷恋全在此刻宣泄出来一样肆无忌惮的奔涌而出。
他一直没敢正视或者向易骁确认过这件事,甚至有一天易骁穿衣时钱包平铺掉在他面前,他捡起来的时候都没敢翻过来看,因为很怕在那里看到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亦或是一个孩子可爱的周岁照,好像很多东西掀开了就到了剧终的时刻,即便再不情愿也要以离别告终。所以这两个月他尽力的拖着,明知道这样有多无耻他也始终不想把事实摊开来说。他甚至希望自己好的慢一点,这样易骁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身边了。
可有些事实已无法回头,即便他不在乎成为那个被人唾骂的不道德的人,但对于易骁现在的妻子来说不公平,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到想着用拖延时间的方法去把一个人留下。
易骁惊诧的盯着陈安华看了很久,最后伸出健硕的双臂把因哭泣而颤抖的安华紧紧搂在怀里,心疼的哽咽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你不是出国了吗?我以为你不知道又怕你生气才一直没告诉你,我们是合约婚姻,李家为了找一个面上的女婿,我要帮秦氏度过危机,早在大半年前就解除婚姻了,那个孩子也不是我的。”
“……”陈安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易骁让两人分开些让他可以看着安华的脸,用手轻轻帮安华擦拭掉脸上的泪水,自己却含着泪笑说:“你这个傻瓜,这段时间怎么不直接问我呢?一直憋着不难受吗?”
眼泪仍旧没有停止从陈安华的脸侧滑落,他直到现在仍无法相信,于是他又问:“可我那天明明听到有个孩子给你打电话。”
“你听到了?听到了也不问是么?”易骁看着陈安华红红的眼眶,一点点耐心解释道:“那是小宇,是李小年的儿子,快两岁了,从出生起我就看着他长大难免会粘着我些,最近得了肺炎我去医院陪了几天,不过他爸爸下个月就回国了,熊孩子八成今后也认不得我了。”
易骁带着浓重的鼻音心疼的埋怨:“你心里总是藏着事儿的毛病今后得改,咱结婚后要立个家规,每天每人至少要说上三百句话,必须把当天的心里话都和对方说清楚讲明白,说不清楚谁也别想睡觉。”把安华止不住的泪水一遍遍擦拭掉,易骁疼惜的问:“这些天你一次也没想着问出来吗?”
即便知道此时很丢脸,陈安华仍停不下抽泣:“我怕问出来后你就真走了,不回来了……”
“所以手也不愿意配合治疗?怕好了以后我就离开了?”
顿了顿后,陈安华还是不好意思的微点下头。
易骁再次紧紧将陈安华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抚上他柔软的短发给他温暖和安慰:“安华,我不会走,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离开,咱俩注定了这辈子要耗在一起,所以你别再瞎想了,就认命吧。”
陈安华同样有力的环抱住易骁,想把这辈子所有爱的重量都放在这个人身上,即便眼泪打湿了易骁的衣领和前襟,他也不舍得松开一分一毫。
宁静清澈的湖面上,春风拂过之处荡起片片涟漪,而再仔细看去,一个坐在轮椅上长相清秀的男人正由另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推着他在岸边漫步,由于这两人相貌过于出众,与湖光山色的美景完美的融于一体,让几名正拍摄风景的摄影爱好者,情不自禁的纷纷把这一幕收录在相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