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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鞭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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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曦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沉默跪在灵前继续默念着心经。
“念曦,这件事是我疏于防范,是我的不是,我向你保证,以后这些事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从前是我考虑不周,总想着不让你知晓那些事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都是我想差了,是我的错,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面对,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再不为这些琐事而彼此疑心了。”祁渊走上前,看着她无悲无喜的面容,皱眉心疼道:“太后手段毒辣,你不是她的对手,以后别再轻举妄动了,好吗?”
沈念曦缓慢睁开眼,在寒烟的搀扶下撑着酸软的膝盖踉跄起身,转头看向祁渊平静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娘的死是太后在借刀杀人了,是不是?”
“我、我也是除夕之后才……”祁渊望着沈念曦阴沉的面容顿时有些心虚,呼吸急促着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温声解释道:“太后强势,我瞒着你是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后因冲动而自乱阵脚,再次落入太后的圈套,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对不起……。”
这些日子以来种种已让沈念曦精疲力尽,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还要做出多少荒谬的事情来才能放过她们,答案是永远不会。
沈念曦轻蔑笑了笑打断祁渊的话:“是啊,我斗不过,沈家也斗不过,所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可这些年你也是屈居太后之下,自己都分身乏术了,又如何护得住我呢?”
祁渊皱眉没有接话,片刻后才沉沉道:“是,我走到如今是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我也承认我没能做好那些事,你对我失望是应该的,可是念曦,我们是夫妻,我有哪里没做好我往后会改的,你答应过我会试着相信我的,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站在一起的,你忘了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等一等,只需要再等一等这些事就会有结果了,她明明是愿意的,明明这么多年她都能忍下来,为什么现在就不愿意了呢?为什么?!
“我就是相信了你,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啊……”沈念曦凄惨的笑容让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扭曲,她回头望向香案后还没入棺的陶陶,呼了口气忍住泪意才道:“我和你已无话可说,我不想看到你,也请你不要再打扰她了,你走吧。”
夜色清凉,明月如同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悬挂于夜空,倾泻下朦胧的光辉。
沈念曦麻木的在灵前守了一夜,次日底下人仔细将陶陶入殓,一切收拾妥当后,沈念曦让小厮们抬起棺木,她捧着灵位送陶陶最后一程。
她清晨才派人去给陶显递消息,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在梁王府门口等着了。
寒烟和山荷顶着核桃大小的眼睛跟在沈念曦身后,满脸俱是疲惫与悲痛。
清晨的阳光温暖柔和,沈念曦缓步走出厢房,仰面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脸上传来丝丝痒意,她闭着胀痛的眼淡淡开口:“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身后的寒烟还在混沌之中,迟钝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道:“是。”
寒烟手脚麻利取了东西回来,沈念曦伸手接过,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此刻袖口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的血迹,似是开败的花儿没有半点生气,沈念曦看着握着鞭子的手愣了愣,呼了口气抱好牌位慢慢朝外走去,“走吧。”
被叫进来抬棺的小厮们得了命令,沉默抬起棺材跟在沈念曦的身后往外走,除了抬棺的,沈念曦手下大部分人手得了吩咐都跟着去了,皆是身体健壮的小伙。
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得了朝露,此刻在晨光里闪耀着勃勃生机,沈念曦垂着手麻木往前走,脑子里像是有个拿着铃铛的小人在跳舞,脚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她却不管不顾,只呆滞的往前迈步。
“芷念见过姐姐。”刘芷念盛装打扮明媚而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往沈念曦身后看了看,目光又在沈念曦身上上下瞟,啧啧开口:“真是造孽啊,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怎么姐姐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出事了呢?依妹妹看,姐姐合该请些法师来驱驱身上的邪气才好,否则下一个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再者姐姐虽然看重这个丫头,但人已经死了,就算再伤心也要顾着咱们王府的体面才是,如此仪容不洁,下人们瞧见可是要笑话的呀。”
沈念曦抬手将牌位交到寒烟手里,沾满污血的衣袖抬起,露出精致的长鞭来,她看着面前状似天真的女子,漠然开口:“原本是想送陶陶出府再去找你的,你倒来得巧,也省了我许多功夫。”
刘芷念看着沈念曦阴沉着脸色甩出鞭子的样子顿觉有些不妙,笑容僵在嘴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才尴尬道:“姐姐伤心,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还是请姐姐节哀的好,不要乱了分寸……”
话音刚落刘芷念便只瞧见黑色的细条破空而来,狠厉抽打在她脸上,白皙的面庞顿时浮起一条红痕,灼烧般的疼痛随之而来,刘芷念不可置信捂着脸凄厉叫喊出声,望向沈念曦的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伺候刘芷念的人都没想到沈念曦会突然动手,又惊又怒,一时之间跟着来的三四个丫环都齐齐将刘芷念围住,可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沈念曦身后的跟随的小厮们上前给制服住了。
刘芷念捂着似被火烧的脸尖叫起来:“沈念曦!你要做什么!你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迎面又是一鞭劈来,随即便在刘芷念另一边脸上开出了红色的花。
沈念曦下手利落狠厉,抽得刘芷念滚到地上只剩下凄厉的尖叫,她下手一次比一次重,鞭子在空中咻咻翻卷着又重重抽打在地上扭曲的身体上,华贵的衣衫被划出道道血痕,漫天的恨意都倾注在手上的鞭子上,接二连三像刘芷念打去。
跟着刘芷念来的几个嬷嬷丫头被力气大的小伙子反扭着手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在地上翻滚,发髻散乱,逐渐被鞭打得血痕累累。
沈念曦完全陷入了仇恨之中,血红着眼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只恨不能将刘芷念即刻杀死在眼前,还是山荷眼见事情失控,看准时机急忙上前拽住沈念曦又将挥下的手,轻声劝道:“姑娘,再打她就活不成了。”
沈念曦喘着气停住动作,耳边的铃铛声停了,眼前的事物也不旋转了,她定定看着地上被打得气若游丝的刘芷念,心中的仇恨并未得到半分缓解,她缓缓上前踩住刘芷念的手指在脚下重重的碾着,原本已经接近昏迷的刘芷念在刺激下又挣扎着转醒,咬牙看着踩在自己手上的脚,想抽回却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去吧,去告状吧,说我狠狠的打了你。”沈念曦踩着刘芷念的右手蹲下身,看着刘芷念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却布满鞭痕的脸低声道:“去告诉太后,沈家遗诏我已经交给了皇上,我也已经知道遗诏的全部内容了,她若想杀我,只管来杀,若再伤害我身边之人,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会让她永远都无法得知遗诏的内容,永远不会知道齐王死亡的真相,齐王的冤屈,也将永不见天日。”
事到如今沈念曦才算是想明白了,太后可以不在乎这天下乱不乱,也不在乎谁能做皇帝,她最想要的就是将曾经的真相揭露于世,还齐王一个公道。
此前太后知道沈念曦不会轻易交出遗诏,所以干脆直接削弱沈家势力,也是正中皇上下怀,皇帝乐见其成,如此逼得沈念曦进退两难,就算会偏向皇帝,但也不敢全然相信皇帝,为了维护摇摇欲坠的沈家,便也不会轻易将最后的筹码交出去,谁都讨不到好处去,几方之间自然而然就达成某种平衡。
这便是太后最想要的局面了。
但是如今变成这样只怕太后也没有料到,她恨极了沈念曦不按常理出牌,非得把人逼上绝路不可。
想要公道?
什么公道?
不过都是自我臆测的黄粱梦罢了。
太后可笑,他们也可笑,这皇城里的人都是能演会装的一把好手,也不知道这场荒谬的戏,皇帝要唱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奄奄一息的刘芷念清清楚楚听到了沈念曦发狠的言语,周身就像被撒了盐水一般越发疼得难忍起来,她咬着牙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被沈念曦踩在脚底反复碾磨,骨头都好似被碾碎了,却只能无力流泪却反抗不了半分。
说完话后沈念曦又静静欣赏了会刘芷念的狼狈才站起身,将手中紧握的鞭子毫无留恋丢在刘芷念身上,带着众人离开。
此时地上犹如蝼蚁般半死不活的刘芷念已彻底晕了过去,残破的衣裳后是血痕遍布的躯体,是碰一下都会碎裂的程度。
被控制着插不上手的人见识沈念曦的手段后都吓得不敢多说话,此刻突然被放开手后都愣了一瞬才惊慌失措的上前去查看半死不活的刘芷念。
园子里闹了这么一出几乎是惊动了整个梁王府的人来看热闹,王爷上朝去了,稍微能说上话的巫旭、蔺晨、蔺隐几人也早已被迷晕在地,所以沈念曦整场鞭笞无人阻拦,只能任由刘芷念百般惨叫,王妃打得酣畅淋漓,其他人也不敢上前一步。
将园子里的吵闹丢在脑后,沈念曦重新领着底下人亲自将陶陶的灵柩送到梁王府门前,从正门光明正大抬出,交在陶家人手里。
匆忙赶来的陶显还有些恍惚,此刻看着棺木和沈念曦手里的牌位更如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儿才见过的人这会儿却已魂归天外了,真是叫人措不及防,只觉得像是在做噩梦似的,他都不敢相信那里面躺着的就是他的妹妹,是昨儿个还在和他说话的妹妹。
“陶大哥,是我拖累了她,才叫她为人所害,抱歉……”沈念曦闭上眼忍着泪意缓了缓才道:“陶陶的死我不会忘,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陶显红了眼眶,半晌才哽咽咬牙切齿的开口:“这不是姑娘的错,妹妹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往后不论姑娘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一定会为姑娘办妥,妹妹的仇,我也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将那些该死的人挫骨扬灰!”
沈念曦绷紧嘴角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泪,朝陶陶的棺木望去,不忍转过头去哑声道:“带她走吧,好生安葬,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她一定会……一定会报仇……
队伍逐渐远去,沈念曦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又空去了大半,从前无论怎么样,都有陶陶陪在她身边,无论什么事也能够同她说上几句,从今以后,却再没有人能陪着她了。
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乌云,闪电像是要撕裂天空,随之而来的便是雷声透过云层闷闷传来,几息之间便见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接二连三打湿了砖地。
寒烟看了看越发紧凑的雨滴,低头担忧看向还在发愣的沈念曦劝道;“姑娘,他们都已经离开很久了,我们也快回去吧,这雨下得越发大了。”
沈念曦还痴痴望着陶陶离开的方向,心里空去的地方像是被野兽扯去的血肉,无论她再怎么忽视,再怎么自我安慰,残缺的地方也不会再重新长出来。
雨幕里的行人匆匆避雨,或是披着蓑衣的小生意人推着板车快速离开,或是撑着伞抱着东西疾速跑走,没带伞的便随意将手里的东西顶在头上往街边屋檐下跑,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们在雨中各自忙碌。
沈念曦呆滞看了会儿,直到街道变得空旷,只剩下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青砖地上的声音,好似无数玉珠跳跃。
寒烟见沈念曦久不说话,试探着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姑娘?”
“走吧。”沈念曦点头,转身朝府里走去。
过不了几日,她也可以走出这座深深宅院了。
梁王妃因着一个暴毙身亡的丫头迁怒侧妃,将其狠狠鞭打了一顿的事顶着大雨很快便传遍了圣京,刘家人得知消息后气得发疯,当即便进宫面圣,只为了给可怜的刘芷念求一个公道。
京中上下都为此是震惊不已,谁也想不到一向温柔病弱的梁王妃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能把素来平和不争的梁王妃逼到这地步,比起同情侧妃刘氏,众人倒更好奇这背后的原因。
消息传进后宫时几位后妃和王妃都还在寿康宫同太后品茶闲聊,几人还在为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之事唏嘘不已,又恰到好处的表达出对痴傻的玉舒公主和依旧昏迷不醒的太子妃还有毁了嗓子虚弱不堪的皇后三个人的同情怜悯。
乍听见掌事内监来回禀沈念曦发疯鞭笞了刘芷念一顿的事都惊诧不已。
太后却是笑而不语,不紧不慢拨着手里的檀香木手串,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还是丽妃率先回过神来,沈念曦已经扳倒庆妃,打压了太后气焰,丽妃自然记着她的好,听到这个消息,意外之余还是和缓问道:“梁王妃向来守规矩,是个懂进退的孩子,这好好的,怎么会对刘侧妃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