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宠袂

2、一夜春风来

　　犹豫了一下，有些好奇，服务员小妹妹走上前，与孙荇一起往下看。

　　陆家在巡礼市还挺有名的，有一家房地产公司炙手可热，正飞速地向外扩张，甚至上过报纸新闻。
　　前不久，陆知铭成功在邻市江洵拿下一块临江地皮，工程正浩浩荡荡开展着，如同浇种一棵摇钱树，简直不要太让人眼红。

　　陆夫人姜汀则一心负责照看陆星芒这棵家中独苗苗，将他安排在书香气还不错的巡礼上学。
　　又费尽力气，将小魔王送进了鼎鼎有名的巡礼一中，尽管在那里陆星芒并没让她多省心。

　　然而。

　　“我觉得，姜姐家这位太子爷好像还不错呀。”小妹看到什么，眼里亮了亮，笑呵呵地同孙荇说。

　　“嗯？”孙荇回过神来，愣了一下。

　　可不是么，简直是白日撞鬼。

　　滞了片刻，孙荇赶紧拿出手机，把相机中的景象放大几倍，将公路上的情景给清清楚楚地录下来。

　　几分钟后。

　　姜汀正打着麻将，便收到了来自这位小姐妹的一段视频。

　　点开。

　　巡礼市的四月，满路梨花胜雪。
　　只见，暖风带着雪白色花瓣纷飞的公路上，人行道红灯已然亮起。
　　而他们家的小少爷，兀自拦在一排车前，护着一名恬静柔美的小女孩，慢慢地穿过公路。

　　小女孩拄着拐杖，走得慢慢吞吞，却从容自若。
　　明明是个盲人，却睁着一双琉璃般的浅茶色眸子，晶莹剔透，美得摄人。

　　孙荇后面还发了段语音，有点不确定地问：“你看，这是不是你家小少爷？可不是我做完美容后眼花了吧？/捂嘴笑”

　　[是是是，这就是……]
　　姜汀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

　　她觉得，这么一看，她家陆星芒还是有点儿人性的。

　　还是有点儿救的！

　　*

　　这天是予鲤生日。
　　所以她才会独自出一趟远门，摸索着去市中心商业区买一块小蛋糕回来。
　　本来想替奶奶省点钱，因为二人的生活真的很拮据，免去这块生日蛋糕。但奶奶非让她这么做不可，不然都有点生气了。

　　因为天生眼盲，予鲤出生后不久就被父母抛弃。是奶奶收养了她，并将她抚养到今天——17岁生日。

　　予鲤和奶奶的家，是某老旧小区里、某居民楼一楼的一家小推拿店。
　　这个小区里住的基本都是老人，邻里和善可亲，日子过得慢慢悠悠。奶奶以推拿为生，兼卖中草药、针灸、帮人看看小病。
　　平日里，店里的事也会由予鲤帮着照看。

　　从市中心回来后，予鲤将蛋糕放在里屋。

　　看奶奶正在给一位客人针灸，予鲤放下蛋糕后走出屋子，默默站在奶奶边上帮衬着。

　　客人许久没来了，此时躺在床上，偏过头看着予鲤感叹：“予鲤都这么大了，长得好乖，越来越漂亮了。”

　　予鲤腼腆地笑笑：“谢谢阿姨。”

　　女孩面上的笑容纯美璀璨，客人立即就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笑意盈盈：“真是太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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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走光是傍晚。

　　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人来了。予鲤将门关上，拉着奶奶进了里屋：“奶奶，我们吃蛋糕吧。”
　　市中心的蛋糕好贵，她只买了一小块。

　　奶奶年纪大，吃太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予鲤虽看不见，但凭感觉和经验摸起小叉子，用叉子侧面小心翼翼地刮去一块奶油，叉起下面那块不带奶油的蛋糕，试探往奶奶嘴边送。
　　奶奶笑眯眯的，也就吃了一小口：“予鲤吃吧，还是太甜了，奶奶不爱吃。”

　　予鲤点点头。

　　吃下一口蛋糕，甜软即化的口感在味蕾上绽放，丝丝缕缕蔓延。
　　这样的味道，和小区小店里的烤蛋糕完全不同，让人感觉很幸福。整颗心都像被柔软的泡泡给包裹住一样，予鲤沉浸其中，有些出神。

　　没多久，传来敲门声，是奶奶去开的门。

　　原来是隔壁的许阿姨，此时送了几件漂亮衣服过来，祝福予鲤生日快乐。
　　予鲤刚被收养、住到这里来的时候，许雯丽就特别喜欢她，对她照顾有加。加上她在旁边开一家外贸服装店，时不时就送些合适的衣服给予鲤。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盲，予鲤就是位格外漂亮出挑的少女。

　　17岁的第一个夜晚，予鲤和奶奶睡在一张有些破旧的大床上。
　　床单、枕头和被单都是印花的，面料舒服。只是即使加上老旧的褥子，也很单薄。她睁着眼，有些睡不着，在一片黑暗中默默地回想自己十几年来平静而缓慢的生活。

　　她从小就没去上学，说话是奶奶教的。

　　以前小区里还有位在上大学的姐姐，她对她也很好，每每放假都会主动自学盲文教自己，还有简单的汉字、算数等等。
　　还会和她说各种有趣的事。
　　比如——学校。

　　除了大姐姐，予鲤也会经常听人们聊天。
　　小区里，阿婆们最不缺的就是故事，以及八卦，各种各样的八卦。
　　但奶奶是个明理善良的人，总会教她在这样的纷纷杂杂的言论里分辨是非。

　　平静缓慢，却又黑暗不明方向的生活，就像一株阴湿角落的藤蔓，不疾不徐地生长。
　　却不知道墙的上方依旧是湿暗，还是天光。

　　*

　　某天，姜汀亲自登门造访，敲响了小推拿店的门，身后停着一辆豪华气派的黑色商务车。

　　开门的是予鲤。

　　一看小姑娘瓷娃娃似的，穿一条干净清新的碎花裙，一双眸子没有焦点，却洁净澄澈得像一湾湖水，姜汀就知道错不了，脸上立即绽开温和灿烂的笑容，尽管予鲤看不见。
　　“小姑娘，你家人在吗？”

　　一听动静，奶奶忙从屋里出来：“是的，有人在。”

　　但一看眼前的女士俨然一位贵妇人，一身装扮虽称不上穿金戴银，却低调奢华，和周遭一切实在不搭调。老人也从未见过其身后那么气派豪华的一辆车，顿时十分惊奇，浑浊的眼睛不由睁大：“请问，您是……”

　　姜汀笑眯眯地亲切道：“欸，您看方便进去说吗？”

　　推拿店里没客人，三人就坐在小小的厅室里。

　　老人给姜汀倒了杯清茶，就听她笑道：“可以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家小姑娘目前的生活状况吗？”
　　其实予鲤什么情况，她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但还是得问一问的。

　　尽管老人有些警惕，但看姜汀也不像坏人，便有所保留地同她说了些。

　　予鲤自始至终将双手放在膝上，静静乖乖地坐在旁边，听奶奶和陌生的阿姨一问一答。

　　就像那天，在公路上第一次闻到烟草味道一样。
　　姜汀一身高档香水，在淡淡中草药味的推拿店里慢慢扩散，被予鲤小心捕捉。

　　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这样的味道，予鲤没来由紧张。
　　手指不自禁攥紧裙子边儿，关节泛红。

　　“予鲤也不小了，我就当着面和你们一起商量吧。”
　　“这您不用担心。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会每天安排人接送予鲤。”
　　“一切手续，一切经费都由我承担。”
　　“我会每个月按时给鲤鲤生活费，毕竟您们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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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都像一根小羽毛，拂过予鲤的心，痒丝丝的，使小女孩攥着裙角的手更加紧。

　　很奇怪，当黎明即将冲破黑夜时，带来的未知，又让人觉得有些恐慌。

　　*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清晨，微光透过一树梨花与明净玻璃，照进巡礼一中高二9班的教室。

　　陆星芒坐在最后一排。
　　刚到教室的时候，看旁边那张桌子上干干净净，陆星芒不是一般舒坦。
　　他随后将一本漫画书扣在自己脸上，瘫在椅子上、仰着脑袋闭目养神。

　　“什么重大消息啊？”第一排几名女生正吃着各自的早餐，本凑在一起聊娱乐八卦，却听见这么惊天动的一声喊，纷纷转头看向教室门口。

　　那人却偏偏不说了。

　　“冯世添！”一名女生有点着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啊！”
　　“就是，很烦人的！”另一人跟着应和，都好奇得不得了。

　　“不是……”冯世添瞬间一张苦瓜脸，看着身后。
　　这不是来不及了嘛。

　　果然，门口很快传来班长陈若彤清冷的声音：“冯世添，麻烦你让一让好吗？我强调过多少遍，平时闲着没事不要堵班级门口？很影响别的同学的！”

　　冯世添：“……”
　　腹背受敌，更是哑口无言。

　　“啊，是，不好意思，班长，不好意思，这位‘别的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不刚回来么。”冯世添扭头一鞠躬，却又差点和正往前走的陈若彤头撞上头，于是又挨一记白眼。

　　冯世添：“……”

　　他转回身子，没好气冲前排那几名女生：“你们自己看吧，一群小碎嘴。”就向自己座位去了。

　　“你……”几名女生咬牙切齿，还没来得及怼他几句，就被门口进来的两人给吸引住。

　　是班长陈若彤。
　　还有一位，就是刚才冯世添嚷嚷的“重大消息”，班长口中的——“别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