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镣铐跳舞》平阳

39、第三十九章

　　左小娅正在越来越频繁地接触凌霄，和对待沈如放的态度完全不同，最近只要是凌霄约她，她就会赴约。但也只是赴约，并不和凌霄真正亲近一步。不但不亲近，有时还要陌生他，陌生到让他觉得他是第一次见她。不过有时候她又会跟他开一些亲密无间的玩笑，跟他说一些家常理短的话，让他又觉得她和他根本就是两小无猜的玩伴，早就认识了。然而无论是陌生还是熟悉，都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感觉。有好几次他试图牵她的手，都被她拒绝了。她不让他碰，哪怕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拉拉手。不过就这凌霄也还算知足，因为和那次贸然去她家里的那天相比她对他的态度那是要和善多了。

　　因为正好是冬天，除了吃饭看电影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可又不能每次约会都是吃饭看电影，那样未免单调。为了能让交往的气氛变得生动活跃一些，凌霄还常约左小娅一块儿去滑雪。他第一次约她去滑雪时，她没说她会滑，他也根本没想到她会滑，更没想到她滑得比他还好。他之所以想出滑雪的主意，是因为他觉得女孩子做这种事往往不灵光，滑雪的时候，他或者有幸能捞到几个她摔跟头的机会，那样他就好去扶她，抱她，亲近她。可他没想到，她到了雪上比在陆地上还要机敏，就像个自由的精灵，会飞的精灵。她很少摔倒，即便偶尔摔了，等不到他赶到她身边，她就已经自己站起来了，他根本就逮不到任何触摸她的机会。

　　凌霄当然不甘心和左小娅的交往就止步在这样的程度，他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小娅，你…..你有男朋友了吗？”有一次在滑雪场凌霄鼓足勇气问了左小娅一个他早就在心里问了她一千遍的问题。左小娅穿了一套鹅黄色的滑雪服，带了一顶白色抓绒滑雪帽，正在俯身往脚上穿滑雪板，听见凌霄问这话，抬起头觑了觑凌霄，没说话。低下头继续穿滑雪板，穿了一会儿，又抬头觑了觑凌霄，那模样儿活脱脱是一只初春翠柳枝条上的一只俏黄鹂。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真的，你有男朋友了吗？”凌霄不禁又追问了一遍。

　　“有！”左小娅一边继续往脚上穿滑雪板一边说。

　　“他是做什么的？”

　　“他什么都不做，又什么都做！”

　　“他也是锦都人吗？”

　　“不是！”

　　“那他是哪儿的人？”

　　“我也说不清楚他应该算是哪儿的人。”

　　“那他现在住在哪儿？”

　　“住在我心里。”她说，又抬起头觑了觑凌霄，诡秘地笑了笑，“或者说住在我的梦里！”

　　“你说的是梦中情人，是不是？”凌霄也笑了，不禁长嘘了口气。

　　“……”

　　“确实是梦中情人，对不对？”凌霄仍旧有些不放心，又追问。

　　“就算是吧！”

　　“那你的梦中情人什么样儿？”

　　“反正不是你那样儿。”

　　“那什么样儿？你能跟我说说吗？我想知道。”凌霄刨根问底。

　　“是佐罗那样的！”她说。

　　“谁那样的？”

　　“佐罗，他是我的梦中情人。”

　　“佐罗？我不信！他是上一辈女人的偶像，你这么年轻，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佐罗是谁。”凌霄说。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知道佐罗是谁，我就是喜欢他。”左小娅穿好了滑雪板，从滑雪服的口袋里掏出滑雪镜带上，又把羊毛手套带好，抓起滑雪杖站直了身子。滑雪镜是黑色的，带上滑雪镜的左小娅更增添了几分充满神秘感的美。只这一会儿功夫，左下娅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完毕，凌霄的滑雪板却还在脚下扔着，因为他一直在专注于问左小娅问题，所以还没顾得上穿。

　　“那你喜欢他什么呢？”凌霄恍惚着问，使劲儿盯着左小娅的脸看，想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左小娅一张脸被滑雪镜遮去了半个，他根本就看不见她的眼睛，他无法做出任何辨识。

　　“够了，上校——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尊重妇女，就让我来教教你！”左下娅突然举起一只滑雪杖，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学着佐罗用剑的姿势，用滑雪杖的尖儿指着凌霄的鼻子，“嘎西亚，你们总督在车里，像只捆住的鸡，现在你要不照我的话做，我就拧断他的脖子，把他煮了拿他去喂狗！”说到这儿左下娅突然将滑雪杖的尖儿往下移去，迅速在凌霄的胸口划了一个“Z”字，“赏你个Z字奖章，嘎西亚！”她收起滑雪杖，冲凌霄灿烂地笑，“这就是我喜欢他的理由，黑面具、黑帽子、黑斗篷、黑坐骑、佩剑和长鞭。每当这只黑色的沙漠之狐神出鬼没之际，邪恶的载体就会被他的利剑划下“Z”的标记，他可以无视法律，但他却充满正义。”

　　凌霄听出来了，左小娅前面说的那几句都是《佐罗》里的台词，他以前听过，虽然他听的是英文版的，而左小娅说的却是中文，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佐罗》的中文对白，而且是听左小娅说的。她说的真好，声情并茂，形神兼备。她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出色，凌霄呆呆地望着左小娅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左小娅就像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随时随地变幻着她的样子和她的位置，她是那么的难以捉摸，她的一切都让凌霄感到神秘。面对左小娅时，凌霄常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女孩儿，而是一座迷宫。即便她就是一个女孩儿，那她也不是现实中的，她是他读到一个故事，看到的一部电影，或者是听到的一个神话。她似乎随时随地都处在时空的转换之中，古今中外，她可以瞬间穿越，无所不在。梦幻与现实之间，她也能够自由自在地穿梭往来。总之，她无法令他感到脚踏实地的真实，然却令他无限迷恋和向往。跟左小娅在一起的日子，凌霄的魂魄一天比一天出窍，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左小娅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令他着迷，他常常会望着左小娅半日却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她，想她。和她接触的时间越多，他就越是魂不守舍，心神整日都在云雾里漫游，那感觉如毒品一般渐渐蚀肉蚀骨，欲罢不能。

　　而左小娅呢？心情自然和凌霄不同。她打定主意要偷凌霄的心，可看上去却不慌不忙的。她也并不是真的不着急，她的心情其实很迫切，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将凌霄的心整个抓在手里，然后当着凌致远的面将它撕成一片一片的，扬在风里。看看凌致远心不心疼他的儿子，看他知不知道有血脉相连这回事，看他还懂不懂亲人的生离死别，亲人的苦痛悲愁，对自己会有怎样的折磨。

　　不过左小娅急是急，她却不想犯愚蠢的错误。她不恋爱，是因为她看透了世间的男人。她认定他们不会真正永远爱一个已经属于他们的女人，他们爱的永远是他们向往却得不到的。她是知道的，若要一个男人为自己疯狂，切不可让他看不到希望，但也切不可轻易就遂了他的心。她对若即若离这四个字最是痴迷，若即若离是一个成语，却不止是一个成语，还是一种策略，一种计谋，一种尺度和分寸，她知道要想彻底征服凌霄她得把握好这四个字。第一要紧的就是不能轻贱自己，在和男人的交往中那些轻易就以身相许的女人往往得不到男人的半点真心。还有，虚荣和轻佻也是要不得的，浅薄无知的女人无法在男人的心中求得重量，她不做这样的女人。她要让凌霄见识他从未见识过的，领略什么才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女人。她既不能损失了自己的清白，反还要让他恨不能以命相许。她也知道，如今的世道，能要爱情做到这样的程度绝非易事，因此她要格外费神。不过她为此感到兴奋，因为她喜欢这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