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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我没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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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第四局,俩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结果也很明显。
自称8K8K的小游戏之王乔喻之赢了。
段乐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想要借着彩头跟乔喻之拉近距离,脑子已经将画面构想完全,孰知输了。
“要加赛吗?”乔喻之瞧见他的神情。
“不要。”段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有些气馁。
不是输不起,也不是怕赢不过,只是他觉察出乔喻之想给自己放水,而这样就没意思了。
梁培郊满脸好奇地提问,“彩头是什么?我可以听的吗?”
“没想好。”乔喻之微微耸肩,对段乐说,“可以先欠着吧?”
段乐对上他的目光,随之移开,“决定权在你身上。”
乔喻之弯眸笑了笑,不语。
上午几乎泡在竞技馆,玩完一圈下来,那股好奇劲已经散了不少,再加上这些项目都挺耗费体力,大家没一会儿就不想多待下去。最后一致决定去吃午餐,再去看电影。
由于新电影已经上映过一阵时间,现在买票,电影院里面还有许多空位置。梁培郊倾向于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乔喻之倾向于坐在最后排的位置。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他们决定各坐各的,散场再重新碰面。
“我记得……我们的选修课有一个电影鉴赏课。”电影院灯光熄灭,唯有不断闪烁的荧屏灯光,映照在寥寥几人的面庞。昏暗的环境里,段乐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但是听他讲话的语气,能想象出这对眸子含着笑意的模样。
“嗯,怎么了?”段乐低声询问。
“温馨提醒一下,结课考试是写一篇三千字以内的电影观后感。”
段乐语噎,后知后觉还有这一回事,但是……团建出来还在想作业,这样真的对得起团建吗?
说话的时间,电影已经开始播放了。
早在买票之前,段乐看过电影简介。
可以说是一部紧扣现实的有关校园暴力的爱情电影。
这样的题材无论是影视作品亦或是小说作品,已经屡见不鲜,他甚至闭着眼就能猜出主角为什么会遭受校园暴力,主角在长期压迫下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击,亦或是得到谁人的救赎然后萌生情愫继而上演爱恨纠缠的戏码。
段乐并不抱有任何期待。
身边的乔喻之反倒兴致不浅,坐姿端正,透露一些认真的意思。
静寂中,巨幕画面如水墨缓缓晕开,从一片黑向着灰色、白色过渡变幻,直至形成炽白的灯团。特写镜头下,连光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凝视时间渐久,瞳孔宛若针扎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在段乐忍不住想要移开目光的时候,镜头开始下移,灯下漂浮起轻盈的白絮,比荧星还细小,比雨点还密集。让耳鼓感到闷燥的声音消失在这片白茫茫当中,随之响起的是凛冽的风雪声音,急喘的呼吸声,以及尾音颤抖的歌声。
“天鹅栖身每一个翩跹舞步,”
“黑鸦似乎山雨,摧折白的桥路。”
镜头画面由近向远,巷子蜿蜒,沉默地栖息在凛冬白雪内外。灯团如同它的眼睛,无机质地睁着,凝视暴露在空气中的任何东西,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诡谲美感。
镜头里的画面非黑即白,耳边沙哑的歌声宛如将熄的火焰,在边界孤独地燃烧。
段乐说不清楚心中什么感觉,直到他看到了唱歌的人。
明明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可那张脸实在漂亮,让人情不自禁盯着看。画面里的少年顿了声,不知为什么笑了下,继而仰起脖颈,如同高贵的天鹅般在雪中起舞。
镜头微微抖动起来,也许是镜头中的人在颤抖。
在段乐看来,他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好几次都无法做到表情管理。
“即使沉睡在雪的虚无尽头,”
“自由的意识也会融化长流。”
歌声融化在漫天飞雪里,逐渐飘远,成为纯白的遥远梦境。
段乐垂眸,觉得心口闷闷的,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自由……
看电影的过程中,段乐的情绪一直都很低。
尤其是,最后主角二人的结局还是BE。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到头来还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分开。
不过现实大都如此。
段乐盯着荧幕最底下的某个黑点,走神很久。
直到,他的脸颊被碰了碰。
“擦一擦?”乔喻之微微歪头,目光澄澈。
段乐垂下眼睫,看到乔喻之递过来的纸巾,并没有接。
“我没哭。”
“见你很难过。”
“有点。但是不会哭。”
乔喻之莞尔,他点了点头,说话口吻像是逗小孩子一样,“嗯,你是一位内心强大的小朋友。”
闻言,段乐喉头微哽,有些无语。
他偏过脸,轻哼了一声,否认对方的话,“没有,我才不强大。”
他直到现在,还在因为母亲对家庭的憎恨而无法释怀。
怎么可能会是内心强大呢。
即便段乐清楚,乔喻之不过是随口说说,自己不该去计较这句话。
“唔…”脑袋忽然被拍了拍,段乐转脸过去,刚好对上某人一成不变的笑容。
“那刚好给了我一个可以安慰你的机会啊。”乔喻之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不要难过啦,我请你喝奶茶。”
“……”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主动触碰,还是那温柔的语气。段乐心神微动,下意识抬手,握住了他的腕子。比想象中的要暖和一点,温度从相贴的肌肤之处徐徐传递过来,如同拂面温柔的春风,他不禁舒展眉头。
对视时,两人都很安静,某种情绪无形发酵,朝着暧昧的方位延伸。
“不喝奶茶吗。”
“我的手,是不是很冷。”
——两个人异口同声,听起来像是为了打破沉默而刻意提起的话题。
尾音落下,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可段乐没松开手,乔喻之也没挣开这个牵握的动作。
因段乐不打招呼就做出肌肤相贴的动作,乔喻之的心骤然有些乱,毕竟觉察出对方心意后,任何以往觉得不算亲密的亲密行为都会在内心放大,直挺挺地走向暧昧方向。
他抗拒吗?
并不抗拒。
可问他愿意顺从,抑或是就此沉沦吗,乔喻之眨了眨眼,也给不出准确答案。
此刻他大脑发白,有些茫然。
“你的意思是……”
段乐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一般,握着对方的手腕一鼓作气下移,手指挤入他的指缝,顺势相扣起来,垂放在腿侧位置。
“…安慰我吧。”声音很低,很轻。
“我怕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按在水里一样,让我觉得窒息。”
安慰你,跟我们必须要牵手有什么关系吗。乔喻之心里冒出这一句,但没问出口。
荧幕的灯光一如开场前闪烁,现在正在播放片尾,悲伤的曲调同管道的风声并入耳中。忽明忽暗的视野里,段乐难过的情绪似乎具象化在眼前,整个人比玻璃堆砌的雕像还易碎。
他直觉,自己再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他现在只需要,保持沉默,握着段乐的手,就像是将他从水里拉起来。
……
入冬之后,黑夜来得更早,比白昼更为漫长。
“乔乔,等下你熄灯。”梁培郊撩开床帘,探出一颗脑袋。
乔喻之随口应了声。
坐在电脑前,他继续修改昨晚写的论文。
只不过修改着修改着,目光落在“段”字的时候,他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会儿。
从片尾到播放彩蛋的时候,他跟段乐一直保持着十指紧扣。直到彩蛋环节结束,电影院的灯光啪一下全都亮起来,他看到段乐瞳孔微微放大,神色变得愕然起来,仿佛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多么暧昧。
手指被松开的瞬间,乔喻之是感到冷的。
他看到段乐懊恼的表情,还垂着脸跟他磕磕绊绊说了抱歉。
乔喻之幻视他有兔耳朵的模样,红着耳朵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看着,实在忍俊不禁,想说另一只手需要安慰吗?也想说,我知道彩头是什么了。许多想法如同海葵一般在脑海发散,他垂下脸,看到对方努力藏进衣袖的手指,却说了最为直白的那句话:
“我的手好牵吗?”
然后……
然后他被段乐“冷落”了。
段乐在躲他。
从离开电影院就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乔喻之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也就配合对方的行为,没有打破小动物给自己套上保护的壳子。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怎么还是当他隐形人?
乔喻之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叹气。
回过神来,他已经忘记自己修改到哪一段落了,只好从头再来。
显而而易见的是,今日状态并不适合学习。乔喻之才看几个字就忍不住走神,脑子想法乱糟糟的,全是关于电影院及段乐。
算了……
乔喻之放弃自己的论文修改大业。
关上电脑,再将其放回去时,他看到了前几天乔念之塞给自己的蒸汽眼罩。
据乔念之说,是买什么东西的赠品,特别适合晚上睡不好的人,也可以用于熬夜消肿。
乔喻之当然不想用这个,就是想到段乐今天的状态,觉得后者戴上蒸汽眼罩睡觉,应该会更加助眠吧。
这样想着,他也有了可以“破冰”的理由。
乔喻之拿起它,来到了段乐的床前,礼貌性地屈起手指敲了敲床头,“段乐。”
声音被刻意压低,但突然在背后响起,吓人程度只高不低。
段乐小幅度抖了抖身子,似乎是认出乔喻之的声线,背影略显僵硬。
对此,他只是偷偷拉了下被子,并没有转过身,心想:终于要来了。
要怎么解释,他当时的行为呢。
“我知道你没睡。”乔喻之说。
段乐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暴露,还是对方故意在诈。
他闭了闭眼,选择不吭声,继续逃避。
乔喻之见他没反应,也没着急,继续说道,“这是蒸汽眼罩,睡前你可以戴一下,有助睡眠。”
顿了下,又补充一句:“晚安。”
“……”
紧接着,身后似乎被放下了什么东西。
段乐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乔喻之已经离开。
不知道过去多少秒,“啪嗒”一声,整个室内陷入了黑暗。
宿舍熄灯了。
等到乔喻之回到自己的床铺,窸窣声音停下后,段乐才睁开眼睛。
他翻过身子,手指碰到了那一盒蒸汽眼罩。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如今再去回想,会发现乔喻之对自己很好,且有纵容的意味。
可为什么?
难道乔喻之真的……
段乐抿了抿唇,心情仿佛被卷入云雾当中,蒙上了连他都难以察觉的愉悦。
拉起被子,他将自己完全缩进了被窝里面。
心里有一种冲动让他翻出手机,打开与乔喻之的聊天窗口。结果,文字编辑了好多次,还是没有发送出个什么。
段乐有点懊恼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对方忽然弹送过一条消息。
【乔喻之不听下回】:(耳朵.jpg)
段乐:……
【乔喻之不听下回】:怎么啦?
【乔喻之不听下回】:见你一直输入中,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乔喻之不听下回】: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对于你来说很纠结的事情。
【乔喻之不听下回】: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段乐确实很纠结,可也实在好奇答案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
没有新消息的汇入,屏幕渐渐暗了。
快要锁屏的时候,段乐点了点屏幕,最后咬咬牙,将自己最想问的发了出去。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不如痛快点……
【破碎的音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过半分钟,对方的消息便送达过来。
【乔喻之不听下回】:我觉得你需要。
这是什么理由?
段乐沉默,脑海闪过许多画面,想了许久。
【破碎的音节】:那天你从我床上离开,也是因为我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