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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找事 ...

  •   怎么回事?高嵘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池兰倚错愕地转头,看见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他身后的灯光下,女子容貌清丽,气质出尘。

      “真的是你呀!我上周刚回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在看清池兰倚的脸后,她笑了起来,非常开心,“你长高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呢。”

      池兰倚也愣住了。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子,骄傲自我的艺术家骤然间有点结巴:“涟姐。”

      就在这一刻,他错过了高嵘的反应。

      高嵘瞳孔微缩,在眼底深处,他方才的运筹帷幄已荡然无存——就像这个女子与池兰倚的偶遇,是他预料之外的场景,连同那句“缪斯”,好像棍棒敲在头上。

      他下意识地往女子的身后看。那里觥筹交错,人来人往。只有她,没有其他人。

      在这份纷乱的感受中,这是唯一让他松了一口气的事。

      “乖。”女子笑得眉眼弯弯,她这才注意到站在池兰倚身边的高嵘,只是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新闻上的名人,“您就是高先生吧?我叫乔涟,和兰倚是中学同学。”

      “我知道你,很有名的芭蕾舞蹈家。”高嵘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高嵘平静得有点出奇,池兰倚古怪地看着他,却没看出任何端倪。他这才转身,又往乔涟的背后看。

      既然出国移民了的乔涟回来了,那么,还有另一个人……

      “您谬赞啦。我可没有我弟弟有名。他才是天才钢琴家。”乔涟笑了起来,“兰倚,你在找乔泽吗?他在国外有钢琴巡演,这次没和我一起回来。”

      “哦……”池兰倚道。

      有点遗憾。

      “我上次问他,他说半年后再说。也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乔涟补充道,“明明他也很想回家看看的。这么多年了,说到回国,他总是踌踌躇躇的,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有话想对你说……”

      “乔涟。”

      有人在背后叫她。

      乔涟回头与那女子说了几句,她看向池兰倚,抱歉地结束了和他之间的寒暄。

      “你什么时候换手机号的?我都不知道。”她有点抱怨地道,“你的新手机号我记下了,以后有空出来玩。”

      她对两人笑了笑,转身随同行的女子没入人群中。

      “关于你的舞蹈工作室,我有几个想法……”

      池兰倚听见那女子在和乔涟讨论。

      乔涟从此以后,打算把事业重心放在国内?从这段对话来看,她甚至有回国长期定居的打算。

      而且,还是在A城。是只有她一个人打算回来,还是全家都……

      一个少年的身影不免出现在了池兰倚的脑海里。少年坐在琴房里,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流泻,对他微笑。

      “池兰倚。”一个声音打破了回忆,“尝尝这个,是你喜欢吃的。”

      “哦……哦。”

      看着魂不守舍地从自己手里接过甜品的池兰倚,高嵘面色微沉——但那份沉郁极其细微,除非是极其熟悉他的人,没人能看得出来。

      怎么回事?乔涟怎么会在这里?上一世这时候,她在A城吗?他反复地质询自己。

      ……不。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用如此自乱阵脚。

      “高嵘。”池兰倚吃着甜品,又开口了,“我还在想之前的话题,我觉得,我必须要突破……”

      “你不需要。”

      这句话堪称生硬,堪称粗暴。池兰倚一愣。他握着勺子的手顿住,眼里满是迷惑不解:“这不是我该做的么?你负责商业,我负责艺术。否则,我们在环球金融中心的精品店,就会变成一个笑话啦……”

      “我说了不用。”高嵘堪称暴躁。

      这一世,池兰倚有他在完全帮忙他的事业。这一世,池兰倚不需要一个缪斯。

      池兰倚一怔。他放下碗,脸色也沉了下去,变得很难看。

      “池兰倚?好久不见。”又有一个人和池兰倚打招呼。池兰倚勉勉强强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礼貌地回应对方。

      在他们两人谈话的空档中。高嵘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秘书走到他身边。

      “高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查查乔涟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她的舞蹈工作室又是怎么回事。”高嵘沉吟片刻后,又道,“还有,查清楚是谁给了她请柬。除此之外的各种细节,越详细越好。”

      “是。”秘书说着,开了个玩笑,“先生,您真是爱惨了池先生。他们只是说句话,您都这么紧张。”

      高嵘一僵,随即他脸色一沉:“不是因为爱。少说没必要的话。”

      他表现得像是秘书触到了他的逆鳞。秘书连忙道歉,却一头雾水。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和A城的权力场和商场都毫无关联的舞蹈家,有什么值得高嵘如此如临大敌。

      高嵘上次表现得这么谨慎,还是在打掉KW财团的时候。KW财团是个横跨国际的庞然大物,而乔涟,只是个长期在国外活动、刚刚回国的年轻女子。她和高嵘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她的弟弟,是池兰倚的年少好友。

      而且人人都知道高嵘爱池兰倚入骨,不是因为爱,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高嵘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要一个提前出现的“缪斯”,再来把他们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而且池兰倚如今才二十六岁,他还在做出和前世一样的成就,他还远远没到灵感枯竭的痛苦时候。

      ……

      大厅的另一边,经纪人卫邈看了一眼正和其他人谈话、兴奋于自己拥有在国内发展事业的机遇的乔涟,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嵘和池兰倚。

      高嵘站在池兰倚的身侧。以他为中心,所有人都自觉地退避了一点距离。

      于是池兰倚身后唯有高嵘那黑色的影子。他如高嵘的禁脔一般。

      卫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但很快,许多人的注意力便被卫邈刚才所看的那一块吸引了过去。

      “儿子,兰倚,晚上好啊。”

      身着杏黄色旗袍的中年女人笑吟吟地来到高嵘和池兰倚身边。她身后众人簇拥,皆是高家亲眷。

      名叫许幽的女人年逾五十,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尽管如此,她身姿颀长,气质如兰,只凭那双毫无茧子的手便能看出,她是一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母亲。”高嵘说,他揽住了池兰倚的腰。

      “许阿姨。”池兰倚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盘子。

      围观群众这么多,高嵘的母亲也在面前。尽管这位女士从未如高嵘父亲一般对池兰倚表现出不喜,甚至,她看上去亲切和蔼,很好说话。但毕竟有这么多人,被高嵘搂着,池兰倚实在是不自在。

      他想要挣脱开,但高嵘瞥了他一眼,立刻就发现他的意图。

      池兰倚想要逃,想要避免他为了池兰倚和这些人发生冲突。

      那他就偏不如他的意。高嵘想。或许是因为乔涟的出现,他变得比平时要暴躁了。

      高嵘的手,却握得更紧了。很紧、很紧。在偌大的水晶吊灯下,如同对占有领土的宣誓。

      “我和我男朋友池兰倚一起祝您生日快乐。”高嵘对自己的母亲微笑,“我们送您的生日贺礼,还是池兰倚专门挑的。”

      “男朋友”三个字说得十分明确,掷地有声。高嵘心想,这些人听不听得见无所谓。

      总之池兰倚是肯定听见了。

      ……

      “没想到高嵘这么……”有人顿了一下,没找到与“明目张胆”有同义、却更适合形容眼前场景的形容词。

      毕竟在高家,高嵘才是真正的掌权人。掌权人是不需要对属臣做出解释的。

      “高嵘算是直接把他和池兰倚的关系摆在了家族台面上?”有人说,“可池兰倚毕竟是男人。”

      “我真不明白。”还有人遗憾地摇摇头,“虽然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像他这样的人物,明牌彰显出来,还是有些……”

      “若有机会,谁不想攀附到更高的圈子里呢。”

      另一边,原本在展示自己的宝石蛇头手镯的中年女人也停下了动作,探头看向大厅的那一角。那圈人群中的手持香槟,潇洒落拓的男子也借机带着笑容、偷偷溜出了人群。

      名叫卫邈的经纪人也跟着他走了出来。他又瞥了一眼高嵘和池兰倚那边,转头换了表情,对他背景深厚的画家朋友热切道:“华晏,我真没想到你家里比我想象中还厉害。这可是高家的生日宴啊,就连一般的一线明星都收不到邀请函……要不是拜你所赐,我都没资格到这家庄园外面的花园里来。”

      “是吧,高家的确家大业大。这座庄园也极尽奢华。”画家华晏却没沉浸于对方的赞叹里,只是端着酒杯,打量室内的装修,片刻后叹了口气,“但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卫邈拧起眉头:“看不出来。刚才你和他们聊得不是挺开心的么?”

      “别用我在说谎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比较擅长应付他们。”名叫华晏的画家耸耸肩。

      他顺手把酒杯放在侍者的盘子里。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今天下午,我还在第七大道的咖啡厅里和你喝咖啡,抱怨你挑剔的品味。没想到刚从咖啡厅走出来,你就忽然让我开个车,说先去换身衣服,再一起去高家的湖边庄园走一趟。”卫邈扫视在场的人,“那是昶旭集团的董事长,前些日子收购了常氏。那位是魏导,上个月才拿了金叶子大奖,这位是生物科技的童女士……”

      各个都是闻名遐迩的名人。

      但这些人此刻,都不怎么说话。

      他们维持着交谈的姿势,眼神看向同一个地方。

      ——人头攒动的大厅里的,一个小小的真空带。

      高嵘,池兰倚,今天生日宴的主角、高嵘的母亲许幽。

      全场视线的核心。

      许幽身边站着的是高嵘的叔叔。在高家,他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个以固执守旧闻名的男人紧皱着眉看着池兰倚。从高嵘和池兰倚传出绯闻开始,他就强烈地反对高家的继承人和这样的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年轻时,这名当年的高家二把手曾以行事雷厉风行闻名。而如今,尽管再不悦、尽管再反对,他也只能站在那里,皱着眉头。

      一句反对的话也不能说。

      和他比起来,许幽则笑意盈盈。她问候向她表示祝贺的小辈二人,十分大方,就像她和高家叔叔不一样、对池兰倚没什么不满。

      呵。

      卫邈把目光又挪了回来。他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果然端着酒杯,也在往那边的真空带看。

      从华晏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站在高嵘身边的那个人。

      池兰倚。

      “华晏,你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可不想去海湾底下捞你。”卫邈压低了声音,在努力警告华晏似的。

      华晏耸耸肩,一派潇洒:“这里的环境和他格格不入,他真可怜。我一会儿去个盥洗室。你别拦着我就行。”

      “希望你真的去盥洗室。”卫邈说。

      他怎么会阻止?

      一切都如他期望的那样。

      卫邈的手机里藏着一张他在紫金公学相册里发现的、池兰倚和乔泽的合照。

      合照上,两名少年满面笑容。左边的那名少年的面目被拍得尤其清晰。

      他和华晏的长相,有六分相似。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达成让池兰倚和高嵘分崩离析的目的。

      ……

      “你们两个小年轻自己去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幽笑吟吟地说。

      她身侧的高嵘的叔叔却一句话也没说。他看着放在池兰倚腰间的、高嵘的手,眼睛像是一串激光——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人的连接处烫穿的那种。

      许幽要走。他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可他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跟在他身边的秘书倒是乖觉,临走前对高嵘和池兰倚讨好地说:“高先生,池先生,祝您们今晚玩得愉快。”

      她尤其深深看了池兰倚一眼,记住了这片一旦被触碰、就会让高嵘毫不客气地使人尽失脸面的逆鳞。

      沐浴在众人或崇拜、或忌惮的目光下,高嵘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搂着池兰倚,低声对他说:“想去吃点东西么?”

      池兰倚却在这时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高嵘的体温已经在刚才的长时间接触中,如同一块烙铁一样烙在了他的腰间,滚烫、潮湿、无法祛除。他仰着头,漆黑的眼睛略带怒气地看着高嵘。

      方才在许幽和高家叔叔在时,他没有从高嵘的手里挣扎出去。

      但,方才那一长段时间,是他忍耐的极限、能给高嵘的最大的面子了。

      高嵘不以为意。他带着池兰倚走出那块真空带,到没什么人的角落里。他看了一眼几个角落里的侍者,侍者们自觉地散开了。

      池兰倚站在那片没什么人的餐桌旁,冷冷道:“别把我当成你示威或吵架的工具。”

      池兰倚果然生气了,高嵘心中一紧:“我们没有吵架不是吗?他们刚才一个字也不敢说。”

      “那就是用来展示的道具。”池兰倚毫不客气,“我不喜欢这样。刻意地站在他们面前,被所有人看着……”

      “好吧,我下次记住。”高嵘说,“但我们需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没可能对我们置喙。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我们的关系都会公开,成为准则。而他们想和我和平共处,就必须为你的公司提供好处。”

      他给池兰倚拿了一杯池兰倚喜欢的果汁,可池兰倚看着他,只是不喝。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池兰倚拧着眉头道,“你很享受站在他们面前赌气,让他们不敢说废话的过程?……”

      “不是。”既然池兰倚不喝,高嵘索性自己抿了一口果汁,“这不是赌气,而是关乎权力。”

      “我不懂。”池兰倚固执地说。

      “在过去,曾经有很多人向我说闲话。其中包括他们,也包括高家的、非高家的许多人。他们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有比他们更高的远见。但结果是,我成功了。结果是就像今日,他们称呼我为‘高先生’,而不是‘大少爷’。”高嵘平和道,“他们不敢反对我,是因为我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他们不敢说话,因为他们攀着我种下的这棵高家的大树,必须记得自己有几斤几两。”

      “……”

      见池兰倚沉默,高嵘抿唇,顿了顿,他说:“当然,不只是我。你也是你的领域里的强者,你只是太年轻,还没来得及积累这些。在未来,你会成为比今日更伟大的人,从此没人敢置喙……”

      果汁的味道,很甜。甜得舌头发腻。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权力在我看来非常可笑。我不需要他们过来说怕我之类的,我只要他们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够了。”池兰倚露出了清冷皮囊下的尖锐,冷冷道,“你没有必要认为我是那种会被他们伤害的人。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去看不在我眼里的人……尤其是和艺术无关的俗人。”

      果汁味停留在了舌头上,高嵘没有把它下咽、也没有再说话。

      池兰倚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矜贵优雅,脆弱干净得像是一捏就会碎。但他即使因为不识时务被撞得遍体鳞伤,也会固执的,清高的,冷酷的……

      高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勾了起来。他震惊于自己的反应,为了遮掩,他侧过头去吻池兰倚的额角。

      池兰倚把头偏开,不给他亲,冷冷淡淡。

      高嵘的嘴角放下来了。

      和艺术无关的俗人……他高嵘不也是么?

      所以他刚才在为池兰倚笑什么呢。

      “好吧。”高嵘最终努力让自己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对的。”

      反正,池兰倚可以从这样的场合里逃跑。因为有他在。他是俗人又如何,大艺术家想怎么折腾,也离不开他这个俗人。

      扭曲的快乐涌上心头。

      高嵘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了。可池兰倚闷了一会儿,片刻后道:“算了。你和我的世界里有不同的规则和行事。你是个企业家。”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池兰倚的求和。高嵘于是也低低地道:“好的,我的小艺术家。”

      刚才的郁气骤然间烟消云散了。

      高嵘低头亲吻池兰倚额角。池兰倚没有躲,他的脸微微红了,唇角也微微勾起,凑过来也亲昵地蹭了他一下。

      “我喜欢你能让我不理他们。”池兰倚小声说。

      高嵘骤然间很有成就感,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池兰倚来他母亲的生日宴,池兰倚没去那家酒吧,池兰倚没见到长得像乔泽的华晏。因此,即使见到乔涟这个上辈子的“缪斯”的姐姐,也不会有什么风波吧?池兰倚现在灵感充沛,他根本不需要一个乔泽。

      而且池兰倚对宴会表现得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抗拒。这让高嵘觉得,这一世的一切都如计划中那样发展,很快就会走到精彩的求婚大结局。而池兰倚会只在他的帮助下,过得天真美好,取得事业上的完满成功,而不会走向三十多岁时的失控和崩溃。
      ……只要池兰倚真的没有恢复记忆的话。一个念头闪过高嵘的脑内。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倔强又扭曲的身影。那个身影痛苦、难过、伤害着他自己,还有所有人。

      还好,池兰倚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不过,我觉得你今晚很暴躁。”池兰倚忽然说,“是发生什么了吗?”

      看向高嵘的眼睛清清凌凌,带着分明的察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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