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劫乐》小***7

103、第一百零一章 阴阳

　　玄枫扔完小签退至他身侧，很是好笑的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方珏眼睛快速眨着，向着他这方偷偷觑了眼，似乎想依葫芦画瓢，照着他方才来投。
　　“秀儿，你，可要想清楚。”玄枫抬眸向前，是方珏父兄站定的方位，虽然正在彼此交谈，但时不时的会朝着这边递来眼神，还是很关注他二人动态的。
　　方珏经他提醒，方才想起自己好歹是这侯府嫡子，一举一动皆受人关注，若是一通瞎投定然又成谈资，这还算好，若是有人问自己为何选这几首诗，自己答不上来不是更尴尬。
　　他纠结再三，选了自己认为读得通的几首赶紧投了票，重新回座后又绕回前问。
　　“所以他是看到了什么。”
　　玄枫清理了桌案，铺好纸笔，执笔在上圈出一道圆，接着又在其中划拉一个十字。
　　“我近日琢磨一番，想出这么个通俗说法。”方珏忙拉近了蒲垫认真倾听。
　　“阴阳之说想必你定不陌生，不若就左为阴右为阳。”
　　“师父，不该是上阳下阴么？”
　　玄枫瞥向他，“该？那不如你来说说何为该？”
　　轻飘飘的一句话噎得方珏无以作答。
　　“您，您继续。”既然答不上来，就只能继续听了。
　　“这不就得了，非得浪费时间。”玄枫放下笔这才继续道：“今日我定这左为阴右为阳，阴静阳动互而相生。另以上下分清浊，聚清为灵，浊重则魔生。然世人知阴阳却难知清浊，很多人天生异瞳，可视阴阳，但能辩浊清者寥寥可数。”
　　“阴阳、浊清……”方珏咀嚼着二词，神情迷惘，玄枫却也不等他明白继续道：“阴阳之分可从人魂、龙凤、水火等举例来说明，龙族乃世间极阳，腾云驾雾居于水，凤凰一族则乃至阴体，涅槃而生伴火行。”
　　“但火应为阳，水为阴呐！那为何是龙居水，凤伴火？”
　　“于阴阳的体系里来论，确是阳火阴水，于此又需说到阴阳调和之说，大意便是世间万物都需遵循阴阳相和之理，故而龙族为阳而居阴。但此论太远，今日且按下。说回这阴阳眼，活人血肉之躯则阴重，便需得依赖阳气维系活力，因此生人阳重于阴，但魂魄不同，离体的魂魄乃极阳之魂念所合，故而需阴气主身，所以寻常人看不见无形体的魂魄，但若生得一双阴阳之眼，便可目视阴体，同样也能瞧见阴气主身的魂魄。”
　　“怪不得世间有那么多撞鬼的传闻。”方珏想起幼时所听的鬼怪言论恍然大悟。
　　“然清浊与阴阳却是不同的体系，于修者言，修上道者，聚清气为灵息，可化浊为灵，然修下道者，吞灵生浊，世间诸族，有精灵妖怪，魑魅魍魉等，精怪、鬼蜮、恶鬼等皆为下道，修行多倚仗浊气，魔族更是天地初生之时由浊气聚化而来。”
　　一听魔族方珏眼睛顿时锃亮，惹得旁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哇，原是如此，那我们人族呢？”
　　“人、牲畜、鱼鸟诸等族群，初生时清浊相衡，其后所有行为举措都将引动变化，例如杀生、恶语、贪念等常引发浊气滋生，舐犊、尊敬、仁爱等举则多化灵息，此二者变幻乃玄之又玄之法，以你目前修为即便我再如何解释你也是难通的，也就此而止。”
　　玄枫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反而将一切疑问都抛给方珏，静等着他来解答。
　　一旁之人只知他们徒弟二人探讨的热烈，却无一人能够听清或是明晓他二人所说之言语，即便离他们不过三步之远的女侍。
　　方珏听得口干舌燥，忙倒了凉茶饮尽后道：“所以师父，台上那位画师的双眼是能辩浊清么？”
　　玄枫撇撇嘴默认了此事，又继续道：“他只是瞧得见，却并不通其理。”
　　方珏好奇的摸了摸下巴追问道：“那他会知道自己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有所不同吗？”
　　玄枫静静的回望着他，好半响才应道：“那你可知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额~”方珏无奈的轻叹一声，“师父，你说会不会每一个人眼中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呀。”玄枫抿着嘴角，从盘子中挑了几颗最饱满的瓜子扔入嘴中，嚼着滋味不错，又挑了几颗。
　　方珏看着嘴馋，也跟着吃起来，浑然不知某处高楼里，一群女子正在看他们的热闹。
　　“方珏这小子是真长大了。”
　　“可不是，连个子都高了许多。对了，阿夜娘子，你们是在何处发现的小郎君呀！”
　　正低头品茶的紫夜陡然被人呼唤，抬起头来望向一脸期待的姑娘们。
　　“他倒在门口，我们便将他抱进来了。”
　　“所以他便拜师了？”
　　紫夜笑了笑，道：“是他师徒二人有缘。”
　　热情的姑娘们恨不得将他二人的来历刨根问底，紫夜也来者不拒，一一作答，眼见都要问她她家里几口人几亩地了，郡主这才适时出声打断。
　　“好啦，再问下去，小娘子都要被你们吓跑了。”
　　问话最多的便是谢家娘子，她性子活泼，加上前几日才与紫夜在马场上较量的，本就对她满是好奇，一时没留意便问的多了些，如今醒神过来颇为羞臊。
　　“阿夜娘子，你莫怪，我们问这些没有恶意的。”她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
　　紫夜连连摇头，“无妨，求知者本性也。”
　　左右有侍女穿梭，递来茶水瓜果，紫夜正要接过却有人先她一步，端到了自己的手中。
　　“阿夜娘子，我来吧。”方琳儿有条不紊的给小姐妹们投喂吃食，她一上午都在阁楼间来回穿梭，忙得脚不沾地。
　　紫夜见此也不阻拦，安心的接受她的照顾，不得不说方琳儿确实是个贴心的姑娘。
　　换过香料后，重燃的香炉很快再次飘出袅袅烟雾，香味一点一点染进姑娘的衣裳、发丝。
　　阁楼二层的房间空间并不大，加上人多，显得狭窄又拥挤，可紫夜坐在软榻和小桌的过道处，却是分外悠闲，来往之人总是能无意识的将她避开。
　　紫夜正仔细研究姑娘们衣裳上的绣文，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忽然从小桌下冒出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抬头冲她甜甜一笑，灵活的从桌底下爬起身，飞快的奔到谢家姑娘的身旁。
　　“阿姐，阿姐，莺莺娘子来了没。”
　　谢家姑娘无奈的揉着她的小脑袋，“来了来了，马上便是她上场了。”
　　“好耶好耶！”小姑娘欢快的手舞足蹈，惹得众姑娘好奇的向窗口集中，想要看看这位莺莺娘子是何人物。
　　只见那一众舞姬踏着莲步从高台退出，一女子身着艳丽华服缓缓踏入。她俯身行礼方才抬首，端的一副秀丽姿容，但与先前舞姬相比不过尔尔。
　　众人面带疑惑，不知她有何奇也，一时屏息而待。
　　便见得女子端直了身姿，长吸一口气含于腔腹，呼出却是妙曼之音。
　　歌声若水，轻轻柔柔的包裹住每个人的耳廓。她气息绵长，甚至于有人随着她的长音忘记了呼吸。
　　唯有画师仍孜孜不倦，手中的画笔随音符而游走，紫夜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女子唇间飘出的音息格外纯净，甚至有化灵的迹象，所以画师才得以描绘这美妙音乐的形状。
　　“此二人倒真是妙人。”她不自觉夸出声来，惹得玄枫回瞥，向她举起了酒杯，紫夜自然回敬于他。
　　二人一来一往看似平常，一旁的安雅郡主心中却莫名的不快。
　　那抹情绪淡极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紫夜却在瞬间捕获，她无奈勾起嘴角，暗自感叹人世纷扰，即便洞察了心绪，也难以即刻算出缘由来。
　　方琳亦闻声而来，倚在窗边惊喜的望着那位莺莺娘子。
　　“我竟不知京中教坊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娘子，芸姐姐，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谢家娘子谢芸低眉一笑，“还不是晚晚，整日闹着要听新曲，兄长便聘了城中所有歌伶来家中唱曲，这才发现那教坊的小婢女中竟有这样一颗蒙尘的明珠。”
　　安雅郡主啜了口清茶，放下精致的茶碗淡笑道：“那这可得多谢晚晚，才让我等今日闻此仙乐耳。”说着她退了手腕的刻玉绞丝金镯，塞入小晚晚的手中。
　　谢芸见状忙拍着她脑袋笑道：“还不谢谢郡主。”
　　晚晚拱手作揖，晃着圆圆的脑袋朝前一拜，“谢谢郡主姐姐。”模样甚是可爱，惹得一众女孩欢笑不已。
　　小小的暖阁里一派和谐，紫夜被她们引回注意力，偏头打量好一会，却发现这所谓和谐不过都是表面功夫，每个人的一言一语，一行一止或多或少都带着别样的意味，人心暗流潮涌。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观看，紫夜猜想这故事的走向必然波云诡谲，只可惜她对这样曲折的故事兴致不高，那些无端的悲戚虽然可以在她心海激起涟漪，可心海广阔，无尽的涟漪方为点缀。
　　窗外，两只黄雀从湛蓝的天空飞落在高扬的枝头，它们雀跃尖锐的叫声横插进来，令得专心听曲的看客们微微皱起了眉头，却让紫夜倏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