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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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三十八岁是大多数遵循传统，且能努力工作的男人的鼎盛期。
这个时候的他们事业稳进，薪水丰厚。若是在婚姻内，多半妻子在怀，儿女绕膝。唯二需要烦恼的是：步入老迈的双亲身体不再康健，需要照顾；自己也不复年轻时的精力，疏于锻炼，体态渐颓。
三十八岁的许星河并没有这些烦恼。
如今他的岳母还算康健，只长他数岁的叔叔身体棒到能去玩儿极限运动。而他自己在事业渐稳的情况下，比年轻时更有时间休养生息，比年轻时更注意身体的保养和锻炼。
许星河保养和锻炼身体取得的效果颇丰，这一点他很清楚。
尤其是在他陪妻子林万紫出席完她大学好友和祁宇轩孩子的百日宴后，就更笃定了。
两人上了车，林万紫忍不住吐槽许星河：“就是小孩的百日宴，你把自己收拾的这么隆重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新郎。”
许星河淡定地说：“没特意去收拾，只是刚参加完另一个宴会，来不及换便服。”
林万紫没话说了，将车窗升上。
回家的路上，林万紫不时透过车窗望许星河，惹得他心猿意马下加快车速。
林万紫提醒许星河：“前面拐弯就是幼儿园，现在到了放学时间，你开慢点儿。”
说话间，车速慢下，往路口右转。
一群幼稚园的小朋友熙熙攘攘地沿着街边走，林万紫立时降下车窗，带着满脸的爱心往外张望。
许星河心里叹了口气，将车停下来等待。
如今的女人都不爱生小孩的，国内外都出现生育率严重滑坡的情况。林万紫却很喜欢小孩，他们家如今有三个孩子，是生育大户。
他从未见过她对孩子们没耐心。
申城的隆冬很冷，小朋友们都穿着厚厚的袄子。因为行动不便，他们走路一晃一晃的，像一堆小企鹅。
林万紫用她曾经配音的某动画短片里的小兔子的声音说：“哎呀呀，真可爱，我们家再也见不到这么可爱的宝宝们了。”
小朋友们都朝她看过来，林万紫立时朝他们做鬼脸。
眼看短暂的打招呼要变成一场长久的和小粉丝的互动，许星河提醒林万紫：“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我们还要过桥，路上堵。”
林万紫念念不舍地重新坐正，许星河升上车窗，启动引擎。
车在申城某高档别墅区内停下。
林万紫愕然：“不去洋房那儿和孩子们汇合过圣诞吗？”
许星河看着林万紫被暖气烘得软红的双唇，胡思乱想着毛衣下是否也这般，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那边没有好酒，你陪我去家里的酒窖拿瓶红酒。”
许星河去帮林万紫开车门，却发现林万紫将车门锁了。
林万紫降下车窗，对许星河眨眨眼：“我对酒没什么品味，你自己选吧，我在车上等你。”
许星河：“……”
许星河进了地下一楼的酒窖，倚着酒柜严肃地思考陈非池的那句“如今女人都流行喜欢少年感帅哥，你再锻炼和保养也不是少年”是不是真理，并第一次开始怀疑衣冠楚楚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如林万紫所说招蜂引蝶。
要是他真的这么有魅力，为什么自家老婆如今是半点儿不主动了呢？
许星河想来想去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在酒窖里胡乱找了瓶酒，如同年纪真的上来了一样弓着背上楼。他垂头丧气地穿过偌大的客厅，因为想要踢走沙发背后的皮球而踩到了一只本该在浴室出现的尖叫鸭。
尖叫鸭发出聒噪的怪叫，把许星河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客厅外花园里的榕树上有了乌鸦在冬日里宿巢。
正要继续往外走，一只手扣住了他虚扶在沙发上，随着步伐挪动的手。
许星河转头，刚才的严肃思考和自我怀疑登时烟消云散。
他立时反手握住林万紫的手，长指非常有技巧地自她手心摁捏滑动，到达她光.裸.细腻的手腕，瞬时感觉到她腕部的脉搏突突地撞击他的指腹。
林万紫温软的纤手勾住了他的颈，他顺势将她摁倒在沙发上。
林万紫将许星河的眼镜摘掉搁在茶几上时，不忘提醒他注意时间。
许星河口是心非地应付林万紫，扯去碍事的薄衣。
半途女儿给许星河来了电话，许星河只得捏着眉心靠在沙发上按捺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女儿带给他一个消息，说小爷爷那对“夫夫”今晚临时起意，要将她和哥哥弟弟带去岛.国的长野县，他们预备以滑雪度过圣诞，询问他的意见。
女儿沉静有条理的和许星河说话时，旁边还有她弟弟和哥哥的欢呼雀跃。
许星河让女儿把电话给叔叔许朝，林万紫凑近手机，先声夺人地谢过许朝，并告知他翌日自己和许星河将同他们汇合。
许星河接过话柄，同叔叔交代家里的小朋友该如何照顾。末了还是不放心，从沙发上起来，边穿衣边往客厅外走去，让他们等他过去见一面再出发。
叔叔许朝说私人飞机航线已报备，是无法等他们会面了，又在电话里开怀道：“妹妹和弟弟上幼儿园之前有一半时间都是跟着我们生活，你放心好了，我们照顾两个要喂奶的小婴童都照顾得了，现在妹妹和弟弟都五岁了，更不在话下了。”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许星河就想提醒叔叔这对“夫夫”不要恩爱得太打眼，造成他儿女们的性别认知障碍和爱情认知障碍。
话还没出口，林万紫就夺过手机称谢，挂断电话。
许星河还要打过去，林万紫朝他跺脚，气呼呼地说：“没完没了，还做不做了？不做我现在就去亚湾岛找我妈玩儿。”
许星河放下手机，边解腰带边朝林万紫走去。
林万紫背过身，缓缓地弯腰去拾沙发上的衣服：“哼，迟了，现在我就走。”
话音落，他将她推到沙发上，她立时扶住了沙发背，嘴里抱怨着他的粗.鲁，偏过头瞪他时，眼尾是一片胭脂色的水光。
他的手从她两只细胳膊下穿到身前，将她掰过来对着他，俯下身去。
在多年住所里进行多年夫妻秘事，一切都轻车熟路。
保洁阿姨今天告了假，客厅没来得及收拾，总会碰到些小朋友的物什。
她别扭得很，阻挠他要的更多。他恨恨地质问她为什么孩子们都能拥有，他不能拥有。她是他的，能占她的最多的永远只能是他。
她迷惘地问他：你不是很喜欢照顾孩子们吗？怎么现在还恨上了？
他不回答她，俯身吻住她身上那道用医学都消减不了的疤痕，湿了眼眶。
医学奇迹在她身上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他能理解成自己对她能怀孕的疏忽。第二次他在她要二胎的吵闹下已偷偷地结扎了一年，为了哄骗她而放纵，竟很快地让她怀孕，怀的还是一对双胞胎。
他简直快疯了，他要拉着她流产，她不肯。他便要带她去减胎，他的叔叔和她的母亲一起半路拦截，把她藏了起来，直到她腹部已明显隆起。
她生的娇小，他恐她伤身，严格控制她的饮食。龙凤胎出生后太瘦弱，住进保温箱整整三个月，她没有责怪他，自己却天天以泪洗面。
他怎么能不恨呢？他恨用开枝散叶思想哄骗她的叔叔和岳母，恨伤害了她身体的儿女，更恨大意又无用的自己。
他是为孩子们做了很多，多到众所周知他是个好父亲。
作为一个父亲，他本就该承担育儿责任。可隐匿在内心深处占据最多的念头其实是：他照顾的越多，孩子们就能少占有她一些，她也就能多被他占有一些。
他对她伤疤的怜惜让她动了情，对他做了另一种可以被充分占有的妥协。
他带她上楼。
二楼的卧室很大，面朝窗外榕树一角的地板上堆着绵延的乐高，是孩子们的玩乐地。她望着那片乐高，一只手遮住了眼，细声说自己后悔了。
这种事上只要她一开始同意，他向来不给她后悔的余地。
他并不用强势胁迫，而是用爱意挟裹。他在这件事上没法像其他事一样能被她阻止，被她拯救。他知道自己在这种事上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爱你，林万紫。我爱你，老婆。我爱你，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他一遍一遍地说着，说到声音嘶哑，说到眼睛含泪，说到她在他怀里从一团被严寒冻僵的雪变成一汪暖春日里的温泉水。
他浅浅地搅弄了一小下，已得到圆满。他说可以了，他再也不要了。因为爱如果造成伤害就不是爱了。
她将脸伏在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他，咬出一片血印。她喘着气说：我也爱你，我几生几世的挚爱。
……
许星河被林万紫逗笑了，捏住她的下巴：“你天天还在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书呢？”
林万紫摸着他肩头那他不以为意，不肯涂药的已结痂的伤口，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和他说过，自己做过几个关于从前的梦。
许星河大概记得一个药童救狐狸的梦，他是药童她是狐狸。
其它的他记不清楚了。
许星河不以为然。
林万紫又说：“大师说我们两人的命都很孤，不碰到彼此就只能孤身一辈子。可是在一起却能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因为我们的八字是天地鸳.鸯合。”
这话很好听，许星河便没有吐槽用当代科学手段出生的试管婴儿林万紫的封建.迷.信，认真地和她咬耳朵：“这个大师可以信一信，下次我也见一见。”
当夜之后，申城下起连绵暴雪，阻隔了许星河夫妻俩和亲人们的会面，两人度过了有了孩子以来最长的独处时光，长到林万紫有了再去做配音兼职的想法。
许星河和林万紫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配音工作室的某高管来家里拜访，林万紫才知道毕业后那个配音面试的机会是许星河在某次酒会上主动帮她争取的。
高管是行业大拿，对自己的行业严苛又认真，没能如许星河的愿。
许星河认为这个世界充满危险，职场更是一团糟污，他不愿林万紫承受。在高管面前吃了瘪的他对林万紫缄口不言，好在林万紫因为怀孕淡了找工作的心思。
林万紫哄大儿子时，高管实在觉得林万紫音色不错，便主动提及此事。林万紫很开心，自己向高管争取，说宁愿不要钱，甚至可以自己带资，她想给家里的小朋友一个礼物。
大儿子三岁时，在幼儿园表演的舞台上用上了林万紫的这份礼物，这极大的振奋了林万紫的事业心。
因为对二胎的抵触，许星河甚至激励起林万紫的事业心。没想到的是，刚刚燃起的事业心远远赶不及一双儿女到来的速度。
许星河听完林万紫关于工作的期望，开始了自己的筹谋。
自家媳妇把重心别总放在孩子身上也是件好事，免得她总纠结“家里的孩子们两双眼睛都像爸爸，只有一双眼睛像妈妈，要再添一双像妈妈的眼睛，这样自己和老公才能在遗传上打个平手”。
他可以再去为她打探他眼皮子底下，不那么危险且异性不那么多的工作。
许星河为林万紫筹谋的第二天，一家老小回到申城。
林万紫将对工作的期待抛之脑外，对许星河说她只是随口一提。她如今有三个孩子了，还要“对付”他和她抢孩子，应付家里里里外外，忙的很。
许星河转念又想：也罢，他现在有定期复查，他们的确不会再有孩子了。
临睡前，家里有例行的客厅围读。
林万紫一脸半睡不醒的表情，一边望着他给孩子们讲故事，一边抚摸桌上同样昏昏欲睡的老猫Lucky。
许星河心中柔软，将声音放的更低更缓。
林万紫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哥哥弟弟要去闹妈妈，女儿对她哥哥弟弟比了个嘘的手势，哥哥弟弟瞬时安静了。许星河将林万紫抱起，往楼上去。
孩子们跟在后面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老猫慢吞吞跟在许星河脚边，随他一步一个台阶的上楼。
许星河将林万紫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孩子们挤到床边，争先恐后地和他小声道晚安。
许星河张开双臂，将这些对他说爱也毫不保留地表现出爱的，软乎乎也暖呼呼的小人儿一个一个拥入怀中。
他不得不承认，他恨他们，也爱他们。
恨与爱有时是共存的，并不是硬币的两面。
拥抱过后，孩子们都乖乖地退到门口，为他们关上门。
不过数秒，隔壁的房间先是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最后变成喧哗，床头的墙壁都开始咚咚咚的闷响。
被自己叔叔纵容了整整一周的孩子们规矩全无，他不用去看也知道隔壁的儿童套间正在鸡飞狗跳。
许星河充耳不闻，关上灯。他抱住翻身面对他，显然是被吵醒了的妻子林万紫，像他小时候对她哄睡一样，轻拍她的背脊。却听到妻子问他：“热闹吗？”
他笑了：“热闹。”
妻子长长地嗯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家可比祁宇轩家热闹多了，是不是？”
深处苦涩的记忆网被妻子的这句话狠狠地拽出来，在温热甜蜜的现实中来回浣洗，直至这苦涩彻底褪去，再用粘稠到化不开的蜜糖覆盖，变成铺天盖地的甜。
他张了张嘴，最终又紧紧闭上嘴，不让自己失控地哭出声来。
他像妻子方才一样，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他想他才是那只被救的笨狐狸。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