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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白鹭洲(八) ...
茶水沿着桌角滴落,血水沿着椅角滴落,两股涓涓细流交织在一起,一路蜿蜒至门口,又沿着门缝平铺成一条细线。
陷进椅中的白衣少年一动不动,眼神停滞,面色空洞仿佛被抽走灵魂。
屋里很暗,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身旁乌沉沉的桌案、碎了一地的茶盏、梨香木的四扇屏风,都淹没在黑暗里。
手里捧着书,但不喜欢读书;指间捏着棋,但不喜欢下棋。
背错一个字,他的仆从就会少一个;下错一个子,他的老师便会少一个。
山崖将铅灰的天空切成一条细细的线,漫天霞光像血水倒灌进来,海风咆哮着发出黄钟大吕般的回响。
“能爬上来吗?”白衣男人站在最高处,刺着金色鳞纹的衣角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一把白绸折扇在胸前摇了摇,象牙雕成的扇骨莹润如脂,翡翠扇坠在夕阳光影中掠出一道炫亮的光。
已经快撑不住了,手臂濒临脱臼,但只要一松手,他就会被卷入滔天狂浪之中。
“真可怜哪。”男人似在怜悯地喟叹,“我给你指路吧,抓紧右侧的石头。”
锈迹斑驳的黑岩像从悬崖上探出的巨角,整座山就是一头凶兽。玉白的手带着一点婴儿肥,小心翼翼地抓上去,像个在悬崖旁蹒跚学步的孩童,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缝里都是污泥和血迹。
海水咆哮若万马奔腾,手碰到岩石的一刹那它已然崩碎,他仿佛听到山海的讥笑在天地间回荡。
上当了。
身体急速下坠,崖壁上留下五道血痕。少年轻烟似的身体要被狂风扯碎了,风像刀子一样往肺腑里灌去。
“好好看着下面。”男人折扇一转,往下一指。
下面……山崖下全都是蛇群,黑色的鳞片泛着铁甲的寒光,犹如林立的刀枪剑戟刺穿弥天大雾,仿佛守着地狱之门的邪祟,磨牙吮血。
衣摆一重,遍地的蛇群里探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只有半截身体,唯一双眼眸亮得惊人,像死灰中燃烧的炭火,歇斯底里地迸发出最后一抹回光。
“少主,我们、我们是朋友吧……能不能拉我一把……”
那是陪伴了自己八年的仆从,他伸出手时几乎没有犹豫。
手上一重,一道血影从面前闪过,离他越来越远……很快他发现,不是那血影逃得太快,而是自己在不断下坠,他被当做垫脚石拽了下去。
“拥有同伴,便存在背叛的隐患,你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男人轻轻摇着折扇。
铺天盖地的蛇群将他淹没,尖利的蛇鳞将手脚割得鲜血淋漓,昔日的旧伤被咬开了,那腥甜的血让它们兴奋起来,尖利的嘶叫像手指狠狠划过玻璃镜面,让人牙齿泛酸。
他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像一堆摔碎的白瓷,剧痛让他眼睫颤抖不止,“可是阿娘说……让我多带朋友回去……看望她……”
男人低头俯视着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像执掌生死的神祇俯瞰人世间的蝼蚁,他一格一格地收起折扇,“果然是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软弱的眼神。”
一条人影被丢了下来,在地上翻滚几圈,不动了。
“杀了这个叛徒。”男人冷声说。
那是……刚刚将自己推下去的、曾经视作同伴的人。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全身的经脉都被挑断了,现在缺的是结束他生命的一刀。
落日赤红的余晖铺洒在海面,仿佛接天火海,消失在余晖中的海鸟像扑向火炬的蛾子,少年拖着长长的血痕一步步走过去,他看了片刻,却扭过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在翻.墙爬树,他们带着怜爱折下花枝的时候,他却要亲手结束别人的生命。
“犹豫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男人轻声说:“太阳下山之前,你若还没做出决断,你母亲便又白白等了一天。”
“不,对你来说只是过了一天,对她来说,可能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
死亡的冰冷与鲜血的炽热,日复一日陪伴着他,已经好久没在阿娘怀里安稳睡一觉了……只要能见到阿娘,他做什么都可以。
一道轻巧巧的血光飘过,头颅随着血液飞向空中,在地面跳动几下,滚进蛇群之中,千万条蚕啃噬桑叶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同他一般稚嫩的脸上凝固着惊恐。
“记得把血洗干净,她不会喜欢的。”
男人走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流云硕大的影子从头顶压过,海风吹过山崖上斑驳的虫洞发出悲怆的埙音。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习惯死亡,比杀戮更可怕的事是习惯杀戮。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的黑暗却比万古长夜更深。
待会去见阿娘的时候,要想好怎么说谎。连光明都洗刷不了的罪孽,可以用谎言来掩盖。
说谎二字,他早就无师自通。
一梦醒来,云销雨霁。
一滴水从无边暗境中坠落,犹如破开夜色的第一道晨曦,汹涌的光芒中,先露出一片浅杏色的裙角,再往上,乌发如坠,宛若子时的夜空。
“你终于出来了啊。”白梨笑吟吟地转过脸,看着抬手遮挡阳光的少年,他双眼仍有些惺忪:“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这艘飞舟受了点损伤,今日会提前降落,你早点收拾一下。”
他随口应一声,好像刚睡醒,带着懒洋洋的鼻音,有些敷衍。
这大概就是他褪下面具,对待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人的真实态度。
薛琼楼姿态放松地倚着栏杆,沉默地立了半晌,一手负后站直了些,开口时声音里那一丝喑哑消弭不见,清亮得如玉石相击:“白道友,我记得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琅环秘境?”
他微微笑起来,如一缕无害的春风。
来了,又来了,他肚子里的坏水又咕嘟咕嘟冒出来了。
白梨在心里暗骂。
这个人还是不要笑好了,他一笑准没好事,她已经得了[薛琼楼的笑]PTSD。
“是啊,怎么了?”
“百年前第一波前辈进入琅环秘境,一共可以进去三十人。其中有五个和你一样是药宗弟子。三十人分为三组分头寻找法宝,这五人也随了不同的队伍。”薛琼楼缓缓道:“你可以猜猜接下来他们发生了什么?”
白梨沉吟道:“每一组队员应该也不一样吧?比如说剑修负责出战,体修负责挡敌,那么这五个医修就是负责救死扶伤?不过他们出力少一些,或许最后分得的法宝也少一些?”
他嘴角有一丝讥笑:“你觉得他们是同舟共济的关系?”
白梨一怔。
想想也是吧。好比一千人参加比赛,胜者可以进入迷宫,迷宫里的金银珠宝任其掠夺,而且这片迷宫无法一个人走完,那么这些人必然得联手合作。
“你算是说对了一半吧,他们确实负责救死扶伤。不过最后从秘境里出来的,只有二十人而已。”
雨后的风带着白云的清香,也裹挟着海水的腥咸,像一只纤纤素手,撩拨着少年长长的冠带,光风霁月,吐出的话却料峭淡漠。
“还是不懂吗?那我再讲清楚一点。”他凝视着少女雪白的脸:“没有符令的琅环秘境,是一片屠宰场,一千人进去,可以死一百个,也可以死九百九十九个。有了符令之后,胜者入内,屠宰场便成了斗兽场,这三十个人,可以全部活着出来,也可以全部死在里面。”
凭栏当风而立的少年笑意森然:“毕竟规定里面没有明确写明,秘境内不准杀人夺宝。”
白梨怔忪地望着他。
艹。
为了攻略你我还要参加这种惨无人道的大逃杀。
所以你最后杀姜别寒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啊!
“听了这些,你还想去吗?”薛琼楼抱起手,侧倚着栏杆:“那地方跟你想的可不一样。”
说这么多,原来是在劝退自己,被搅了两桩好事坐不住了。
“虽然很可怕,但我还是要去。”白梨粲然一笑:“我去那里不是为了夺宝,只是为了一个人。”
薛琼楼玩笑道:“绫道友?姜道友?还是夏道友?”
“是你啊。”
仿佛有一只手捂住耳朵,耳畔隐隐约约的欸乃水声,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所有声音都被抹去了,只有少女明媚的脸庞清晰无比。
静了片刻,薛琼楼轻笑起来,“能让我听听理由吗?”
白梨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少年犹豫了一下,略略俯身。
大概是嫌他弯得还不够低,她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将他身体带得前倾一步,甘松、沉香、苏合香……各味药香混杂在一起,却不显凌乱,随着少女清浅柔软的呼吸,极富层次感地递到他耳畔。
她压低了的嗓音,像一把空灵的烟,吹散在耳际,“其实我……”
温热的吐息化作一蓬火烧上来,耳际热热的像成千上万只蚂蚁爬动。她又轻轻吸了口气,耳畔吹过一阵凉风,冷热交替,如一道电流过身,颤栗直达心底。
“喜!欢!你!啊!”她气壮山河地吼了出来。
薛琼楼:“……”差点被震聋。
“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穿白衣服最好看的一个。没错我就是颜狗!智商跟着三观走,三观跟着颜值走!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想跟着你啊!”
又甜又脆的嗓音,每吐出一个字,便像冰块裂开一道缝隙,又从里面开出一朵小花,春满大地。
她说完,见他愣愣的没反应,脸上的绯红比天际云霞还要烂漫,恼羞成怒:“你傻不傻,这都没看出来!”而后用力推他一把,情难自禁地捂住绯红的脸颊跑远。
薛琼楼被推得一歪身撞在栏杆上,波澜不惊的眼,微微睁大。
“啪嗒”
不远处,姜别寒目瞪口呆,手里的瓜都掉了。
“薛道友,你怎么傻站着!”他前所未有的激动,“快追啊!!!”
薛琼楼:“……”
白梨:只要我表白得够快!反派的脑回路就跟不上我。
下一章恢复更新周四1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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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鹭洲(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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