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纸片人崽崽是大魔王》两枝仙桂

5、第五条鱼

　　05

　　雨后升起一片浓雾，吞噬了细小的船。
　　月亮躲进云层，陡然之间，夜色变得阴森幽暗，令屏幕外的叶明知都感觉有些冰寒。

　　甲板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知何时，原本躺在角落的骷髅突然立起。他背对鲛人，头却旋转，静止三四秒后眼洞里映出一片血光。
　　与此同时，画面“唰”地一下拉至近景，骷髅歪了歪头，两只黑里透红的窟窿顷刻放大，拉满全屏，仿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

　　这是叶明知第二次差点吓噶过去。
　　这破游戏是不是有病？
　　再这么一惊一乍他就不玩了！

　　【好感值-1】
　　【男主不太喜欢你】
　　【好感值-2】
　　【男主对你发动了攻击】

　　叶明知：？？？
　　你吓我还来脾气了？！

　　/

　　段雪焰一把掐住鲛人，几乎要将那截雪白生生掐断，隔着一层薄薄凉凉的皮，他能清晰感受到血管动脉强有力的波动，温热的液体正在里面汨汨流淌。
　　他的身体被天火烧焦，五感皆有损伤，尤其一双眼睛，视线昏暗模糊，便和瞎了也没什么区别。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旧能勾勒出鲛人的模样——应当是乌黑的长发，湿润的眼眸，令人惊艳的鱼尾，和一张会唱歌会撒谎擅长玩弄人心的嘴。

　　段雪焰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天虞的得意门生，那时的他救过一只受伤的鲛，结果对方恩将仇报，为了自己活命，竟将他推去危险之地。
　　是以，他在险象环生的秘境里九死一生，过程究竟有惨烈已经忘了，只记得满身是血，杀疯了眼。

　　其实这类事情经常发生，而那时的他总是很天真，觉得人世间的善意大过邪念，却不知好听的话都是迷魂汤药，总会有人会带上虚伪的面具，先给你一幅镜花水月的美景，在反手推你入深渊。

　　本来那件事情已经忘记，可熟悉的声音和香气又将回忆勾起，不免让段雪焰生出憎恶与杀意。
　　他冷嗤，“哄骗人的把式倒是炉火纯青”的话悬在嘴边，一转念，又觉得幽怨，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掐了掐指边娇嫩的脸，很是粗暴，留下几道鲜明的红痕，一颗血珠滚落，比人类的血液更加粘稠，滴在甲板的瞬间凝结成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骨指在白皙的脖颈间环绕，继而向下，按压在胸膛中央，鲜红的血丝缠绕在指尖，只需稍一发力，他就能将里面的心脏绞成碎末。

　　传说鲛人身上有一件罕见的珍宝，引得千百年来，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地出海寻鲛，但最后的结果不是葬身大海，就是在忽如其来的大雾中消失无踪。
　　又传说鲛人有编织梦境的能力，会露出甜蜜的笑，绽放温柔的香，许下一个又一个温柔动听的承诺，等到人们为其神魂颠倒如痴如狂的时候，鲛人就会袒露出最凶残也最真实的面目。

　　段雪焰无所谓什么奇珍异宝，只好奇谎言，也想亲手撕破谎言，看清面具之下最真实的情感。
　　是否就像他曾经遇到过的所有人，满嘴仁义道德，却为了利益对他赶尽杀绝，心怀十分厌恶，却对他表现出十分疼惜，明明要吞食他的血肉，却一口一声保护，一口一声喜欢。

　　那些话他听倦了，也听烦了。
　　不如直接步入正题。

　　段雪焰撬开鲛人的嘴，伸进两根骨指，红唇下的舌头被他揉捻，好似揉捻一枝惨兮兮的花。
　　焦黑的指尖映出一抹幽光，“我给你三声机会，三声过后，你杀了，或者——我杀了你。”

　　言罢，他收回钳制脖颈的手。
　　在转身那一瞬，嘶哑地道了一句开始。

　　“一。”
　　他用背对鲛人。
　　他记得鲛人尤擅海战。
　　他吐着数字，发出低笑，枯柴一样的焦骨竟也情难自控，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二。”
　　他期待血腥的扑杀，期待粗鄙的咒骂。
　　更期待面具之下，对他袒露的利爪与獠牙。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印证心中所有卑劣不堪的猜想——整个世界包括他都无比肮脏，没有真心，没有温度，令人深恶痛绝，永生永世不配得到救赎。

　　/

　　【男主捏住了你的舌头。】
　　叶明知：“……！”
　　你这个动作很危险知道吗？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玩爸爸的舌头？
　　是想游走在大逆不道和欺师灭祖的边缘吗？

　　【男主：……】
　　叶明知：“？？？”
　　省略号是啥子意思？
　　无语？害羞？不想说话？有口难开？
　　你倒是说出来啊！

　　【恭喜你完成任务，相片x1】
　　卡片弹出，一只墨绿色的小船停在海面。
　　尖尖的两端被月光包裹，泛出箭矢般凌锐的清辉。
　　残留的雨丝飘散在空中，被笔触勾勒成潮润的色彩，而月亮只剩半个，剩下半截藏进厚厚的云层。

　　鲛人半身赤|裸，躺在甲板，身后披散一片湿淋淋的黑发，肩膀、脖颈、腰肢都如雪般洁白。
　　骷髅压在鲛人身上，眼洞一片深红，骨掌虚握鲛人脖颈，另只则悬在半空，无名指浮动粉光，正勾起一缕湿润的黑发，也或是长发勾住他的手指，两方交缠的地方被打上高光，莫名的好像一枚素环。

　　叶明知惊呆了！
　　这相片插画简直美到爆！
　　如果不是人物五官上还保留一丝二次元风格，他都要怀疑这是实地取景的真人拍摄了！
　　他啧啧称叹，可当看清游戏小人们的动作后，顿时又变成一脸卧槽——

　　沃德马！
　　怎会如此！
　　你们是父子啊喂！（bushi

　　浓雾里鲛人与骷髅紧紧相贴。鲛人脸侧有伤，残留的血珠欲滴未滴，可虽处于劣势，身体却反客为主，那一脸狡猾又明媚的神色，明明白白写着追逐索吻。
　　几缕黑发垂在微尖的耳畔，颈侧有闪闪的银鳞若隐若现，而一只粗糙的焦手正覆上面。骨指在动脉附近半弯曲着，像进攻也像摩挲，又或是原本正用力，却一时震惊而愣怔在原地。

　　月色孤冷，残雨蒙蒙。
　　两人在甲板勾缠，玫瑰色的珍珠滚到角落。
　　旁边印着一行小字，『镜花水月』。

　　系统：【恭喜你获得一张珍贵相片！】
　　系统：【珍贵照片需要玩家亲自完成，请对准屏幕中间的红心亲吻！】

　　叶明知目瞪狗呆，敷衍地戳了一下红心。
　　系统却仿佛装了监控：【错误！是亲不是戳！请用嘴巴对准红心亲吻！】

　　叶明知：？？？
　　是不是有病？
　　鬼才会真亲吧！

　　/

　　三声过后，预料中扑杀没有降临。
　　段雪焰转过身体，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只鲛竟然环住他的腰，扑进他的怀，在天地旋转间用裹满咸涩海珠的嘴唇，不顾一切，紧紧吻住了他的脸！

　　段雪焰难以置信。
　　若此刻还有双眼，那里面一定闪过震荡与惊愕。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
　　没有皮肤，没有头发，没有跳动的心脏，更没有活人才有的热滚滚的鲜血。就连骨头都是黑色。
　　他丑陋狰狞，浑身上下都如焦炭一般，或许骨缝里还藏着腐烂的蛆虫，流淌脓液，散发令人作呕的腐臭，连他自己都无比嫌弃，竟然……

　　段雪焰震惊至极。
　　在月色下，在摇晃的小船里。
　　他像个僵硬的木头，始终呆滞地保持这一姿势。
　　他甚至连反抗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突然，印刻在骨头上的咒文爆出金光，他瞬间惊醒，又瞬间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拉进黑暗。

　　“……”
　　又被耍了。

　　/

　　出租车停在桃花乡入口，叶明知擦擦嘴，心虚地收起手机，才一下车，干净的白鞋立刻溅上几滴污泥。
　　他深吸一口气，四处打量，就见青黑色的大山环绕于地面和天边，一条蜿蜒狭窄的山路在脚下蔓延，不禁令人生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寂然。

　　叶明知皱起眉，一溜烟钻回出租车。
　　犹豫了半响，“……往里开开吧。”

　　“不行，道太窄。”司机冷声拒绝。
　　说完，一脸无情地举起收款码。

　　几分钟后，叶明知搭上老乡的拖拉机。
　　车上有一窝鸡和一只羊，他矜持地缩在一个角落，暗戳戳屏住呼吸，偏偏这个时候，一只花屁股公鸡跳上他大腿，又挠又踩的可以说是相当过分了。
　　叶明知：“……”呔！你这是在玩火！

　　天边一抹残霞，拖拉机轰隆隆驶进村庄。
　　发动机的噪音让人忐忑不安，夕阳下飘满柴油气味的烟雾，叶明知全身紧绷，越向前走，越清晰地看见一片片破旧的屋檐，脱皮的土墙，黑油油的泥土，和一只蹲在大树下歪头盯他的土狗。

　　心情在这一刻down到谷底。
　　叶明知后悔了。

　　沉思了几秒，他果断掏出手机，给远在江城的叶澜拨去电话，滴声过后，他“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我错了，我不应该旷课，不应该打架，不应该骗人，不应该死鸭子嘴硬不承认错误！”
　　“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下学期不考倒数了还不行吗，你让司机接我回家吧！！！”

　　不料对面瞬间识破伪装，半讽刺地冷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两个月后派人接你，挂了。”
　　叶明知目瞪口呆，然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叶明知：“……╰(°Д°)╯ ”
　　女人！你的名字叫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