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146、出佛门

　　清风无愁自来由，花红柳绿处，春景浓烂。而盛夏木林苍郁葳蕤，骄阳明媚，自有一段好处。在人世代代往来里，众生只有皆苦难有平等。
　　惟念春夏秋冬，四季轮换不改。
　　别君去兮，万物还好，只是各有天涯海角，明月太阳。

　　与生灭师兄在西山上的林荫道里漫步，他伸手来拉我，绿光里他的两道黑眉被照得淡淡的，抿着嘴在笑，嘴唇上有极小一点痣。
　　生灭师兄有一回在寺庙里见到有个小姐为婚事，在媒婆的陪同下进庙里拜菩萨。回来后在寮房和我一张床睡午觉，我趴在他身上，笑望着他的脸。
　　生灭师兄捉住我的手在胸口，抿嘴问我：“笑什么？”
　　我道：“你的嘴唇上这点黑痣我最喜欢，我一看就知道是你。”说着，我伸手去指。
　　他立时拿手捂住嘴，“嘿嘿嘿”地笑，过后笑眯眼从眼见来瞥住我，道：“我这是媒婆痣！”
　　听后，我脑袋里立刻浮出媒婆那标志性地富胖形象，很难联系到生灭师兄的身上。
　　我道：“你才不是呢！”

　　西山上的龙门石窟很长，各路神仙的泥塑彩像供在大大小小各不一样的石洞神龛内。
　　不知怎么，我望着那些泥塑只觉得心内发慌，心底一股热。
　　我担心是麒麟兽在体内作祟，一程下来心里都是惴惴的，并为如何跪着作揖磕头。
　　只是到了一个高台，那高台内亦是凿出几个屋洞，供着太上老君之类。
　　生灭师兄却跪在蒲团上分在虔诚地叩拜。
　　我立在一旁看着他闭着眼，双手合十，合拢的十指抵在下巴上，不一会儿才磕头叩下去。
　　我心中想到“不知他向神仙求些什么呢？”，生灭师兄已修了仙身，也算得上半个神仙。
　　我抬眼去看那神仙泥塑，心里不觉沉甸甸的又似万分平静的水面。
　　“他会知道我爱着眼前这个人，知道我爱生灭师兄嚜？”如此想着，我不禁走到生灭师兄身旁的另一个蒲团跪下。
　　生灭师兄这时偏过头盯着我，我拜了拜，直起腰，也偏过头和生灭师兄对望起来。
　　他忽而一笑，道：“相看两不厌。”
　　拜完神，立在高台上，双目眺望出去，是群山绿野。风吹过来，使我顿生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右面便是茫茫的滇南泽，那滇南泽幽蓝上是茫白的水雾。
　　“小乐颉你知道吗，我这十几二十年最快活的便是这几日与你在大理”生灭师兄望着滇南泽，脸上带笑道。
　　我不禁震惊，往向和我在一起不快活嚜？
　　想着，忍不住说出来，问道：“以前也在一起，师兄不乐意嚜？”
　　“那时候还是佛家弟子”生灭师兄把头微低，“有太多顾虑了！”
　　我听了诧异，我竟未体会到生灭师兄忧心，不觉有些自责。
　　“往后便好了”我说着，去盯着生灭师兄笑。
　　可他脸色却并未有喜意，我即刻愣住，便问：“怎么了？”
　　生灭师兄却是默默的，未有说话，口内只道：“还是这几日畅快！”

　　下过雨石头路上的青苔愈发滑，生灭师兄走在前头，伸手来牵我，照顾我走。
　　两个人一路小心向下走，临下山了，我脚下不留心在青苔上踩滑。生灭师兄忙来抓我，却把自己也带得摔倒了。
　　那是西山最后的记忆，两个人坐在山脚吹风，旁边有卖凉茶的。
　　生灭师兄买来一碗，两个人一起吃。
　　正吃着，打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那男子一张刚硬的脸孔，一身红袍唐衣，束着头。
　　“这位小兄台印堂发黑，不久断有血光之灾”那男子盯着我，自顾自地说道。
　　“你说我……？！”我看着那男人，用手指指着自己，以为听错了。
　　“正是！”那男人笑着，在我和生灭师兄的桌旁，拉开长凳，自然地坐下。
　　我面露不满，他却盯着我笑了两笑，过后转头去盯着生灭师兄，问道：“师傅可想我给个化解的法子？”
　　生灭师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男人，脸色淡然，道：“不知阁下有什么高招？”
　　我听见生灭师兄如此说，忙嚷嚷：“师兄，你别听这骗子瞎胡说八道，我二八正当年，修了十多年道，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他两个仍旧对望，就跟没听见我讲话一般。
　　那男人勾了勾唇角，道：“师傅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罢，那男人笑着便起身走开。
　　我气得站起身，冲他后背踢腿挥拳，大骂道：“哪里来的腌臜人物，给爷爷触霉头！”
　　回过头却发现生灭师兄入神地想着什么，我立刻过去，摇了摇生灭师兄，道：“师兄，你真的信了这骗子的道了？”
　　生灭师兄盯着我，突然笑了笑，道：“小乐颉，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家吗，师兄陪你回去！”
　　“啊？！”我哪里想到生灭师兄会说这个，着是愣了一会儿。
　　生灭师兄却认真起来，也不喝凉茶了，抓起我的手就向山下奔。
　　我只觉得稀里糊涂，还没理清思绪，便给生灭师兄一气呵成地扯下山，回了客栈打包行李，租了马车，上了马车。
　　等我头脑静下来，已经和生灭师兄坐着回家的马车了。
　　“师兄，怎么这么急？”我纳闷起来。
　　生灭师兄正撩开马车窗帘子，看外头的景色，他没听见我问话一般，只笑道：“小乐颉，这便是你那年上清尘庙的路吗？”
　　我听了，心里一震，居然十五六年过去了。
　　跟着也去掀开身旁的窗户帘子，见到外头的山丘水流人家。其实已经想不起幼年时上山的路，不过那时却是凄落到心情，现在生灭师兄在眼前，是踏实。
　　我想着，立刻拉住生灭师兄的手掌。生灭师兄扭头来看我，我才道：“以前我一个人来，现下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去，我很欢喜！”
　　两日后，马车一入城，天边便是余晖落日。
　　我同生灭师兄从马车上走下来，城内热闹异常，所有老百姓都向一个方向奔去。
　　“这时怎么了？”我扭头去看生灭师兄。
　　他哪里知道发生何事，同我一道来，偏我喜欢依赖他。
　　生灭师兄便一把向旁边一个跑着的小孩抓住，蹲下身笑问那个小男孩道：“小娃娃，这城内是发生何事了，这样热闹？”
　　“城北翁公，打海里捕到一只人身鱼尾的怪物呢！”那小男孩惊奇激动地说，“大家赶着去瞧热闹！”
　　生灭师兄听说，侧头来与我对望，我笑点点头，道：“你又来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