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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舍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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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和菩萨在上,生灭不敢打诳语,”生灭师兄表情平静,忽然转头朝我甚至为了安抚地绽放出一丝微笑,“乐颉鱼是我抓的吧,火也是我生的,你根本就没参与其中一项。”。
我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泪水还在不断淌流。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尘悟师叔拿出一根长长的竹鞭,恨铁不成钢的用尽全力挥舞竹鞭,抽打在生灭师兄褪去上衣的背上,一鞭下去,便是一条血红红的红印子。
生灭师兄憋着疼痛,脸上涨红,额上密布汗珠。
当我看到他忽然抬头来看我,发现我也在看他时,他的目光忽然地闪躲开。
我知道他是不愿让我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就再也没抬头去看他一眼。
但耳边唰唰的挥鞭声和鞭子打在肉上的响亮都让我自责不已。
我牵着师傅的衣角,嘶哑着嗓子央求他带自己离开。
等进入禅房时我突然跪下,眼泪又开始婆娑。
哭得呼吸不畅,说话也结结巴巴:“师傅……师傅,求,求求你,救救……生灭师兄吧,是,是,我要吃鱼……你,救……救他……”。
“你为何要吃鱼?寂灭,你虽未剃度,可也算是我佛门弟子,难道不知道出家人不可杀生,更不可沾浑么?”师傅眉头微皱,却没过分责备我。
我拉住师傅的衣角,抽抽搭搭甚为不解:“可是,可是师傅,为,为什么我们能吃蔬菜瓜果,却不可吃肉?难道,瓜果不是生命吗?师傅,乐颉不懂,佛家不是主张众生平等吗?”。
“一切无心无住着,世出世法莫不皆尔。”
“师傅,我不懂,我不懂。”
“他为你做了这遭子事,又拿菩萨佛祖来压我们,寂灭,”师傅俯身看着我,“为师怕,有一日他毁在你手里”。
我顿惊,缓了一会儿才道:“师傅,我定是不会害生灭师兄的啊!”。
“你可知他是我寺选好的取经人?!”师傅神情肃穆。
“取经人?!”我困惑。
“从我寺出发,越五湖四海,经四海八荒,一路历劫难,达天竺雷音寺得真经,普济世人。”
“那是什么?”
“你和他的前世之债便只是前世了,你可懂?”师傅看着我,可我只是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今朝这席话说得是个什么天方夜谭。
师傅见我一脸恍惚茫茫然,拍了拍我的头,叹了口气,只道了几字“情深缘浅”。
烈阳之下,生灭师兄跪在地上被灼烤出淋漓的汗水,背上道道血印被泌出来的层层薄汗浸得越发浓艳。
我只能泪眼婆娑着,无计可施,想陪他受罚,又怕被他发现惹他担忧,想来想去遂跪在屋内从窗口望着他陪着他一同受罚。
那日夜里,我坐在他屁股上替他擦药,耳旁间或闻到他倒吸冷空气的“嘶嘶”声。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佛珠串,往他背上一放,只见佛珠串上的两颗佛珠闪起了光,那些血口便自动愈合。
我心下又惊又喜,生灭师兄忽然问我:“乐颉你用的何物,我觉得不痛了。”。
我遂将佛珠串递于他,道:“几年前师傅送与我的。”。
他在手上看了看,忽然很小声有些自责道:“对不起。”。
我不知他为何道歉,愣了片刻才问:“什么对不起?”。
“中午烤得鱼你还没吃师傅就发现了,”他低着头,“都怪我动作太慢了,等几日我在抓鱼烤给你吃。”。
我想起中午师傅对我说的那番话,心里便腾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遂趴在了他背上,道:“往后我再也不吃荤食了。”。
日色昏黄,天空上积满了云,凉阵阵的。
我朝昏黄的天幕摊开了手掌,抬头望了望云层之间的缝隙里条条白光,像是一块浑璞的黄色玉石在地面上摔了一遭落上裂裂纹路,纵横交错。
背上忽乍起一阵子风,我抬手抓了抓襟口,怕是要下雨就快步朝虚妄塔跑去。
到了塔内,我一挥袖子神龛上的两盆南瓜似的灯盏便亮了起来。我走过去拿起神龛上的琉璃盏,把琉璃盏上的蜡烛在亮着的灯盏上点燃,有用右手手掌护着那豆摇摇晃晃的烛火,随上了二楼。
秋天初至,师傅便给我派了这么个日日黄昏伊始去虚妄塔用琉璃盏给虚妄塔尘生阁点灯的活子。
尘生阁在虚妄塔的第三层,里头立着样式相同的柜子,这些柜子贴着虚妄塔的墙壁一个连着一个圈成了个圆形。圆形的中间是盏极大的翠青色琉璃盏,我每日便是去为了这盏琉璃盏点灯。
往日虽是黄昏,可光线却甚好,而今日天色昏黄得像是天幕被火烧着被云遮着一般,诡谲得很。
走到尘生阁时,我每踏一步便听到木地板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当中的琉璃盏火焰又将灭未灭,使得尘生阁昏暗的紧。我又想起白日里迦尘师兄说这尘生阁木柜子的每个小匣子里关收着的是地府阎王不收的游魂野鬼,遂自觉惊悚,心里头毛毛悚悚的于是忙不迭地跑到琉璃盏前点灯用手里的琉璃盏点火添油,手却跟个筛糠的似的不住抖。
正憋着一口气点好火,握着手里的琉璃盏直起身来,却听见身前那个木柜子里第三层第四格的小匣子的抽屉嗒嗒嗒的乱颤。
吓得我一口气连连跑下三楼,到大门口时弯着腰张着嘴哈了好几口气,直起身便看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见这般光景,我心里头竟是安定了下来。
想来大雨如注群山巍峨,山色空蒙雨亦奇便是这般无二罢。
正坐在塔前的台阶上托腮望远,听得有人唤我。缓缓侧头见到那塔外雨幕里立着的人撑着一把暗黄色油纸伞哪不是我的生灭师兄啊。
我随自觉心安,学着他在雨幕里面上淡淡一牵,笑了一笑。
“你怎的看到天色已变不带伞?”他侧目瞧我发梢些许湿润,衣衫润了些雨水,抬手抓了抓我发丝掸了掸我衣裳。
我只憨态十足地咧嘴傻笑,羞赧支吾:“晓得,你要来。”。
声如蚊呐,却还是被他听了个去,伸手拦了拦我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