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56、舍利子

　　我和尘悟师叔到了城内已是午时，两个人都因赶了一上午山路饥肠辘辘起来。我一时没忍住，肚里一阵雷鸣般的响动，捂着肚子一脸无奈地对着尘悟师叔笑了一笑。
　　这一回他却没说什么，不过捋了捋胡子，看见旁边有家扯了黄布棚子的面摊，便来问我道：“吃面成不成？”。
　　我一时竟有点受宠若惊，忙点点头：“成，师叔决定就好”。
　　坐在桌前，我同尘悟师叔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聊，没话找话一般问尘悟师叔道：“天狼之事师傅如何安排的，师叔可知道么？”。
　　“过几日派你生灭师兄同其他两个弟子去处理，”尘悟师叔说着，眼珠子从眼角瞥我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本来还预备问“可有说过是那日吗？”，想着赶回去缠了生灭师兄带我一同去，却见到尘悟师叔神色冰冷，我识趣闭着嘴没问，只摇了一摇头。
　　一时又百无聊赖地拿眼睛去盯着沸腾铁锅里冒出来的浓浓滚滚白雾，巴巴等着面条早点出锅。
　　当白雾一时散的淡得差不多了，我透过稀散的雾帘子忽然望到对面墙角蜷缩着一个黑衣男子。他头上松松垮垮束道士头，身上的灰布衣袍破烂不堪，脚上趿拉一双布鞋，鞋底磨得薄薄的，鞋面也破的前面露出来脚趾，脚后跟踩着鞋跟。
　　唯一稀罕的是那男子身旁却放着个竹篓，那竹篓里头插满了一支支奇奇怪怪的雨伞——油纸的、布料的、丝绸的、兽皮的，颜色各异花花绿绿，引来了街上来往行人好奇的侧目。
　　我一时也分在生了兴趣，趁尘悟师叔打盹儿，见面条还要些时候才好时，便在好奇之下，一股烟地溜到了那男子的身前。
　　一近了男子身前，一股浓重的酒味便刺鼻而来，另有一些汗味的酸臭气。
　　我一时没忍住忙捏着袖子捂鼻子，方蹲下身去拨弄他的背篓里奇怪的雨伞的伞把。
　　哪知这男子忽然伸手来打我的手，我方才拿眼睛看到黑白相间的发丝下他俊美的脸皮，不过已经是张苍老的脸孔了。
　　我一时又觉得面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又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我急得挠耳抓腮，还是想不起，又气得捶胸顿足。
　　男子也一双锋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过后道：“是你！”。说完忽然利落地站起身来，一把背上枯黄色的竹篓。
　　“我？！”我一面说，一面见到他突然站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男子一把抓住我的手，他身上黑色袍子长期被汗水浸得润润的，又扑满了灰。这一动偶不然几粒灰粒儿拂进我的鼻孔里，倒是把我呛得一呛。
　　“喂！”我吓得连忙要甩开男子拉拽我手腕的手，压低了嗓子，有些着急道“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我师叔等会儿该找我了，我要回去了！”。
　　男子却死死抓住我的手，苍白凌乱的发丝下的面皮没有一丝儿变化。
　　我偷偷偏头去瞄他，见到一张冷漠的面皮，最是那双茫茫然的眼睛毫无生气。
　　“把我的发钗拿哪儿去了？！”他忽然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电光石火之间，我忽然想起鼐天派的塔内那个老头儿——他是当年那人？！
　　我想着，拿眼睛又去看男子一眼，果然是他。随后又想起玄尘止要封进醉梦的那个老头儿的魂魄也是他。
　　我就说他怎么这样眼熟！
　　只是当年玄尘止在鼐天派的塔内便要杀这个老头儿，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仍要置他于死地，玄尘止到底和这老头什么仇什么怨？！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玄尘止的失踪一定和这老头儿有关，于是立马问道“你把玄尘止弄哪儿去了？！”。
　　“玄尘止？”他看着我一脸不解，说着，有重复了一边玄尘止的姓：“玄……玄？青丘九尾？”。
　　“正是”我点了一点头。
　　他脸色忽然一沉，另一只手掐指一算，眉头一皱，道：“有难！”。过后一把丢开我的手，扭身奔进了人群。
　　我正预备跟着追上去，却听见尘悟师叔在我身冰冷叫道：“你准备又往哪儿跑！”。
　　我怔在原地，看着涌涌人潮里那个老头儿的背影彻底不见了，也不知去向了何方。
　　我转过身果然看见尘悟师叔黑着一张脸。
　　“你就是这样不守戒律！不知道师兄为何把你留在寺里！”尘悟师叔冷哼了一声，气愤地拂袖而去。
　　我一脸窘迫，羞愧难当，知道尘悟师叔越发不喜欢我了，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个人吃了阳春面，我听见尘悟师叔把筷子猛给桌子一拍，吓得我心里猛一跳，一时也不敢再吃，乖乖地垂着头搁下筷子。
　　等我们到了成安王府，进了大门，立在庭院里我远远就注意到王府大厅廊前挂着一只绿色的灯笼。
　　那灯笼是个方柱形的架子，糊着白色灯笼纸，上面画着水墨画。本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里面的火焰却是绿色，于是整个灯笼就一股森绿。
　　尘悟师叔也见到了，我瞧他神情微变，眉宇间紧了一紧，便听见尘悟师叔问王府带路的仆人道：“敢问施主，这只绿灯笼的由来？”。
　　那仆人本在前头领着路，听见这一问，神情一时不自在，闪烁其词：“这……师傅见多识广都不知……小人更不知了……”。
　　我偷偷去察看尘悟师叔脸色，发现他并没有面露不悦，相反，他笑了一笑，感叹道：“成安王府真真是瑰宝聚齐，令人开眼界啊。”。
　　我心下越发疑惑，尘悟师叔适才不是还觉得有古怪么，怎么一时又改了口径？
　　我却不好去问，只跟在尘悟师叔身后走，待过了抱厦，我又回头去瞧身后那只古怪的绿灯笼。细细一看，方发现那灯笼里放的不是蜡烛，放的是个透明的玻璃盏子，里头好像装的什么液体，绿色的火焰幽幽的在里头燃得寂静。

作者有话说

　　好困，准备睡觉了。
我发现冬天好难度过，快点到夏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