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只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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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美丽呀，赤发的弗劳尔，乌鲁克的王妃。
火焰是他的鬓发，玉脂是他的躯体。他的双眼似水温柔，他的气息似乳芬芳。
伊什塔尔痴迷的凝视少年王妃几近魔魅的双眼，连心底那点对有人比自己更美的妒忌也丢掉了，一双盈盈美目溢满柔情，仿佛陷入热恋的女子看向自己的心上人一般甜蜜。
“我亲爱的弗劳尔，美丽的花。”她这么亲昵的呼唤他的名，用仿佛能讲天下所有男人的骨头泡软的甜美嗓音，娇软婀娜的躯体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身为女神的魅力。
“你看，我是这世间最美的女神，而你是最美丽的少年，我们不理应是天生一对吗？为何不投入我的怀抱？”
她向弗劳尔张开双臂，轻薄的纱衣朦胧的透露出肉（）欲的引诱。
喜爱美色又毫无原则可言的伊南娜女神，在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杀死芬巴巴时也对吉尔伽美什说过几乎完全相同的话。
弗劳尔微微侧首，发丝遮掩间眉眼生出几分厌倦，对伊什塔尔的冷漠几乎要被他印在脸上了。
这个女神，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杀死恩奇都后，又绝对自信他不会对其产生怨恨，拜倒在对方的裙下呢？
仅仅是因为她是神……？
伊什塔尔丝毫不在意弗劳尔的抗拒，手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发尾了。
真是美丽啊，弗劳尔。女神的双目中痴迷更甚，双颊泛起红潮，甚至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虽然伊什塔尔能够自由进出乌鲁克王城，也曾在吉尔伽美什大婚之时勉强捧场……但她为什么就没能早些发现这个美丽的少年呢？
这是个只要看到，就会让人疯狂，飞蛾扑火也渴望据为己有的魔魅之美。
如同烈焰燃烧的发丝，连自己手中最珍贵的宝石也比不过的瑰丽双眼，比最细腻的香膏更柔滑的肌肤……若是在上面留下些自己的印记，将他变成自己的男奴……伊什塔尔竟然为自己的幻想罕见的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若是早些发现了，这便是她一人独占的美貌了。
伊什塔尔迫不及待的想要折下这枝美貌成毒的罂粟，将他纳入怀中，放进自己最上等的花瓶里每日欣赏。
弗劳尔的嘴角彻底拉下了。
只是偶然间去后花园转了转，就被这不知廉耻的女神强行掳上天舟马安娜一路疾驰，弗劳尔非常干脆的——晕车（晕弓？）了。
伊什塔尔的痴念更让他反胃，弗劳尔从未见过这般近乎丑恶的，来自神明的贪婪痴欲。虽是极好的养料，但也太过于难以下咽了。如同一块无法嚼烂的筋腱，把喉咙堵的严严实实，快要喘不过气。
同为神明，伊什塔尔与他曾经认识的那些神明相差得太大了。
少年王后白皙的肌肤随着女神的逐渐贴近，竟隐隐有些泛青了。
伊什塔尔好像什么也没发现，她带着即将得逞的愉快，温柔的注视着他：“我亲爱的弗劳尔，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的声音好比那笼中的夜雀，似小溪流淌在山间，为什么不对我一展你的美妙嗓音？”
弗劳尔面色惨淡，别过头不看她，腹中膨胀翻腾的饱腹感催人呕吐，他发誓要不是自己现在确确实实没有武力值打不过那女神，不然一定要把她吊在天舟马安娜上兜风。
他被伊什塔尔的不知哪来的金色绳索套住了脚踝，除了勉强能将头颅后倾外几乎无法动弹。而伊什塔尔已经逐渐将她涂了蜜脂、嚼了香果的唇舌贴过去了。
“伊什塔尔，”为了不使那女神散发着恶意的吻落到自己身上，弗劳尔艰难的开口：“你为何要执着于掌握我？以你的妒忌心，你不应该杀死我，然后剥下我的面皮？”
伊什塔尔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个被众神溺爱的，仅仅凭一句“只是看不顺眼而已”，就蹂躏了诸神之王都敬畏的灵峰艾比夫山，这个任性猖狂到了极致的女神 ，她怎么能忍受有人比自己更美呢？
但在将其掳上天舟马安娜的一刻，她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与其杀死他，剥下他的面皮被那个傲慢的金闪闪疯狂报复，不如让这个少年爱上自己，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的雀鸟，届时那轻慢王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如果能趁机打败他、将那宝库一起拿下……
自顾自的，伊什塔尔已经将乌鲁克之王的宝库和王后化为己有了。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她深情的抚摸少年王后柔软的鬓发，就如真正满怀爱意的少女，温柔的，亲昵的开口：“你是得到女神之爱的美少年，我会赐予你比吉尔伽美什给你的更多的财富与权势；你是地上最美的繁花，我将你拾起，放进女神的宝瓶里，你永远为我盛开。”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已经吃不下了……！
伊什塔尔翻腾的欲念一股脑的投进弗劳尔的胃里，被强制吞下大量自己不喜欢，也无法消化的食物的恶心感让他头晕目眩，甚至要听不清伊什塔尔的痴语。
在视线完全被黑色覆盖前，他所记得的只剩下女神逐渐贴近的面孔，和关禁着他的空间轰然倒塌的巨响。
以及一个熟悉的，燃烧着怒意的冰冷厉喝。
“伊什塔尔——！”
暴怒的黄金之王瞳孔紧缩，仿佛血液流淌的猩红蛇目紧盯着满脸被打扰的不悦的女神，和被她按在怀里，自己心爱的、已然昏迷不醒的赤发王妃。
“你这杂种，竟然胆敢在杀死本王的挚友后，又妄想掳走本王心爱的王妃——”吉尔伽美什怒极反笑，天之锁从王之宝库中探出，尖锐的角锁对着伊什塔尔拥抱着弗劳尔的身躯，闪烁着冷厉的寒光。
“就用你的惨状，来平息本王的愤怒吧！”
——
弗劳尔睁开双眼，怔怔的望着昏暗阴沉的天空。
这里是……
啊，是冥界吧。
暗沉的色调，充满死寂的，听不到任何拥有生命存在的声音。
他曾经来过这里……跟着吉尔伽美什，为了安葬恩奇都的尸体——不，那已经不能算作尸体了。
身为泥偶的恩奇都死去便是回归了泥土的本质，他在弗劳尔和吉尔伽美什的面前，美丽如少女的面孔上一点一点爬上裂痕，肌肤也慢慢变成了他们初见时的深褐色。
看起来像是被烧坏的陶器，又像是许久未得雨水滋润、干涸皲裂的土地。
恩奇都突然就倒下了。
弗劳尔并不能听到那些神明的‘旨意’，仅仅能从吉尔伽美什从惊愕、愤怒然后转而阴狠，最后沉痛的目光略知些许情况。
他只是看到裂痕爬上恩奇都的躯体。
弗劳尔握住恩奇都的手，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掌心里一点一点软化，然后从指缝里滑落。
战斗中如同真正的兵器冷硬的恩奇都，日常相处时随和又温柔的恩奇都，美丽如少女的恩奇都，为他带来美丽花束的恩奇都……和半靠在吉尔伽美什的身上，气若游丝的恩奇都。
“我本就是神造的兵器，触怒了创造我的主，变回我原本的形态，回归大地也是自然的。”恩奇都沙哑的喉咙像是坏了的哨子，发出难听的漏风声。
他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变得平静，甚至过于平静，显出几分顺应命运的淡然与安详。
“……所以你就能毫无留恋的抛弃我和吉尔吗？”弗劳尔低垂着眼眸，嗓音有些发颤，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恩奇都无言以对，肢体化成的泥土从他的手中掉落在衣袍上。
一开始就沉默着的吉尔伽美什抱起恩奇都的残躯，弗劳尔捧起他的‘手脚’，将恩奇都带回后殿。
狠厉的红光在吉尔伽美什的眼中闪动，里面燃烧着火，流淌着血。
“去吧，王。”弗劳尔这么对他说：“我会在这里，和恩奇都等着你回来。”
赤发的王后终于端起了国母的气势，过于柔软的面颊也显得冷硬了。
王去寻找让人远离死亡的神药，王后支撑起失去王统领的国家。
文字看不懂就让女官读出来，神罚降临就绞尽脑汁寻找对应的方法，甚至学习魔术。就这样苦苦支撑，王后守着逐渐衰败的国家和恩奇都等待王归来。
在恩奇都完全死去前，王回来了。
但不死的灵药却没有作用，恩奇都依旧是死去了。
一点一点的，变成泥土死去了。
而泥土中，生出了一红一白的，两朵纤细的花。
弗劳尔朦胧的看到吉尔伽美什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第一次看到泪水在那位不可一世的王的脸颊上流下。
为什么，先前渴望看到的画面并不能让他感到愉快呢？
这种茫然持续到将恩奇都带到冥界安葬，在冥界的女主人说出‘恩奇都的灵魂不愿见你们’的时候扩散到最大。
为什么不愿与他们相见呢？
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呢？
身着白袍的恩奇都，远远的站在弗劳尔的面前，翠色的长发融入到冥界深处的黑暗里。
他的目光极认真的望着弗劳尔，然后停留在其耳鬓间的两朵花上。
一红一白的小花，是从他腐朽身躯中诞生的，送给王后的最后的花。
红色的几乎融入王后美丽的赤发里，白色的成为了简洁的点缀。恩奇都死去的那段时间，弗劳尔几乎再也没有让女官给他佩戴金饰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两朵不曾有过枯萎的花。
王后看向他的目光除却一下疑惑外显得极为平静，就像恩奇都从未离去，而这里也不是阴森森的冥界，而是王的后花园一样稀松平常。
“恩奇都。”他唤他的名字，语气依旧。王后的眼眸依旧瑰丽，清晰的印着恩奇都身影。
而恩奇都却是被触碰了某个开关一样，他飞奔到弗劳尔的身前，在奔跑间调整了身形，将略显娇小的少年王妃拥抱住。
拥抱他。
留下他。
想要得到他。
泥偶的心里生出了这样微薄的，又贪婪的愿望。细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叽叽咕咕的尖叫，又在弗劳尔回抱他时骤然安静下来。
王后赤红的卷发在冥界的冷风吹拂下微微摇曳着，像燃烧的火焰。恩奇都的视野被这温暖热烈的色彩填满了。
弗劳尔就像一缕晚霞，色彩瑰艳，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牢牢地占据他人的所有目光。又像是火焰，用他侵略性的美丽，将恩奇都的胸腔灼烧。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理所当然获得所有人的目光和追捧。
恩奇都闭上眼睛，将面颊都埋在弗劳尔柔软的卷发中。
“你不是不想见我们吗？”等恩奇都终于抬头的时候，弗劳尔这么问他。
恩奇都只是摇了摇头：“我是来见你的。”
“因为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一些事，如果被吉尔知道了大概是要被我气的跑来冥界跟我打一场吧。”
他笑了一下，“暂且还是不要给冥界的女主人添麻烦为好。”
“这件事我只想跟你说。”
恩奇都认真的看着他。
“弗劳尔，我心慕于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猛然放下了什么重负，气场也轻松起来。
“我愧对于吉尔，也无颜以好友的身份与你相会，但无论是什么也无法动摇的，是这份心意。”
“我心慕于你。”
恩奇都这么认真的，始终干净如初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面露惊讶的弗劳尔。
弗劳尔：……？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
“我知道的。”王后说出了令恩奇都完全意想不到的话语。
“王、吉尔伽美什也是知道的。”
“唉？吉尔他……？？”
恩奇都是真的诧异了。
接下来弗劳尔却是不肯再说了，他后退一步，看着恩奇都和他未说完的疑问一起消失在面前。
弗劳尔安静的站在那，一直到恩奇都完全不见了，赤红的发在冥界的冷风吹拂下微微摇曳着，变成了这片阴暗空间的唯一艳色。
火焰一样，吸引了某个恰巧路过，本不想打扰他人相会，本想离开的存在。
真是漂亮的颜色啊。没能抵制住诱惑，她悄悄的，甚至自己也没能发现自己在逐渐靠近。
唔，才不是因为太好看了，只是大发慈悲照顾那个脆弱的勿入冥界的人不被冥界的能量侵蚀而已！
“还不出来吗？艾蕾。”
“什！！”被抓包的某个女神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跳出好远，又极为迅速的恢复到优雅的女神状态，矜持的走到那赤色王妃的面前。
“谁准许你呼唤本女神这个名字了？”她高傲的抬起下巴，眼神却止不住的往弗劳尔的身上瞟，紧张兮兮的，却又可爱的紧，和她的姐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冥界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就这么出现在弗劳尔面前。
弗劳尔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因为埃列什基伽勒和伊什塔尔一模一样的面容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迁怒。
他的唇角勾起一点笑，却也没有回答。
“这次来到这里只是一个意外，下次再见，我会为您带来一束花。”
埃列什基伽勒惊喜的咦了一声，却又撑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脸‘勉勉强强’的说：“既然如此，我就准许你带上贡品再来我的冥界。”
但欢喜的眼神是不会作假的。
真是可爱。
弗劳尔轻笑一声，从耳鬓间摘下那朵红色的小花，把它放到埃列什基伽勒的手中。
埃列什基伽勒：？
“这朵花，拜托您交给恩奇都，可以吗？”弗劳尔比宝石更瑰丽的双眼望着她，里面映出两个小小的冥界女神的倒影。
真、真好看……被美色迷了眼的埃列什基伽勒迷迷糊糊的就点了点头。
送走了那抹艳丽的赤色，埃列什基伽勒才小心的松开手，那朵娇艳的红色小花在手里依旧绽放着。
这就是地面上的花吗？她看的有些入迷。
直到某个刚刚消失了的身影从她的掌心里把它拿走。
——这个梦，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一只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