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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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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寂静,林枫抓住项圈,一点点把绳结挪到了胸前。
赵无咎果然靠不住,还好他早就想好了逃走的法子。
前天跟小丫头进城时,他已经记住了道路,只苦于小丫头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没机会逃,眼下陆家人都走了,正是绝佳时机。
林枫耐着性子拆解着绳结,想来是怕绳子松开,陆景瑶把绳结打得很紧,猫爪子又远不如人手灵活,拆解起来极难,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升到桃树顶上时,绑得死死的绳结终于解开了,林枫松一口气,猛地一甩尾巴,飞也似地跑到门前扒开一条缝,嗖一下蹿了出去。
麦地里,陆景瑶放下锄头,擦了把汗。
麦苗已经有两三寸高了,微风一吹,细细的叶片随风摇摆,因为之前没整理过,眼下有的地方太稀疏,需要补种,有的地方又太密,需要锄掉多余的苗,地里还长了燕麦、稗子和杂草,需要全部锄掉,免得跟麦苗争养分。
陆景瑶力气小,锄得慢,陆老太太在她旁边的田垄里,时不时帮她一把,免得她太累。
陆仲在最边上的田垄里,边锄边抱怨:“往年都是雇人干,今年可好,大哥这一出事,害得咱们连雇人的钱都没有!”
“从前家里穷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过来的吗?”陆老太太回头瞪他一眼,“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干不动了?”
陆仲无言以对。陆家最初也不富裕,他小的时候栽秧、种麦、除草、堆肥,什么苦活累活都是自己干,后来陆元考取功名,免了家里的徭役赋税,大嫂秦秀莲嫁过来的时候又带了不少嫁妆,陆家的境况才一天天好转起来,他本来还指望陆元仕途得意,他跟着多沾几年光,没想到现在光没沾上,还得受拖累!
陆仲嘟囔着说道:“我现在多大岁数了,能比吗?”
“娘,活太多了,再这么拖下去庄稼就毁了,”宋金珠道,“你不是有钱吗?要么拿出来点,雇几个短工?”
她说着话,眼睛死死盯着陆老太太的袖子,陆老太太想起她挑唆陆青山装病要钱的事,一口拒绝:“我没钱。”
宋金珠盯得越发紧了,嘴里说道:“咱们大人辛苦点也没啥,可怜青山、福宝跟着受罪。”
她递了个眼色,陆青山立刻把锄头一扔,滚在了地上:“不干了,累死我了!”
福宝年纪小不懂事,看见哥哥打滚,一骨碌也滚下去跟着闹:“我也累死了!”
锄头扔在地上,砸倒了一片麦苗,陆老太太慌地捡起来,就见陆青山白白胖胖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汗珠子和着土灰,弄得满脸都是道道,陆老太太心疼坏了,赶紧来拉他:“你歇歇去,别干了。”
“掏钱,掏钱!”陆青山牢牢记着宋金珠的吩咐,一边打滚一边嚎,“我知道你有钱,你赶紧掏钱,要么就把猫卖了!”
“娘,你看青山的手都磨破了,”宋金珠拉过陆青山的手给陆老太太看,虎口磨红了一大片,“孩子太遭罪了,你就掏钱吧。”
“是呀,别让青山受罪了,”陆仲跟着帮腔,“快掏钱吧!”
陆老太太为难到了极点。短工干一天活要四十文,还得包两顿饭,按规矩还得有荤菜,她手里只剩下几钱碎银子,再就是大儿媳妇留下的金簪,要是都拿出来雇短工,万一有什么急事,可怎么办?
“阿婆,”陆景瑶走近来,轻声道,“把钱都给二叔吧。”
她看出来了,陆仲一家子一唱一和,无非想逼着陆老太太拿钱——他们还惦记着那三百两银子的“赃款”。与其天天防备,应付他们的算计,还不如戳破这层窗户纸,让他们早些死心。
陆老太太还是犹豫:“我手里只剩下这点了,还得留着防备万一。”
“庄稼要紧,”陆景瑶看了眼陆仲,“都拿出来吧,也好让二叔二婶死心。”
死心?宋金珠心里一凛,然而不等她细想,陆老太太从袖子里掏出了钱袋。
赃款!宋金珠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伸着脖子瞪着眼,死死盯着钱袋。
陆老太太解开绳结,取出几块碎银子,还有一支金簪。
“啊?”宋金珠大失所望,“就这?”
“就这,”陆老太太道,“簪子还是你嫂子的陪嫁,留给我应急使的。”
宋金珠不死心,飞快地伸手捏了把钱袋,从上到下都是瘪的,不用看也知道没钱,宋金珠失望到了极点:“就这!”
陆老太太现在明白了,她不是怕耽误庄稼活,也不是心疼陆青山,她就是设了个套,哄着她掏钱。陆老太太憋着气,硬邦邦回了一句:“就这!咋了?”
“那,那,”宋金珠憋不住,追问道,“大哥贪的钱呢?”
“呸!”陆老太太一口唾沫啐到她脸上,“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大没贪钱!”
她怒到了极点,红着眼抖着手,指着宋金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是个人吗?别人冤枉老大也就算了,连你也冤枉他?亏你还是自家人!”
“娘,”陆仲生怕她打宋金珠,赶紧上前拦住,“这也不能怪青山娘,连林枫都说大哥贪,多少总有点影子吧?”
“放屁!”陆老太太又啐了他一口,“你大哥是什么人,林枫那王八蛋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这辈子啥时候贪过?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陆仲看看不对,钱是要不到了,再说下去只怕还得挨打,连忙扛起锄头往地边上跑:“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得去找张秀才呢,走了!”
他跑得快,陆老太太追不上,只得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混账东西!”
宋金珠张着嘴站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只有一只簪子,陆元贪的钱呢?
麦苗锄完一垄又是一垄,陆仲始终没回来,陆老太太憋着一肚子火,越想越生气,陆元出事后,连桃叶河那些熟悉他的乡亲都说他冤枉的,陆仲跟他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亲兄弟,竟然怀疑他,亏得孙女每天起早贪黑干活,贴补家用,陆仲这两口子真是不配!
“娘,”宋金珠哭丧着脸抱怨,“实在是干不动了,手都快磨破了,咱家又不是没钱,把猫卖了就是四百两,多少短工雇不起?”
陆老太太憋着气,硬邦邦回了一句:“不卖!”
宋金珠没法子,只得又跟陆景瑶开口:“二丫头,一个畜生而已,卖了吧,四百两银子呢,得了钱婶子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陆景瑶干不惯农活,这会子握着锄头的虎口磨出了水泡,便把袖子扯下来裹着,抬眼向她一笑:“不卖。”
“你这死丫头,你想累死你婶子,累死你俩弟弟?”宋金珠见她笑,越发急了,“你心肠咋这么毒呢!”
“放屁!你胡说什……”陆老太太嘴里骂着一回头,先看见陆景瑶裹着袖子的手,连忙拉过来一看,从虎口到大拇指都是通红,水泡已经磨破了,肿起来一大片,陆老太太顿时红了眼圈,“阿瑶,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咋也不吭声?”
“没事。”陆景瑶缩回手,反过来安慰她,“老长时间没摸锄头,有点不适应,再干几天就好了。”
“还干什么?”陆老太太拿过她手里的锄头,“赶紧回家歇着去!”
“娘,我也回去吧,”宋金珠赶紧往跟前凑,“我手上也打了泡。”
“你留下!”陆老太太一口回绝,“阿瑶那双手是拿针线的,给家里挣了钱,你那手留着干啥?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懒得生虫,老实给我留下锄地!”
宋金珠还想吵嚷,陆老太太拿着锄头重重往地上一墩:“你留下,阿瑶,你带青山福宝回家去,赶紧给手上点药!”
麦地离家一炷香的路程,陆景瑶刚进门,就看见栓猫的绳子掉在地上,猫儿不见了。
猫儿呢?陆景瑶急急忙忙找了一遍,屋里院里都不见踪影,早晨走的时候给猫儿留的水和蒸蛋也没动,难道一大早就跑了?
陆景瑶转身往外跑:“青山,好好在家看着福宝,我出去找猫!”
她出了门,挨家挨户问着,又扒开路边的树丛草叶,嘴里咪咪地唤着,可到处都看不见猫儿的踪影,太阳一点点西斜,再过阵子天就要黑了,陆景瑶越来越焦急,乡下夜里野兽多,再不快点找到,小东西就危险了。
转过前面的田埂就是桃叶河,陆景瑶紧走几步正要过去,突然听见一声响亮的鹅叫,紧跟着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刺溜一下,一个黑影子连滚带爬朝她冲过来,身后七八只大白鹅拍着翅膀,伸着脖子昂昂昂叫着紧追不舍。
猫儿!
陆景瑶连忙迎上去,刚一弯腰,猫儿嗖一下跳上来,一头扎进她怀里不动弹了。
陆景瑶伸手一摸,毛都湿透了,手搭在后背上都能听见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
大白鹅们看见有人给猫儿撑腰,这才摇摇摆摆散了,陆景瑶摸着湿漉漉的猫毛,明明觉得猫儿狼狈得可怜,又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小东西鬼灵精得很,居然能弄开绳子逃跑,可惜出师未捷,败在了大鹅手里。
她揉着湿漉漉的猫毛,笑声中带着调侃:“现在知道了吧?外面危险得很,谁都能收拾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