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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非 ...

  •   过去他一直是庇护她的人,那些血雨腥风总好像离她很远。今天,祁王终于撕去了精心粉饰过的太平。

      “本王知道你来到这儿是为了什么,过去的既往不咎。”祁王站在润意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倒背着手没有看她,“你想做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再继续下去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本王身边,本王给你荣华富贵。”祁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陌生而模糊。

      润意说不出心底到底蔓延着一种怎样的情绪,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和委屈,但她并不是第一天认识祁王,她深切的明白他有着怎样的势力与手腕。他的洞若观火,润意并不奇怪,甚至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这男人太过自信,觉得荣华富贵就能把每一个女人都收买过去。

      润意没有为自己辩驳,她撩起衣摆,缓缓跪在了祁王鞋尖前一步远的地方。

      凉夜如水,很多话涌到了润意的嘴边,却不知道该用何等方式说给这个男人听。

      “奴才不会牵连您,这本就是死生有命的事。”她的声音静静的散在夜色里,“您要给奴才荣华富贵,您说,奴才真的在乎这个么?”

      怀善和进喜离得远,听不清他们俩在前头说了什么,只是猛地看见祁王似乎恼了,一拳挥在了树干上,他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润意,你别得寸进尺。”

      在他们二人的印象里,祁王从没有和润意冷过脸,他素来就是不苟言笑的人,对着润意总还额外温柔几分,平日里祁王若是大动肝火,还总是请润意姑姑去劝。这是头一回见他生润意的气,怀善进喜二人面面厮觑,竟没人敢上前去劝。

      其实祁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比如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你以卵击石。再比如,你现在接近徐敖和与虎谋皮无异。润意口口声声说不牵连他,可他怕的根本不是这个。其实自长嘉公主那一次起,他就深切的明白这个小女子的孤勇,是舍生忘死,是玉石俱焚。若是放任下去,大概他迟早有一天,将会再也见不到她。

      用最直白的话来说,他根本便不介意润意对他偶尔的利用,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也会愿意为了他好好的活着。

      润意落泪了,她红着眼睛,抿着嘴唇仰着头看他:“您若知道我是谁,那您不该拦着我。”那串眼泪泫然的自她脸上滚落,那样的一字一顿,宛若泣血一般。祁王别开脸去,没有看她。

      祁王并不是一个善于共情的人,很多时候他并不喜欢换位思考,但在那一刻,很多话他都没有说出口。

      掌管半个天下的男人,管不了小小的润意。说不出挫败还是其他的什么,祁王也有一瞬间的茫然,若润意的坚持是对的,那他的坚持似乎便不再有意义。

      他没有再看跪在哪里的女人,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抬起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风氅,他遏制着心中的恼意,踅身把衣服扔到了润意身上,一言不发地向三希堂走去。

      夜风很冷,很快就吹透了他的褒衣博带。他招来怀善:“你回去看看,她是不是还在那儿跪着,把她送回去,让她好好思过!”

      走过隆宗门时,祁王想,自今日起,便让她自生自灭吧,他绝不会替她事事周全了。到了乾清门,祁王又忍不住冷冷一哼,除非她哭着求他,不然他定不可能再多管她半分。远远的看见了三希堂的琉璃瓦,祁王又想,还是该暗地里盯着些,不然只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希堂的灯火还亮着,屋子里长条桌上的钧窑长颈瓶里插了两支红梅,一看就是润意的手笔。室内温暖如春,暖风熏然欲醉,金丝楠木缠枝大架上挂着他的朝服。

      祁王盯着这一切看了许久,胸前几次起伏,终于板着脸,叫了声进喜,进喜一溜烟地跑进来,也不敢看祁王的脸色:“爷,您吩咐。”

      祁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沉下脸,把东西狠狠扔在地上:“给她送过去。”一字一顿,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那东西在地上打了个转儿,最后停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
      这是冬春交替的一天,好像无数蕴藏在土壤深处的事物即将破土萌发。弄影去看灶火上给润意温着的药,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正倚着葡萄架发呆,看上去还有几分伶仃,把她吓了一跳。

      “姑姑,您怎么立在这儿呢,天寒地冻的,快回屋去吧。”

      润意转过头,对着她和煦地笑笑:“里头怪闷的,我在外头喘口气。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吧。”

      她的院子离内务府很近,一进的院子面阔三间,还有东西两间厢房。外头看不出大差别,可里头却是大不相同。这儿有独个儿的厨房,正房下头盘了地龙,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祁王许她在院子里种葡萄架,栽爬山虎。可以说,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祁王给的。

      有些东西握在手里太久了,总让人心安理得地觉得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终于到了归还的时候了。润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她撑着下颌抬起眼睛,天上绵延不绝的星斗串联成廖廓璀璨的银河。

      原来那男人什么都知道,只是他故意不说,几次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要把过去的都忘了。这是祁王留给她特殊的柔情,润意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

      祁王送她的鹤鸣琴还摆在院子里,她用手拨弄了两下,奏出《西江月》的曲调,这首曲子她学了很久,弹得依然比不上他。

      她漫不经心地拨拈着琴弦,有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润意抬眸看去,进喜立在不远处,先是笑着打千儿给她问好。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端得四平八稳:“这是王爷给姑姑的。”润意站起身,走到进喜的面前,托盘当中是一封地契,就是祁王许诺的缎府胡同的那间。旁边放着一块朱红色的木牌,她把它拿起来,上头是用篆书刻的一个烫金的祁字。

      这是出入宫禁的令牌,应该不是新做出来的,边角已经被磨平了,有些朱漆在木质的纹理间也开始剥落斑驳,唯有那个金闪闪的祁字还亮堂堂地显示出华丽的尊贵来。

      进喜走了很久,她仍站在原地看这个牌子,她想笑,却蓦地红了眼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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