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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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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亦安被傅亭川牵着手,从徐家出去,等快上车,傅亭川才松开。
弯腰上车时,男人递过来的手臂,她没扶,避开了。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盯着车椅上的雅黄牛皮纹理,没话找话说地问:“你会擒拿术还是什么?”
“嗯。”傅亭川的手指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不应该误会你找洛建国来的。”
洛亦安有些意外。
她耸肩,望向车窗外的夜色,漫无所谓地说:“没事啊,反正这事儿也的确是我干得出来的。”
窗玻璃里印着她的脸,以及傅亭川的侧脸。
傅亭川的态度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哪里。
可能是她太敏感,想太多?
傅亭川也只是在维护他自己的面子罢了。
毕竟洛建国刚才开口闭口说的那么难听,是个人都会有脾气的。
想到这里,洛亦安看一眼他冷白皮的手:“那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洛建国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说的话别当真。”
傅亭川隐隐听出几分她在安慰自己的意思。
他低眸,浓密睫毛在掩住神色,看上去有一丝黯然沉郁。
“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嗓音喑哑下去,像是有一场阴霾逐渐袭来。
洛亦安觉出了几分无可弥合的愁闷。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地想知道他的腿究竟是怎么没了的。
这本书的作者为什么不多写点傅亭川的事情呢?
每次出场都只是打压男主角的公司,似乎反派是不需要独立人格的,只需要干坏事来达到剧情目的就可以。
洛亦安小臂搭在车椅扶手上,惆怅。
傅亭川瞥向无端端开始发呆的女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娴静得不像是她。
“你选个日子,在傅家大宅再办一次生日。”
“啊?不用了。”
洛亦安快速婉拒了,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八十大寿,没这么要紧的。”
她原本就是想在生日宴上想正一正原主作为徐家亲生女儿的身份而已,谁知道热闹有余,还成了闹剧。
她眯了下眼,笑起来:“那你真的给我准备了生日蛋糕了?”
“没有。”
“我就知道!扯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洛亦安埋汰他。
傅亭川挑眉:“彼此彼此。”
回到家后,洛亦安动作麻利地除了衣物,踏进洗浴间泡澡。
手机上有贺明俪的未接电话,洛亦安回了一个过去,两人聊了聊今晚的事情,感叹了下这闹剧明儿估计满城风雨。
刚挂了电话,洛亦安远远地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孙伊,扬声喊道:“进来。”
随后是洗浴间的门被敲响。
洛亦安在圆形大浴缸中侧过身,朝着门的方向趴在边缘,疑惑地问:“小伊伊啊?怎么了?”
“是我。”傅亭川的声音传进来。
洛亦安直起半个身子:“有事情吗?我在泡澡,我过半小时去找你?”
傅亭川淡淡地说:“不用,我给你放起居室的桌上了。”
“什么?”洛亦安好奇地问。
“生日礼物。”
“……”
随后,是轮椅远去的声音。
浴缸对面有两块落地的椭圆镜,在乳白的灯光里,镜子里的洛亦安愣怔地看着门的方向。
分秒之间,她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起手臂用力拍了一下水面。
溅起来的水花扑在脸上,她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脑海里白茫茫的,用窒息感驱散混乱的思绪。
洛亦安泡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澡,裹着浴袍出去时,远远地看到起居室的流线型木桌上有一个盒子。
什么礼物?
她第一回在这个世界收到礼物,并且是来自于傅亭川,惊讶之余,的确是有些喜的。
她拿起盒子倒在沙发中,叠着腿,慢慢地打开。
黑色大盒子里面装着两个黑色的小盒子。
“……”
难道是传说中的套盒吗?
洛亦安自言自语地闷声笑说:“不会还是盒子吧?”
手指拨开其中一个,是熟悉的车钥匙,劳斯莱斯的标志。
车?
那另一个是什么?
洛亦安拨开另一个——
好吧,还是车,保时捷。
这男人送礼物,也太直接了吧?
洛亦安歪在沙发上笑着想,可真是叫他费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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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正是乱成一锅粥。
徐正康原本也不愿意闹大,可是洛建国是个十足十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撵不走。
洛亦安和傅亭川离开后不久,警察抵达调解纠纷。
不管有钱没钱,在人民警察面前,一视同仁。
洛建国是放高利贷的,带的兄弟也都不干不净,其中还有人有案底。他们几人见了警察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怂得说了没几句话,就要递烟给两位警察,但被对方无情地拒绝。
在三名警察调解下,洛建国带着人离开。
偌大的徐家,沸反盈天地闹腾数个小时,最后只剩下狼狈不堪的徐正康一家三口。
柳茵遣散了管家佣人,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徐悦玟的抽泣声。
徐悦玟被徐正康打了一巴掌后,一直在哭,眼眶通红,泪流不止。她坐在沙发里解释:“爸爸,真的不是我叫他来的。”
柳茵气得头疼,扶着太阳穴靠在单人沙发里,看着徐正康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她反问:“现在是为什么来的重要吗?”
刚才洛建国那么大声嚷嚷,柳茵当然猜得出来,他就是因为之前那两百万支票的事情怀恨在心。
这件事说起来是徐正康不地道,钱给出去又拿回来。
但再往前推,还不是因为徐悦玟把洛建国弄到了洛亦安的珠宝店?最后才兜兜转转演变成今天这样。
而且,徐正康是不会错的。这个当家人做的决断,怎么可能出错?
柳茵深知徐正康要面子,今天可好,面子里子全部掉光。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还特特地为了今天定了一身高级的套装,到头了,却成一场笑话。今天当面劝说她放宽心的人,背后还不指定嘲笑讽刺她呢。
徐悦玟低着头,不敢看父母,拖着凄惨的哭腔问:“妈,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早已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柳茵摇头:“好了,悦悦,别说了。你还是去国外呆上三五年再说吧。”
徐悦玟瞪大的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徐正康拍着沙发站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鼻梁怒骂:“我给洛建国那个垃圾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我自己亲生女儿难得在家里过个生日,洛建国来恶心我?那两百万是我该给的?当初把亦安带回来,我就给了五十万,现在敢跟我提傅家给的资金?都盯着我的钱?现在还要我送洛建国的女儿出国享福?休想!”
拳头砰砰砰地砸在扶手上,“你们个个都做梦!”
“正康——”
柳茵皱眉想要劝一句,但听徐正康指了指徐悦玟:“你现在就滚!从徐家滚出去!”
徐家客厅的灯光,从来没有如同此刻的明亮,照出了徐正康发青的脸色,以及发黑的眼眸。
徐悦玟整个人都吓傻了,瑟缩了下肩膀,下意识地往后退。
徐正康的怒意就像是积蓄已久的水闸,被洛建国的行为炸开之后,毫无理由地倾泻在了徐悦玟的身上。
他冲到徐悦玟身边,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般,用手拽住她的后颈,活生生把一个一米六的女孩子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爸爸!爸爸不要啊!”徐悦玟连哭带喊,踉踉跄跄地被徐正康拖出去。
柳茵快步起身跟上去相劝:“正康,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说什么?这东西吃里扒外,现在要说什么?!”徐正康头也没回,掐着徐悦玟的后颈,连拖带拽地弄出了徐家大宅。
徐悦玟脚步不稳,两条腿拖在地上,满脸是泪地哭喊:“爸爸对不起,爸爸真的不是我的错啊。”
徐正康用力把人推出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倒在台阶上痛哭的养女。
他大骂道:“是,的确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徐正康的错!当年知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被人打被人骂都不愿意接回来。现在老天爷给我报应了!”
身后的柳茵原本想来全全家,然而听到这里,她瞳孔一缩,顿住脚步。
当时找到洛亦安后,不把孩子接回来的决定,是夫妻俩一起做的。
她在这件事上理亏。
原本要踏出去的柳茵,远远地瞥了眼伏倒在台阶上的徐悦玟,抬了抬下巴,呼出一口浊气,冷漠地转过身,对这一切选择了视而不见。
门外,徐正康指着徐悦玟继续说:“我以为我们徐家给了你教养,给了你家,还给了你用不完的钱,可是你呢?”
“你可真不愧是洛建国的种,念书学习你不成,进不去名校我给你捐进去;上公司上班能力不行,不学无术,天天想着怎么偷懒;给你开个珠宝店,一直在亏,都是你妈拿着私房钱往里头补。你在这个家,到底有什么用?”
一声声逼问,宛若千斤重石砸在徐悦玟的心头,她涨红脸,一直摇着头,什么都说不上来。
徐正康继续骂:“今天洛建国对着亭川一口一句残废,你当时对着我是不是也这么说?你哭着求我,说你不想嫁给一个残废。我徐正康算是明白了,你们父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柳茵在门里闭了闭眼。她想到了当初徐悦玟如何重病中对自己痛哭流涕,说自己一生幸福不能毁在傅亭川这样的男人身上,甚至劝她接回洛亦安。
徐悦玟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摇着头说:“爸,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问题!您不要赶我出去,我把您和妈妈当做亲生父母啊。”
徐正康冷笑:“我要是身无分文,跟你那个亲生爸爸一样是穷鬼,是地痞流氓,你还会这样说吗?徐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回洛建国身边去吧。顺便告诉他,傅家那一个亿让他想都别想,往后更别想从我的口袋里拿走一个子儿!”
徐悦玟跪在地上长泣不止,而徐正康给她的只有狠狠的关门声。
她扑上去,拍着门喊:“妈妈……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啊妈妈?”
门里,昏黄的廊灯下,柳茵凝视大门。
她的唇微动了动,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徐正康给大宅门口的保安打电话,让他们现在立刻把门口的徐悦玟弄走。
保安在电话中问:“万一小姐不愿意走,我们要动手吗?”
徐正康大骂:“谁是小姐?你们从今天开始给我记住,我们徐家就只有一个小姐,再也没有这个徐小姐!”
他砸开手机,对着柳茵说:“不行,我要让亦安改姓,改回姓徐。”
柳茵没说什么,抱着胳膊慢慢走到沙发边,揉了一下丈夫的肩膀:“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傅老板那里。明天我们抽时间去拜访一下?别的倒也好说,只是我看他听到洛建国说亭川时,脸色真的是大变。别让今天这事儿,影响我们两家的生意。”
“哎!”徐正康再次拍了一下沙发,环顾一厅狼藉,“我不弄死洛建国我就不姓徐!”
门外的徐悦玟是被保安请出去的。
体面尊严这几个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不想最后还像块抹布一样被人丢出门去。
长夜凄冷,徐悦玟抱着腿坐在大宅黑色的铁质护栏边,她的头埋在膝盖里,热泪不止。
忽而肩头一重,后背一暖,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
徐悦玟抬头便看见了年轻保安周正但普通的脸孔,脸庞上露出笑容。
“小姐,太冷了,你披着吧。”
然而,下一秒,徐悦玟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躲开他。
“不用!拿走!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保安惊愕地看着她跳起来的模样,门厅灯光下那嫌弃的眼神与脸色,极为清明。他木讷地低头,去捡外套:“抱……抱歉。”
另一个中年保安走上前,对着年轻保安说:“人家是千金小姐,不是谁的衣服都能披的。”
听到“千金小姐”这四个字,徐悦玟跳脚地压低了声音发怒:“你是在讽刺我吗?”她擦了一把泪眼婆娑的双眸,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保安,“你是几时请的保安,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我是新来的。”中年保安昂首挺胸,歪着嘴笑,“徐小姐,现在你认识我了?”
他这居高的姿态让徐悦玟咬牙切齿:“你——你不过就是个保安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中年保安摇着头,拍了拍年轻保安的肩膀,讥诮说:“听见没,咱们是保安,没资格跟人家大小姐说话。”但是下一秒,他严厉警告地对徐悦玟说,“麻烦你赶紧走,一会儿徐先生问起来,你还在,我们可不好交差!走!”
徐悦玟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在两个保安迥异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往外走。
路漫漫,黑魆魆。
徐悦玟每踏出一步,就远离徐家一步。
她不是个蠢笨的人,一早知道,徐正康和柳茵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弃之不顾的人,现在的自己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个迁怒对象而已。
痛哭过后,徐悦玟无比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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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傅亭川两辆车,洛亦安趁着晚上时间还早,特意去道谢。
傅亭川人不在书房,而是在餐厅喝水,没有用轮椅,撑着一根黑色的拐杖,笔直地站在那里,似乎有意将背脊挺得格外笔直。
洛亦安背着手,鬼鬼祟祟地上前:“傅亭川?”
“嗯?”傅亭川没动,也没有立刻转身,“还不睡?”
洛亦安慢吞吞走向水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瞥了眼正握着杯子的男人。
他刚锻炼过,浑身透着热气,荷尔蒙气息在空气中炸裂,肆无忌惮地侵袭洛亦安的感官。
洛亦安就这么看着他的上半身,心道:这谁能想象他是个残疾人呢?
不可思议。
“生日礼物,谢谢了。”洛亦安扬眉。
傅亭川勾唇,似笑非笑:“不客气,跟着你炒股,总是要给你付点佣金。”
“……”
洛亦安没想到还有这出,她利落地翻白眼:“过分了啊!”
这会儿,电话响起来。
是徐悦玟打来的。
这大晚上的。
洛亦安拿着手机朝傅亭川挥了挥,示意自己接电话回房。
傅亭川扬了下巴,请她随意,自己也拄着拐杖准备回房。
洛亦安在前,走得也不快,她接通电话后不客气地问:“你不会是找我谈心事的吧?有事快说。”
徐悦玟道:“洛亦安,你以为你的父母是什么好人吗?你现在只不过是运气好,嫁了个好老公,所以你有了利用价值而已。好好守着傅亭川吧,等哪天他不要你的时候,你对徐家也就没用了,你看到时你爸妈还会不会对着你笑脸相迎!”
洛亦安沿着走廊往里走,指尖捧着墙壁,笑着说:“谢谢你啊,大半夜还关心我跟我老公的感情问题。”
她这话叫身后不远处的傅亭川一提眉,静静地看向曼妙的身影。
徐悦玟发现洛亦安最恶心她的一点在于,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洛亦安总能云淡风轻地接过去,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替她把事儿处理了。
徐悦玟没想明白,洛亦安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哄得傅亭川团团转。
洛亦安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微有些浓重的呼吸声,她问:“你这么晚就为了说这些话?没事的话,那我挂了。”
徐悦玟冷笑:“你现在可真骄傲,赢了就这么高兴吗?都不藏一下你的笑容?”
洛亦安忽的在走廊上站定,一动不动。
傅亭川也站住了,没再上前,深深皱眉盯着她。
洛亦安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徐悦玟,你永远没搞清楚一点。我们之间这一场仗,一旦开打,就没有赢家,我也只是努力地不成为一个输家而已。”
这话让傅亭川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
随后,洛亦安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不无讽刺地说:“还有一点,是你要上赶着做我的对手,否则,你还真不够资格。”
“什么意思?洛亦——”
洛亦安按断通话,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垂眸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傅亭川凝视她远去的身影,心说:这女人还真是张扬霸道。
然这张扬里透着自信,霸道里透着可爱,让人想要反复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