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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狼皮之下 ...

  •   阿苏左手提起笔,在研好的墨上面蘸了蘸,按南轻飏的指示,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一个“见”字。
      南轻飏看着纸上的字,轻蹙了蹙眉,阿苏暗喜,看样子写的太烂,打算放弃他了,很好。
      “虽然写的很烂”南轻飏执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但也不是无可救药”
      “............”
      “离我近一些,我教你”
      阿苏稍稍靠他近了些,熟悉的气息拢过来,阿苏的心开始没有节奏的跳,他使劲压了压,让自己静下心来。
      南轻飏道:“你是左撇子么?”
      阿苏愣了一下:“啊?哦,那要用右手?”
      “随你”
      “那就用左手好了,我用不惯右手。”
      “你确定?”
      “嗯”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比起被看出笔迹来,他再确定不过。
      南轻飏手臂绕过阿苏的腰,握住了笔杆,阿苏一惊,才反应过来,南轻飏在坐在他右边,在眼睛不知往哪看的慌乱里,阿苏有种想反悔的冲动。
      他的手落在阿苏的手上,很暖。
      阿苏想,如果南轻飏有个弟弟,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哥哥。
      见字如晤
      第四个字还没写完的时候,赵骁就又来了,他看到眼前的场面,再次僵住了,尴尬地咳了一声。
      南轻飏头也没抬,继续握着阿苏的手,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才问道:“怎么了?”
      赵骁看了看阿苏,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半天才道:“世子,建安那边来了消息”
      南轻飏让阿苏退下,问道:“什么消息?”
      “衡王败了,淄州王突然与允王反目,与岐州王一起协助渊廷大军平反,衡王自尽,允王正在被押回的路上。”
      衡王败了?这就败了?实在有些太突然,他苦心经营多年,比允王那种借助芸州、岐州的外来力量全然不同,怎么这么容易就败了?
      南轻飏问道:“衡王手里怎么也有十万精锐,怎会败的如此快?”
      赵骁有些吃惊:“衡王哪里来的十万精锐?也就只有两三万。”
      南轻飏思索片刻,才道:“不管怎样,那边稳定下来就好。”
      赵骁道:“啊,还有就是先帝薨逝了,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赵将军你......”南轻飏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最重要的事一定要放到最后说么?”
      赵骁道:“啊,皇位的事确实挺重要的,所以末将放在最后说了。”
      南轻飏按了按额角
      赵骁最后有些犹豫地,面露难色地道:“还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轻飏按着额角道:“不当讲的就不要讲了”
      “但是......末将觉得”赵骁上前一抱拳,大义凛然地道,“末将冒死一劝,还请世子殿下浅尝辄止,莫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南轻飏皱着眉喝了口茶:“赵将军操心的事未免太多了些,行了,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赵骁叹了口气,琢磨着这事还是让杜衡来劝比较好,便道:“那么,还请殿下爱惜身体,末将告退。”
      南轻飏险些一口呛到,咳了两声望向阿苏,见阿苏在门口一脸茫然地望着赵骁,他大概不理解赵骁为什么苦大仇深地看他,又为什么一脸沉痛地拂袖而去。
      真是可爱
      南轻飏翘起嘴角望着她,如果可以,身体什么的,他还真不太想爱惜。

      这几日风平浪静,阿苏在帐内都能感受得到外面的松缓,照这个走势下去,再过不到半个月,赫连那边也就消耗不起了,要么乖乖投降,要么等着被收拾,也就这两个结局。
      外面的士卒一个个盼着回家,也差不多要盼到了头,不知杜小虫和高子雷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在这里,死是太常见的事。
      南轻飏掀开帷幔进了大帐,莫澜跟在他后面,看了一眼整理桌子的阿苏,神色依然有那么一些不自然。
      阿苏看南轻飏回来,把沏好的茶倒进杯中,放在了案上,南轻飏走过来坐下,执起杯喝了一口。
      忽然一个士卒掀开军帐走进来,跪地行礼后道:“世子,赫连人来袭,正往鞍马关这边来。”
      话音刚落,外面号角就吹了起来。
      南轻飏应了一声,放下茶杯,换上铠甲拿起剑,带着莫澜往帐外走去,走到帐门口时回头对阿苏道:“好好练字,回来我检查。”
      说罢转身而去,阿苏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几次了,作为贴身侍卫,最开始阿苏还很积极地换甲衣,打算在战场上忠心护主,大展身手一番。
      然而南轻飏却不让他去,让他留在军营擦桌子扫地,贴身侍卫就真的做成了杂役,阿苏倒也无所谓,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南轻飏的装备加上他的身手,面对苟延残喘的赫连大军,受伤的机会太渺茫了。
      阿苏望着外面留守的士卒,出了一会儿神,开始履行他作为一个杂役,神圣的职责。在做完一切杂务之后,他在桌上展开了一张纸,准备练习用左手写字。
      左手写字是一项很功夫的事,但苏致远就能很轻松地把它完成,而且还能左右手切换,毫无压力。
      以前他们俩犯了错,家里请的先生罚抄书,苏致远双管齐下,总是比她先完成,然后就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写,一脸享受。
      想起来这些,阿苏闭上了眼睛,梳理了一下情绪,他有些心累地靠在了墙上。
      背后软软的,是那张狼皮,就是他对着说“我想你”的那一张,但是,狼皮中间这凹下去的一块是什么?
      中间空的,难道是个藏东西的格子?
      阿苏有些好奇,但本着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动的准则,他没有去看,直起身离开那张狼皮。
      他刚起身,一个东西就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苏忙低头去捡,那是一只精致的木盒,盒子被摔开了口,里面露出软软的丝绸红布。
      啊,一定是刚才靠的太用力,盒子动了位置,一起开就落了下来。
      阿苏边想边将箱子正过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他一瞬间就懵了,连呼吸也停滞住了。
      铺着红布的木盒里,放着一对白瓷娃娃,还有一个银蝶吊坠。
      银蝶吊坠黑了多半,那对白瓷娃娃里,女娃娃还是那是那么憨憨地笑着,连红衣服上的福字都还那么清晰。
      男娃娃却已经全身乌黑,身上全都是裂痕,一道一道,细细小小的裂痕。
      她还记得那日,她摔娃娃时的心情,也还记得娃娃落入大火里的模样,碎的七零八落,随着她的眼泪一起进了火里。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一片废墟。
      那日,她被慕容垣骗进客栈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仆人正要锁门,她反应很快,出手也很快。
      她把那人打晕,跟他换过衣服,低头走出客栈,幸好慕容垣注意力都在那个客栈上,点完火之后她才离开。
      走出很远,确定慕容垣离开,她才又折了回去,她觉得有必要留下点东西,给火里那具焦黑的尸体一些证明,证明那就是她,是苏映雪。
      其实也不需要证明,证明给谁看呢?慕容垣已经走了,可能会来找她的,也就只有南轻飏了,南轻飏看到她的东西,知道她已经死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有瓜葛了。
      她把东西扔进去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利用她也好,救了她也罢,恩恩怨怨,她不想再纠缠。
      她当时想,这些东西就当成是诀别吧。
      如今他却让她对着它们说我想你了,这算一种惩罚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把她放在身边,看她吃饭教她写字,跟她玩儿幼稚的游戏,让她说想他。
      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以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是她。
      木盒里还有一张纸,上面是他的笔迹: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纸下残缺了一角,留下不完整的三个小字:悲莫悲,后面那个字只留了一点,是个兮字。
      悲莫悲兮生别离
      看着看着,纸上的字开始变得模糊,泪水顺着指尖流下来,与纸上残旧的湿痕吻合,怎么也止不住。
      她珍爱地拿起瓷娃娃,不知道他是怎样一点点拔开炭灰,将这些碎片找到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把那些细小的瓷片拼起来的。
      一定很难拼,她摔的很碎。
      眼泪越流越多,流到了瓷娃娃黑黑的脸上,她捧着瓷娃娃,轻轻地拥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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