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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番外:是风动 ...

  •   (上)
      恭亲王已死,以后他都只为自己而活。
      他甩去短刀上的血珠,反手一折,将匕首隐入袖中。
      驿站大堂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甜腻得让人反胃。
      他摸索着捡起滚落桌角的煤油灯,玻璃罩裂了道缝,火光在潮湿的空气中一跳一跳。
      从天津一路走来,看见太多惨状,实在不忍,于是他混进义和拳的队伍里做了些实事。
      因为常戴着圆框墨镜,便多了个黑瞎子的外号。
      走出驿站,回首看了眼满地的尸体,他放了把火。
      铃音又起。
      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来处——不是驿站檐角那串积灰的旧铃,而是来自遥远的夜幕里。
      四野静谧,月光如银练。
      他骑上来时的马,顺着铃声寻觅。
      北方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黑瞎子只往铃声的方向走了一里路,就看见一个小土坡后隐隐透着火光。
      铃声没有再响起。
      他四下看了看,四周空旷,没有可以放哨的地方,也没看见哨子。
      黑瞎子向土坡攀去,靴底碾过潮湿的草叶,尽量放轻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土坡后是一片营地,先前看见的火光就是营地中的篝火透出的。
      营地里站了十几个人围在篝火旁,他拿出望远镜想看个仔细,却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十几个人都站的笔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眼睛都是闭着的,像十几具尸体。这些人穿着都差不多,却分成了两拨,呈现对峙的姿态。一个人被围在中间,看背影是个女人。
      他心想难道这是苗疆来北方旅游,但因为去哪个景点起了争执然后内斗了?他短暂发散了一下思维后暗自摇头,眼前太过诡异,他可能惹不起,于是轻手轻脚向下退去。
      墨镜边缘忽然闪过一点寒光,他猛然侧头,飞刀擦着鼻尖掠过,落进远处的草里。
      那人只是扔了飞刀就没动静了。黑瞎子平安退下土坡,还在草丛里摸了一会儿把飞刀找到了。
      这下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就此离去,而是拿着飞刀绕过土坡走向营地,不过他只到火光边缘就停下了,不管怎么样要等人穿好衣服。
      等了盏茶功夫,营地里的女人穿过重重诡异的人影走到黑瞎子面前。
      女人的脸色苍白,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左肩缠了一圈绷带。
      他把匕首扔过去,女人随手一接便用两指夹住匕首,微微一动,匕首消失,不知藏到了何处。
      黑瞎子自认算用刀的高手,也没发现她把匕首藏到哪里去了。
      “别来无恙?”黑瞎子问。
      对方语气不太好:“你看不见吗?”
      他毫不客气的发出一阵嘲笑声:“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说来话长。”
      “那你展开说说?”
      张玉言转身回营地,黑瞎子跟上,路过站着的人时他戳了戳,发现对方毫无动静,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他会认为张玉言改行赶尸了。
      “这都是嘛玩意儿?”捏了一个人的脸,对方还是没动静后,黑瞎子忍不住问了。
      “幻境。”张玉言走到火堆旁边席地而坐,继续处理伤口,“还是说你也想体验?”
      “那太麻烦您了,不用。”
      “不麻烦。”
      “我错了,我不想体验。”
      张玉言手已经放到腰间的铃铛上了,见黑瞎子告饶,才放他一马。
      “你这不是个哑铃吗?”
      闻言张玉言又作势拿铃铛。
      黑瞎子给了自己一巴掌,“算我嘴贱。”
      张玉言就笑,没有再和黑瞎子较真。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黑瞎子发现张玉言和刚认识的时候很不一样了,眼中少了些神采,身上多了些忧郁的气质。
      “或许你应该知道张家?”张玉言处理好伤口后终于开口了。
      黑瞎子点点头,笑道,“毕竟我身体里还流着张家的血不是?不过,为什么我的血没有特殊效果?”
      “张家也不是所有人的血都有特殊效果的。”张玉言随手捡了根木棍,挑了挑篝火,渐小的火势又骤然猛烈起来,“奕欣是你杀的吗?”
      “在你眼里我有这么癫?”黑瞎子反问,“我会杀自己的父亲?”
      “别胡说八道了。”张玉言毫不客气的击碎黑瞎子的谎言,“如果你父亲是奕欣,你身体里流的张家人的血是哪来的?别说你母亲,她是满族女子。所谓窃取张家血脉,也只是奕欣找了个张家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你的生父被他杀了,你母亲也在生下你后也被他杀了。奕欣是你的仇人。对吧?”
      既然被拆穿,黑瞎子索性不装了,“你说的不错。”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当你发现把你养育成人的奕欣是你的仇人的那一刻,你是怎么想的?内心会挣扎煎熬吗?”
      “没有。我开心的不得了。”黑瞎子自嘲道,“纠正你一个错误。‘养育成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猜猜我为什么一直戴着墨镜?”
      见张玉言侧头看他,似乎在等他摘下墨镜,但他只是扶了扶墨镜,“你问这些,该不会是遇到了同样的困境?是谁?那个张飞渺?”
      “不止她。还有张家族长,还有许多其他族人,都参与其中了。”
      “所以你在犹豫挣扎?其实很简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要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黑瞎子拍拍自己,“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够义气。我不打女人,可以帮你解决那个张家族长。他人呢?”
      “在下面。”张玉言道。
      黑瞎子惊了:“不是吧,都送下去了还搁这纠结?”
      张玉言把手中的棍子扔进火里,顿时火星四溅,“不是下地府。我的意思是他在地下。”她伸出一根手指,往地上点了点。“他们在地下找一些东西,再不出来就要死了,我在想要不要下去救他们。”
      “我的想法是想做什么就做了。至少很多年以后想起来,‘做了’不会比‘没做’更让人遗憾。”黑瞎子想了想恍然道,“原来你是想亲自动手杀了他?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优柔寡断了。”
      张玉言没搭理他,摸到腰间的铃铛,扯掉塞住铃舌的棉花,手指微晃,铃铛便叮叮咚咚响了几声。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黑瞎子以为张玉言急眼了,连滚带爬站起来就要跑路,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而周围伫立的十几道人影“扑通”“扑通”纷纷软倒在地。
      他探了探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的脉搏,发现还活着,“接下来什么打算,都杀了?”
      张玉言有点无语,“他们是我的族人,只是晕倒了。麻烦你帮我把他们扶进帐篷里,明天会醒来。”
      于是黑瞎子挨个把人送进帐篷,一座满了就塞进下一座,很快他发现一座帐篷里躺着十几个小萝卜头,在睡觉。
      没有吵醒这些小孩,他退出去问张玉言。
      “那帐篷里是什么情况?”
      “留守儿童。”
      黑瞎子没听懂这个词,“怎么你们下地还带小孩?从小训练?”
      张玉言便跟他简单说了说张家人用孤儿当血包的传统。
      “畜生啊。”黑瞎子感叹了一句。“还好我小时候没被张家找回去,不然也要血液流干而死。”
      “放心,没有麒麟血的,都是就地格杀,不会有痛苦。”
      黑瞎子放不了一点心,问张玉言打算怎么安排这些小孩,就听见那放孩子的帐篷有动静传出来,他转头看过去,一个小鬼从帐篷里爬了出来,正站在帐篷口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这小鬼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表情很冷漠,完全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
      看起来有点眼熟。让他想起了几年前跟在张玉言身边的那个小屁孩,他问道:“之前那小孩儿呢?上次你带的那个?”
      张玉言招招手,把帐篷口的小孩叫到身边,“怎么不睡了?害怕?”
      黑瞎子看见那小鬼点了点头,靠在张玉言身边坐下,不一会儿就歪在她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张玉言道。当初她把孩子带回族中时,张瑞桐已经承诺过不再用族中的孤儿当做下墓的工具,为让她安心还安排了人领养了所有血液特殊的孤儿。
      而之前被领养走的孩子,今天大部分都出现在这地下了。“过去了几年认不出来了,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
      她把这情况告诉黑瞎子,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黑瞎子思考了片刻,发觉张家这个大家族的情况实在乱,张玉言寥寥几句,就让他意识到张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来这里拆穿他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走到这一步,当然也是有人刻意引导的。我们做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这背后涉及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哪怕听到了一丝一毫,也永远无法脱身。身处其中,死亡或许就在明天。”张玉言郑重道,“你要加入吗?”
      黑瞎子反而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早就身处其中了?就如同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你也不是第一次邀请我加入你的计划。”
      张玉言愕然。
      “每隔几年都要重新认识一次。”黑瞎子边说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真是苦恼。有什么安排直接说吧,我既然来见你,就是给你当打手的。”
      说罢便又咧嘴笑了起来,张玉言看着他那一口白牙居然品出了几分森然的意味。
      早就认识了么,远在桂花树下之前?那是什么时候?张玉言想不起来了,不过丢一份记忆,对张家人来说是常事,她也不再纠结,只是将她最近的计划说了一遍。
      如今张家大半高层尽在地下城中,在张家称得上话事人的仅有三人而已。一是族长张瑞桐,二是副族长张飞渺,三则是张玉言。
      “如果按照你说的,张瑞桐那些人留在地下必死无疑,张飞渺外出办事久不归,张家岂不是你的一言堂?何必下去救自寻死路之人?”黑瞎子问。
      “可是……”张玉言想了很久,竟然叹了口气,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道:“说也说不清了。张家,囿于宿命中。或许还是要用张瑞桐的方法来结束一切,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所以我非见他最后一面不可。”
      “行吧,你尽管去,我帮你守着这些人。”
      第二日,张玉言下地。
      营地里受伤的张家族人在这期间纷纷醒来,虽仍剑拔弩张,但好在没有再动手。
      那八岁小鬼每天守在洞口。黑瞎子无聊了便逗他,不过小鬼不怎么说话,很闷,大约张家人多多少少都是这个德性。
      自小在外的黑瞎子属实算个异类,他有点庆幸自己没被张家人找回去,不然岂不是要成为一个无聊无趣的人。
      营地里还有一个成年人和小鬼长得非常像,叫张文柏,是其中一拨人的领头人。
      黑瞎子怀疑就是这人鼓动张玉言争权夺位,看了看张文柏和小鬼相似的脸庞,他犯起了嘀咕,该不会是枕边风?于是他问张文柏:“这小鬼不会是你和张玉言的儿子吧?”
      “你真是胡言乱语,什么话都敢说。”张文柏冷淡的摇摇头,“风烛残年,哪里配得上圣女。
      “那小子是我兄长和外族女子的孩子,侥幸身有麒麟,按辈分,也算同圣女有些姑侄关系。”
      “哦——”黑瞎子却是恍然大悟,张玉言此前同他说过不少张家的事,此刻也理清了几人的关系,“那小鬼他爹就是同你们张家上一代圣女有婚约然后跑了几十年的那个吧?然后你也跑了?张家无奈之下只能重新挑人,最后选中了你叔叔?”黑瞎子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未婚妻变婶婶,还是你们张家乱。”
      张文柏并不发作,只是冷冷道,“也让你赶上好时候了,尚能胡说。”
      可见即便是反叛一派的领头人也并不看得起“纯血”张家人以外的族人,怕也只是反对张瑞桐,和张玉言想要的张家相去甚远。
      不过有部分共同的目标,倒也够了。黑瞎子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只觉得终点遥遥无期,也许永远抵达不了。
      直到第四日,张玉言才从洞里爬出来,整个人狼狈不堪,面如金纸,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出来。
      因为异常虚弱,张玉言出来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对张文柏说了两个字——“炸了”。二是捏碎了那只青铜铃铛,之后就陷入昏迷。
      见张玉言平安,黑瞎子才算放心,没等人醒,便连夜离开了。
      反正再见面又是形同陌路,也无所谓道别了。
      (下)
      秋风卷着米粥的香味穿过巷弄,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但黑瞎子还饿着。
      他蹲在屋脊上,手里转着柄飞刀,对街是东升饭店,他盯了一整天了,心想那人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发现他了?可他为免打草惊蛇,除了盯梢什么也没干。
      匕首反折收入袖中,黑瞎子起身拍了拍长衫下摆的灰,像片落叶般飘下屋脊。他打算去店里探探,顺便吃个饭。
      刚从酒楼侧面的小巷里拐出来,迎面撞见个青布衫,背着一柄古刀,底下是双沾泥的青布鞋,再往上看,是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正拖着个鼻青脸肿的壮汉走过巷口,那汉子少说两百斤,在他手里像条死鱼。
      哟,这不正是他盯了好几天的人?怎么就这么被人绑了?这少年是何人的部将?黑瞎子心里冒出许多疑问,面上并不表露,只是侧身让路,墨镜后的眼睛扫过汉子腰间的匕首,心道这少年出手够快,武器都没来得及用。
      黑瞎子没有引起少年一丝一毫的关注,他拖着壮汉走向隔壁的一家老客栈。
      少年将那壮汉拖进客栈后院,随手扔在墙角,动作间带着种与年龄不符的漠然。黑瞎子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背靠月洞门,又摸出匕首在手里转:“朋友,截胡可不是好习惯。”
      那少年这才转过身来。天色已暗,院里只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映着他半边脸。黑瞎子这才看清,这少年生得清秀,眼神却很冷漠,表情毫无波澜。
      少年开口,冷冷道,“人我要了。”
      黑瞎子笑了,往前踱了两步:“巧了,我也想要这个人。”
      他话音刚落,那原本瘫在地上的壮汉突然暴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摸出柄匕首,直刺少年后心。
      黑瞎子“啧”了一声,袖中飞刀已滑至指尖,却见那少年头也不回,只侧身半步,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壮汉腕骨。咔嚓一声脆响,匕首落地。少年顺势抬腿,膝撞在壮汉肋下,动作干净利落。壮汉闷哼一声,再次瘫软下去,这次是真昏死了。
      黑瞎子指尖的飞刀又隐了回去。他扶了扶墨镜,忽然笑了:“好身手。张家人?”
      少年神情微顿,“与你有什么干系?”
      黑瞎子耸耸鼻子,故作夸张,“呀呀呀,麒麟血的味道,不知道多少人在找的唐僧肉?你们张家现在谁当家?还是张玉言吗?”
      少年终于正眼看向他,四目相对。
      少年眼神沉寂,黑瞎子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落在里头,激不起半点涟漪。
      “看来你认识她。”黑瞎子顺势从月洞门的阴影里走出来,鞋子踩在院里铺地的碎石上,“咔咔”的声音一片在寂静种显得格外清晰。“张家现在怎么样?”
      少年没回答,只是看了看月洞门,又看着黑瞎子,意思很明显,下了逐客令。
      黑瞎子脸上的笑意未减,指尖却已悄然触碰到袖中飞刀的冷刃。
      就在这无声对峙的当口,“吱呀”一声,厢房原本紧闭的木门被推开,院内的微光照亮了屋里的黑暗,一个穿着奇怪的年轻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那女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上身却披了件中式的披风。
      月光和客栈门檐下悬挂的灯笼光交织,照亮了她的脸。
      竟是张玉言。
      但又不是他记忆中那个背负着太多秘密与重担的张玉言。眼前的这个人,带着一种活泼飞扬的情绪。她的眼神飞快地扫过壮汉,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落到那少年身上。
      她站在台阶边缘没有往下走,而是向少年勾了勾手指,少年乖乖走到阶下,她便微微低头凑到少年耳边说话。
      声音很小,但黑瞎子听得很清楚。
      她说:“你去抢劫了?那是谁?你朋友?”
      少年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收敛了些许,虽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壮汉道,“这是个恶人。”
      毫无诚意的回答,但张玉言立刻就相信了,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好弟弟。”
      少年并不打算回答她关于黑瞎子身份的疑问,只低声道:“外面凉,你出来做什么。”
      两人的互动衬的黑瞎子像个局外人。
      张玉言神情一敛,又看了眼黑瞎子,低声对少年道:“我听见有动静,以为有人来找事。”说完她双手环在一起,抬高声音对黑瞎子道:“你哪位?”
      黑瞎子扶了扶墨镜,咧嘴一笑:“路过。看见这位小兄弟身手不凡,特来结交一下。打扰了。”他边说边拱手,眼睛却透过深色镜片,仔细打量着张玉言的神情。
      张玉言心想这多半是个老江湖,便“哦”了一声,“你来的不巧,我们今天就走了。”
      黑瞎子的目光在少年和地上昏迷的壮汉之间快速移动了一下,道:“那我问几句话,可以吧?”
      见少年点头,黑瞎子蹲到那壮汉旁边,拍了拍对方肿胀的脸颊,力道不轻。壮汉迷迷糊糊转醒,看见黑瞎子近在咫尺的笑脸,吓得一哆嗦。
      “别怕,”黑瞎子语气和煦,“就问你点事儿。东升饭店二楼,丙字号房,留给谁住的?”
      壮汉眼神闪烁,嘴唇翕动。
      黑瞎子叹了口气,指尖寒光一闪,那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就抵在了壮汉喉结上,冰凉刺骨。“我没什么耐心。你背后的人,是不是姓陈?”
      壮汉瞳孔骤缩。
      这就够了。黑瞎子手腕一翻,飞刀收回,人也站了起来,对少年道:“问完了。你请便。”
      转头却看见张玉言拿着张烧饼在啃,多半是这少年带给她的。黑瞎子心道真是个贴心弟弟,他有点羡慕张玉言了,在哪都有人伺候。
      少年有些意外他的爽快,但也没再说话,弯腰揪住壮汉的衣领,像拖个麻袋似的,径直往后院更深处的一间柴房走去。
      黑瞎子没跟过去,重新靠回月洞门边,就那么尴尬的和张玉言大眼瞪小眼。
      “你的族人呢?”黑瞎子问。
      “哈?”张玉言纳闷道,“什么族人?你这人说话有点奇怪。我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很久了。”
      这次忘得够彻底的,连张家都不记得了。那少年该不会是哄骗失忆的张玉言私奔出来,好让张文柏独揽大权?年纪轻轻何至于此。黑瞎子胡思乱想间,柴房门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很快归于平静。
      少年从中走了出来。
      “张文柏是你叔叔?”黑瞎子问。
      少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走到院中的水缸旁,舀水洗手。
      这么坦然的承认了,让黑瞎子有些猝不及防。“看来你们是失散了。”黑瞎子叹了口气,难得正经道,“要不要帮忙?”
      少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第一次认真打量黑瞎子。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别了吧。”还在咔咔啃烧饼的张玉言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你认识我家那群亲戚?我听我弟说了,他们都不咋正常,你别多管闲事。”
      失忆还会失了智吗?黑瞎子陷入沉思。还是说难道这也算计划的一环?算了,不管了。他笑道,“二位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多嘴一句,最近轮渡不太平,尽量不要坐。”
      张玉言似乎没什么戒心,顺口就接道:“那不会,我们要往——”话没说完,少年忽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言,我们该走了。”
      这一声“言”叫得平淡,黑瞎子听得眉头一挑,这小鬼真是没大没小,和姑姑姐弟相称也就算了,竟然还直呼其名。
      张玉言不大高兴,不知道是因为被打断了说话,还是觉得被弟弟冒犯到了,眉头一皱但看了看黑瞎子到底没发作,只道:“这位大哥,我们姐弟先走了。后会有期!”
      少年回屋拿上包袱,两人相携出了院子。
      黑瞎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消失在客栈后门的巷弄阴影里。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市井喧嚣。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低低笑了一声。
      “张玉言啊张玉言,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可惜没有人回答,只能算自言自语,他重新戴好墨镜。摸了摸空瘪的肚子,转身朝东升饭店正门走去,“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8章 番外: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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