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蛟》妖梦铃

15、结束

　　道士们回头，一辆华贵的马车带着一队侍卫出现，看马车上的徽章似乎还挺眼熟。
　　小道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尔等是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吗？”纱帘被撩开，鄢桓马车上下来，冷眼瞧着面前这群人。
　　“二皇子驾到，还不跪？”吆喝声再一次响起。
　　众道士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忙跪下去，除了谢铭屿还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鄢桓走到那个领头的道士面前，冷眼瞧着他：“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的太傅面前闹事？”
　　面对谢铭屿那道士还能硬气一些，可对象换成鄢桓就不行了，这可是可能未来会成为天子之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怎么？刚才不是很能说？现在哑巴了？”
　　“谢……谢府有妖，贫道、贫道只是……”
　　“本王不介意让你们都变成妖。”
　　话毕，一众侍卫跑上来将那些道士给围住，长刀白刃，吓得他们直颤抖。
　　“二皇子饶命……”
　　“二皇子饶命……”
　　那些大小道士开始磕头谢罪。
　　见鄢桓不为所动便把目标定在谢铭屿身上，向他磕头认错。
　　谢铭屿抱着胳膊，心里只觉得讽刺，转身便走。
　　鄢桓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道：“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们中有谁胆敢再乱说话，本王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言下之意是这一次饶过他们，不过……鄢桓目光落在为首那名道士上，示意自己的侍卫上前把他给抓起来。
　　那道士惊恐万状：“二皇子饶命，贫道知错了，二皇子饶命……”
　　鄢桓只当没听到他的声音，转身也进了谢府，但没让随身跟着自己的那些侍卫跟进去。
　　侍卫们本不同意，毕竟他们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护鄢桓的安全，让鄢桓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可怎么行？
　　只是鄢桓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警告性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进了谢府。
　　谢铭屿正领着祁烜往内院的方向走。
　　鄢桓追上去，想去拉他的手，却被默不作声地躲开。
　　谢铭屿皱着眉回头：“二皇子有事？”
　　“铭屿……”鄢桓看着他，心里的刺痛感无法消散“他们不敢再来找你麻烦，别担心。”
　　“谢二皇子照顾。”谢铭屿回身，后退了两步“只是这谢府实在没有能够接待二皇子的地方，二皇子请回吧。”
　　“你一定要这么生疏吗？”鄢桓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试图寻找别的话题“这孩子是谁？”
　　谢铭屿拦在祁烜面前，警惕地看着他：“跟你没有关系。”
　　他眼睛里的警惕像是一把长刀，直捅进鄢桓的心里：“你别这样，我不会伤害他的。”
　　显然，谢铭屿不会相信他的话，他挡在祁烜面前：“鄢桓殿下，谢府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能否请您早些回宫去？”
　　“铭屿……”鄢桓眼皮子颤了颤“我们单独聊一聊好不好？”
　　不等谢铭屿拒绝，他又说：“有些事情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你应该也不希望他们知道。”
　　谢铭屿：“……”
　　最后他还是跟着鄢桓走了，让祁烜自己先回院子去休息。
　　祁烜殿下会这么听话吗？当然不会，他身边的君澈殿下更不会，两位殿下对视一眼之后化回原形，悄悄跟了上去。
　　鄢桓对谢府的环境很熟悉，比在这儿住了许久的祁烜和君澈都熟悉，他寻了一处亭子坐下，谢铭屿却仍然站着。
　　祁烜和君澈上了屋顶，露出四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那边的情况，然后便看到鄢桓伸出手，把谢铭屿拉到身边，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君澈一双狐狸眼瞪得贼大，满脸都是震惊。
　　祁烜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谢铭屿始终静默着，既不反抗也不回应，他像是一潭平静的深渊死水，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水面的波澜。
　　“我好想你。”他知道不会得到回应，但还是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就快结束了，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痛苦下去的，你相信我，再等一等……”
　　谢铭屿看向亭子外面的水塘，依旧面无表情，他心里早已经没有期待，所以对这话也起不了波澜。
　　相对无言片刻，鄢桓想起今天那些道士，有些担心谢铭屿的安危：“我安排一些人过来保护你。”
　　谢铭屿却道：“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他终于是不沉默了，但是这不沉默的回应更让人难受。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没事。”鄢桓声音微颤“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会让这些事情都结束的，再等一等。”
　　谢铭屿沉默。
　　鄢桓又想起跟在谢铭屿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我查不到他的身份，几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神都，被你带回谢府，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不是我身边每出现一个人你都要彻查一遍？”
　　“没有。”鄢桓赶紧否认“我只是怕你会有事，我害怕……铭屿，你不能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谢铭屿嗤笑一声“谢府只剩我孤家寡人一个，太傅这个位置也不过是个名号，在我身上还能有什么让人谋求？”
　　“你别这样说话……”
　　屋顶上，狐蛟双眼迷茫，根本不知道那边亭子上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祁烜歪了歪脑袋：“你有没有觉得，谢公子好像更难过了？”
　　君澈点了点头：“他们这算是在吵架吗？”
　　可是谁吵架会抱在一起？谢公子自始至终也没有把那人给推开！
　　思考许久，君澈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凡人就是这么难以理解。”
　　祁烜：“再看看，说不定他们会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铭屿却好像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声问：“圣上可知你到这儿来了？”
　　鄢桓僵住，好一会才说：“不重要。”
　　“若是让他知道你跟我还有联系，你离那个位置只会更远。”
　　鄢桓顿住，抱着谢铭屿的手收得更紧：“可是我很想见你，你没有如约出现，我只能来找你。”
　　谢铭屿面无表情：“我跟你说过，我们不应该再见面，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可我做不到。”鄢桓仰头望着他“你答应过要等我的，不能食言。”
　　“我答应你的时候，我爹娘都还在，铭洲也还在。”谢铭屿心如死灰“在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报应落在他们身上之后，你凭什么要求我继续履行诺言？”
　　鄢桓心如刀绞，但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这样望着他，望着这个内心早已千苍百孔，再也容不下他的人。
　　“二皇子，别忘了，我做的那些错事，都是为了你。”谢铭屿慢慢回神，眼圈泛红“所以，你现在还要逼我应诺？”
　　“我们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再给我一点时间……”
　　“给再多时间都没有用。”谢铭屿伸手抚摸他的脸，这张脸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就会痛苦，拿不起来又是另一种痛苦，谢铭屿明白，他的痛苦从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他没法改变。
　　“有些事情早该结束了，殿下。”谢铭屿望着他“我早该知道自己不该痴心妄想，是我放不下心里的痴妄才造成今天的所有。”
　　“不是……”鄢桓疯狂摇头，他害怕谢铭屿这样说话“不是痴妄，从来都不是……”
　　“算了吧。”谢铭屿笑着摇摇头“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们得明白，这个世界谁都身不由己，没有选择，我没有，你更没有。”
　　“你之前说我们可以选。”
　　“于是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这一路踩着多少人的骨血，你我心中都有数，何必这样自欺欺人？”
　　他累了，早就累了。
　　“他们好像都很难过。”君澈跳到祁烜背上“可是到底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都不说原因？好奇怪。”
　　祁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大概已经无话可说，相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鄢桓站了起来：“离宫已久，该回去了。”
　　鄢桓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谢铭屿，带着些许期盼：“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铭屿回过身，朝他拱手作揖：“恭送二皇子。”
　　鄢桓僵了僵，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会难受：“入冬了，注意保暖，多穿几件。”
　　“谢二皇子关心。”
　　鄢桓深吸了口气，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变回了那个才情出众、睿智明理的二皇子。
　　谢铭屿看着他一步步远去，身体不住摇晃，一只手撑在石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疲倦感袭遍全身。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罪要赎。”谢铭屿低声呢喃“早就该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不心痛？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