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家 ...
-
祁烜本想找谢铭屿用膳，一觉醒来却找不到他人。
忽而想起谢铭屿那天夜里对鄢桓说的三天之约，谢铭屿对鄢桓说三天后老地方见，可是……老地方在哪里？
祁烜忍不住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君澈倒是不怎么忧心，站着窗户上看向院子，欣赏自己留下的杰作“他能照顾好自己。”
“可我总觉得这些天他有些不太对劲。”
“那我陪你去找找？”君澈化成人形“到屋顶上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
神都城楼，谢铭屿坐在城墙上，手里拿着一支玉笛，随着冷风吹响笛子，笛声里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铭屿，你在这里做什么？”鄢桓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过来，他在害怕“那里太危险了，你别乱动，我来接你。”
“你别过来。”笛音微顿，谢铭屿将玉笛拿在手里把玩，轻笑着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跑到这里来看风景吗？”
“记得，你先下来好不好？”
“不好。”谢铭屿站起身，他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倒，回转过身“小时候真好，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
只要踏错一步，他便再也回不来了。
“铭屿，回来。”鄢桓心惊胆战地望着他。
谢铭屿转身看向远处的山脉：“那么，你能够让我留下来吗？”
“是我做错了事情，害得你失去了家人朋友，该死的人是我。”鄢桓双手都在颤抖，语速极快“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会娶丞相之女，皇位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能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想见我，我会躲得远远的，只要你能活着就好，铭屿，别吓我。”
谢铭屿摇了摇头。
鄢桓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推到了悬崖边上，一不小心便是无边无际的万丈深渊，而他站在深渊的边缘，进退两难。
“不要这样，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你不要这样……”他真的害怕，他希望自己的害怕能被看到，这人能不能再对他心软一次？
谢铭屿抱着手里的玉笛，微微一笑：“你送的笛子，我很喜欢。”
他好久没有笑过这么开心了，谢铭洲死之后，真心的笑容便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鄢桓曾经多次期望能够再一次在这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而现下他终于看到了，却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我可以送你个新的。”鄢桓立刻接话，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他一动谢铭屿的脚也会跟着动，他不敢赌。
谢铭屿还是摇头，他说：“你不必再为我做出任何妥协，这算是我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看到了祁烜抱着狐狸正往这边赶，最后再见一面，这便是道别了。
他张开手向后倒，风很大，他感觉到了自由，他爱的家人也在等着他……
他其实看到了，狐狸的化形，那个道士的判断没有错，他们确实是妖，却也是两个很可爱的男孩，他们不该为了自己耽误他们的事情。
他们该回家了！
萍水相逢，能遇到他们，算是谢铭屿生命中最后的慰籍。
“不要……”鄢桓大喊了一声，拼命往前冲，可跟着他的侍卫们死命拽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从自己眼前飘落，而他徒劳伸出手，衣料从手中滑过，他什么都没能拉住。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啊……”
城门下，狐狸一跃而起，抱住了祁烜的脑袋，九条尾巴瞬间掩盖祁烜的视线：“不要看。”
他们发现了坐在城墙上的谢铭屿，但没来及救他。
君澈隐隐觉得心慌，化成人形将祁烜拉到墙后躲起来。
祁烜双目含泪，他想推开君澈：“我要去看看他。”
“不要去，不要哭了。”君澈手忙脚乱地给他抹眼泪“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城楼下已经围上许多百姓，鄢桓跌跌撞撞下了楼，跪倒在不远处。
没有谢铭屿的庇护，鄢桓定然也顾不上他们，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道士很可能去而复返。
他们不适合再出现了！
君澈双手抱住祁烜，轻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我陪着你，不要害怕。”
一个时辰后，抱着一条白蛟的少年飞速窜出神都城，一路往南跑。
祁烜情绪不高，把自己盘成一团窝在君澈怀里，任君澈怎么哄他都没有用。
君澈很后悔这一趟将他哄骗出门，要是自己没把他拉出来，他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
君澈将祁烜带回狐宫，打算将这小白蛟藏进自己的寝殿去慢慢哄，不料途中偶遇大长老，被逮住了。
彼时他正背对着大长老，石化当场。
大长老声音洪亮：“何妖擅闯狐宫？”
君澈僵硬地回头，朝大长老扯出一个笑容，乖乖打招呼。
“太子殿下？”大长老瞪大眼睛“你成功化形了？”
君澈点了点头：“意外，我也没想到。”
“这两年跑哪去了？大王和王后可生气，要是让他们……”大长老说着说着，目光定格在被君澈整个藏在怀里的蛟身上“噫？这不是祁烜殿下么？这是怎么了？”
见被发现了，君澈索性没再藏，挪开袖子，将把自己盘成一个球的蛟递到大长老面前：“他心情不太好。”
大长老睁开眼睛盯着蛟球观察了一会，伸手戳了戳他脑袋上的鳞片：“发生了何事？能否告知老夫？”
君澈将蛟球抱回去，寻了一处亭子，跟大长老一块坐下，君澈同他说了这些年里发生过的事情。
他看着团在自己身上，整条儿都蔫了的蛟：“我没让他去见谢公子最后一面……我始终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谢公子要寻死，也不懂凡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大长老：“于是祁烜殿下为何而难过，为谢公子的死？还是为无法理解他为何寻死？”
君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绕：“有什么区别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死亡才是谢公子自己最期待的结局，死对他来说是解脱，他会为自己的死而高兴。”
祁烜抬头，游上君澈的肩膀，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长老看。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你们遇到谢公子时，他身上便萦绕着化不开的悲伤，日日被梦魇缠身，活着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痛苦，可是因为某些事，他不得不继续硬撑下去，直到最后，再也撑不下住。”
“他离开的时候，大概是笑着的吧！”
“殿下，人和妖都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要走的路各不相同，不可过多干涉对方的因果，随缘随心便好，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你已经尽力，难过在所难免，但你可不能被悲伤淹没，最后走上跟那位谢公子一样的道路。”
“那可不行。”君澈瞪大眼睛，抓住祁烜直晃悠“你可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君澈将祁烜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以最快的速度在蛟没反应过来之前将摆在榻边的白玉盆藏起来。
所幸蛟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他化回人形，盘腿坐在榻上，问君澈：“大长老说的都是真的吗？”
君澈三心二意，一边害怕自己藏起来的玉盆被发现，一边又在期待着被发现后可能会发生的趣事：“大长老是活了几千年上万年的老狐狸，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吧！”
“谢公子死的时候，真的开心吗？”
他还在纠结这件事！
君澈暗暗叹了口气：“应该是吧，最后两天他都没有再做噩梦，大约是决定了自己的死亡，已经释然了。”
祁烜垂下目光：“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说不定他能够阻止谢铭屿去死，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人妖殊途。”君澈摸了摸祁烜的脑袋“我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你已经尽力了，别再为难自己好吗？”
这条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祁烜有些疑惑“你不难过吗？”
“大概是因为，我跟谢公子感情并没有很深刻。”君澈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一直以为我是你的宠物，又把他对弟弟的情感投射到你身上，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更熟悉。”
祁烜扯了扯嘴角，笑容不达眼底：“你好像还挺懂。”
“那当然，不然怎么当你兄长。”
祁烜：“……”
按照以往，他一定会争辩说君澈这个化形比他慢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兄长，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那个心情。
君澈也看出来了，有些无奈：“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一块去做，当作是散散心？”
祁烜摇了摇头。
君澈看着他，无端想起自己之前在谢府堆的雪雕，哀叹了几声：“早知道应该带着一起回来的，还能放在门口当装饰。”
祁烜：“……”用自己来当装饰，这个品味属实少见。
君澈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狐王狐后。
看来大长老已经把他们回来的事情报告给狐王和狐后了。
狐太子陡然一僵，连忙跑到祁烜身后躲起来：“完了完了，你一定得帮我。”
祁烜沉默。
狐王狐后推门而入，看到躲在祁烜身后的自家臭小子就来气，干脆利索将他给揪了出来：“混账东西，还学会离家出走了，自己离家出走就算了，还拐带着烜儿一起走，胆子肥了你。”
君澈大喊大叫：“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拐带那条蛟？不能是他拐带我走吗？”
祁烜无言以对。
狐后更火大：“烜儿这么听话，要不是被你怂恿怎么可能离家出走，还跑去凡间？”
君澈：“……”虽然这是事实不错，但他还是觉得不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