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蛟》妖梦铃

32、阻拦

　　君澈抵达龙族之时，那里已被熊熊烈火吞噬，凄厉的哀嚎声充斥四野，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脚下踩着的不知是谁的尸骨残骸。
　　庞大的白蛟在浓黑雾气的缭绕中若隐若现，所到之处，万物尽化虚无，杀意波动震压方圆十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蛟，仿佛他已经不是他。
　　祁靖川的眼眸中，那曾经闪烁着理智与清明的光芒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而混沌的杀戮，他已经被恨意吞噬。
　　龙王已死，他的尸骸被他踩于脚下，整条龙断成两截，断截面参差不齐，大概是被生生扯断的，祁靖川身上的杀意让君澈觉得害怕。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祁靖川，不是嗜杀的妖魔。
　　君澈一跃而起，拦在祁靖川面前，伸手拦他：“够了，靖川，停下来，别再这样下去了。”
　　祁靖川双目通红，君澈的影子根本映不进他的眼睛里。
　　君澈慌乱无措，运转妖术去拦他。
　　祁靖川一尾巴将他甩出去。
　　君澈有些懵，愣神片刻，又是一群龙族被挫骨扬灰，他得阻止他。
　　君澈一跃而起，脑海里回忆着父王母后对他说过的话，运转起全身的妖力控住祁靖川。
　　他们现在同为大妖，祁靖川跟他差距不该这么大……并没有，他能感觉到祁靖川轻而易举就能冲破他的禁锢。
　　“靖川，别这样好不好……”君澈的眼泪跟掉线一样不断落下。
　　龙族还活着的龙不太多，见君澈短暂的控住了祁靖川，纷纷想上前帮忙，君澈用自己的妖力造出一个保护圈，将那些靠近的龙全部弹开：“都给本王滚。”
　　那些龙也被君澈给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最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跑了。
　　君澈试图唤醒祁靖川，一次又一次呼喊着他的名字。
　　“不要迷失了自己，还有我在等你。”
　　“不要丢下我自己一个。”
　　“我只剩下你了，不要走，不要抛弃我。”
　　迷雾中，祁靖川抱着自己的脑袋，脑海里是各种哭嚎哀叫的声音，有他的父王母后，有蛟族所有的子民，也有龙族……
　　声声呐喊，像无形的利刃刺进他的心脏，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好痛!
　　好冷。
　　祁靖川缓缓跪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烜儿。”
　　“烜儿……”
　　“太子殿下，祝好。”
　　“殿下，谢谢您。”
　　祁靖川抬起头，是自己的父王母后与蛟族众生，他们都在朝自己笑，笑得灿烂。
　　祁靖川也笑，眼泪却模糊了他的双眼：“抱歉啊，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是我太没用了。”
　　如果他能够更强大，如果他能够阻止龙族……可惜没有如果。
　　祁靖川站了起来，朝自己的父王母后走过去，一步一步充满决然：“父王母后，我终于来找你们了。”
　　这么多年，他将自己的思念深藏于心底，每回难过之时，他都会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要坚强，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复仇，所以必须把所有都压下去，这么久过去，却是快要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祁王祁后以及蛟族众妖的身影忽远忽近，祁靖川发现自己很难走到他们身边去，于是便开始奔跑，他想追上去。
　　还是追不上，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追不上？
　　“父王母后，等等我啊!”祁靖川大声呼喊自己的父王母后。
　　“傻孩子，你该回头了。”祁后轻声道。
　　“什么？”
　　祁王牵起自己夫人的手：“回头看看，他还在等着你，难道你要丢下他吗？为父与你母后已经不在了，可你跟我们不一样。”
　　祁靖川疯狂摇头，他不要，他不想离开自己的父王母后。
　　“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祁靖川有些哽咽“总想跑出去玩，其实凡间也就那样，我再也不会去了，父王母后，你们能不能别不要烜儿，烜儿真的好想好想念父王母后。”
　　祁王摇着头：“烜儿，你长大了。”
　　祁后：“我们没有不要烜儿，只要烜儿还记得，父王母后会永远活在烜儿心里。”
　　他想要的不是这种虚无的陪伴……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君澈的声音，焦急而担忧的声音。
　　祁靖川的双眼得到片刻清明，他看清楚龙族遍地尸骸，也看见了用尽全力在阻拦他的君澈。
　　他的心脏已经被愤恨给占据，始终得不到解脱，凶狠地朝君澈龇牙：“为何拦我？君澈，滚开。”
　　君澈摇了摇头：“靖川，够了，停下来好吗？”
　　祁靖川长啸了一声，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父王母后，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在拦我？你在救他们？”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仇已经报完了。”君澈隐隐感觉自己的妖力快要控不住失控的祁靖川“但是龙王死了，龙族那三只大妖皆死无葬身之地，龙族众妖所剩无几，靖川，不要再造杀孽了好不好？”
　　杀孽过多，是会触怒天道的，而且跟龙族不同，龙族倾族而出灭了蛟族，他们的罪孽由整个龙族承担，而蛟只有自己一个，他再这样下去，凭一己之力灭龙族，天道会容不下他，就像万年前那些大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滚开。”祁靖川听不进去，已然怒极。
　　造杀孽如何？被天道诛杀又如何？他要龙族彻底消失在这世间，方能解他心中之恨。
　　君澈双目含泪，坚定地摇头。
　　祁靖川双眼通红：“你想我杀了你吗？”
　　“如果杀了我你能停手的话，那便动手吧，但你舍得吗？”君澈轻声道“够了!靖川，真的够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祁靖川：“……”
　　龙族已经跑得差不多，整个龙族都让祁靖川夷为平地，只有混杂着血腥味的烟尘滚滚，久久没能散开。
　　君澈突然收了自己的妖力，幻化回人形，他的嘴角还带着一道血痕，看起来好不虚弱。
　　他朝祁靖川走过去，抬头仰望着他，轻轻地伸手抱住他庞大的身躯：“靖川，是我啊!”
　　他曾经许下过诺言要保护他，也发过誓要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他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无论生死。
　　“我们成功了。”君澈将脑袋靠在祁靖川的鳞片上“我们已经给蛟族、给我们的父王母后报仇，龙王已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压我们，都结束了。”
　　他不间断的跟祁靖川说着话，将自己的后背袒露出来，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处于失控状态的蛟会杀掉他。
　　慢慢地，祁靖川眼睛里的猩红慢慢褪去，他的意识渐渐回笼，看着那只抱着他鳞片哭诉的狐狸，终于有了一丝实感--这只狐狸没死，这不是幻象。
　　万幸，他还在。
　　祁靖川蛟形散去，君澈成功抱住跟自己一般高的蛟，转悲为喜，他小心翼翼地摸上他的脸，轻声说：“你醒了？”
　　祁靖川静静地看着他一会，而后闭上眼睛，身体软倒下去。
　　君澈赶紧接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大长老赶到之时，龙王的尸首已经四分五裂，死得不能再死，而君澈抱着祁靖川坐在废墟之上，看起来脸色很差。
　　大长老心里一个咯噔，忽然不敢上前。
　　君澈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到来，朝大长老露出一个浅到几乎没有的笑容：“他只是睡着了。”
　　大长老自然不信，但他不敢刺激君澈，怕他一个难过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没多久，二长老也来了，看见大长老远远看着，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二长老快步走到大长老身边，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大长老无奈地摇摇头。
　　二长老眼圈瞬间就红了：“殿下呜……”
　　他让大长老一把捂住了嘴，警告性地瞪了一眼。
　　二长老当即瞪回去，那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殿下，他怎么能不难受，为何不允许他难过？哭都不给哭吗？
　　大长老皱眉，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难过不比谁少。
　　这边动静不太小，君澈拧着眉看过来，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都闭嘴，不要打扰靖川休息。
　　二长老心里那个难受啊，不只是殿下，大王现在也已经疯魔!
　　也难怪，发生这样的事情，大王肯定是伤心坏了，这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