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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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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点过菜后陆简声就沉默地坐着,庄逢也不急,只撑着下巴看着她,直把人看得耳尖泛红。
她的眼神说不上暧昧,但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庄逢轻笑一声,“陆简声。”
陆简声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击中似的狂跳了两下。庄逢的声音不像十七岁是那样总带着沉郁,音色明亮了不少,但叫她名字时却一秒把陆简声拉回了那个春天。
“嗯。”她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她。
“这几年我一直有关注国内,我知道你考上了凌大,知道家里搬了家,知道时音和言书去了首都,知道你毕业后有了很好的工作……我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你们,一开始是不能联系,后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回不了国,直到前些天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我才正式拿到我母亲的遗产,可以毫无顾忌地回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老朋友。”
陆简声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怔愣。她以为庄逢早就把她忘了,没想到庄逢竟然一直惦记着留在国内的人。
“我……”
“如果你忘了,我就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庄逢,今年二十五,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是庄家养大的孩子,曾经是你名义上的妹妹。”
“我没忘。”陆简声紧紧握着拳头,勉强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也没有那么熟了,何必一定要提起以前的事情。”
“你要是真这么想,又为什么处处躲着我?”庄逢完全不给她退路,“以我现在的身份,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这样的人脉,难道还不值得你和我喝杯酒说几句话?陆简声,你口是心非。”
陆简声看着她越发犀利的眼神,只能败下阵来,“是,但是……”
“但是你觉得我肯定变了不少,就像你自己一样,所以不想再和我打交道,是不是?”
陆简声震惊地看着她,恼道:“你这抢话的本事哪儿学的,烦人死了!”
庄逢被她骂,反倒明朗地笑起来:“恼羞成怒啦,陆绵绵。”
“不许乱叫。”陆简声脸上都要烧起来了,扭过头去不看她。
庄逢脸上带着笑意,声音低了些,“没有人换个环境过七年还能和以前一样,这点我无法辩驳。但是陆简声,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理我了,给我个机会吧,来了解了解现在的我,好吗,或许不会让你失望呢?”
这谆谆善诱的语气和七年前的陆简声如出一辙,陆简声自己都愣了一下。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改变了她们好多。
“我工作很忙。”她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出声后才知道嗓子也有点哑。
“我不忙,我来找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庄逢从对面坐过来,拿了张纸巾按在她眼睛上,“我回来这趟就不走了,以前丢了的,我会一样一样找回来,你相信我,好不好?”
陆简声点头,又去扒拉她的手,“我没哭。”
“嗯。”庄逢应了,却没把手拿开,这样的距离,她能把陆简声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清楚,过去与当下重叠,渐渐合二为一。
陆简声看不见,但是这样靠在一起,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陌生的香水味,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安。
“你和骆时音她们联系过吗?”她干脆靠在了庄逢肩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还没有,回来就只见到了你。”
“哦。”
包间门被敲响,陆简声坐直了身子,服务生进来上菜。
菜色都很不错,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钟家也请了中餐厨子,但是身在国外,怎么吃都觉得味道不对。我这两天走街串巷地找了好多地方小吃,觉得才算是真正回来了。”
“在钟家……过得还好吗?”陆简声问。
“还行,”庄逢笑了笑,“你应该看过不少国外的报道吧,关于我的那些光辉事迹。”什么今天包场买钻石,明天豪车趴体请明星,今天传言要和某某公子订婚,没过几天那家人就亏损好几个亿……这一桩桩看下来,谁也不能相信这是个好人。
陆简声点点头,“不过用的都不是你的名字。”那位时不时搞出大新闻的钟家大小姐名叫钟澜,英文名Sheyla,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还有“庄逢”这么个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在靖川待了十几年。
庄逢的户口迁过去之后就顺带改了名,名字是老太太起的,寓意她前十几年流落在外波澜不定。不过后来这名字有了别的意思,自从她回去,钟家就没安宁过,这个字自然也就有了波澜不平的意味,许多人都不乐意听到。
“那不是庄逢能做出的事。”她说。那些刻意为之的跋扈,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是为了给钟诀打掩护。
这些年里她为了各种目的做尽了嚣张恶劣的事,“钟澜”这个名字,大概是她的最后一层防线。回来之后换回了“庄逢”,是对钟家的厌恶,也是对自己过往的逃避。
陆简声侧头看她,一眼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冷意。“那你还骗我说过得好?”
“确实不差啦,”眼神里的阴沉一闪而过,冲陆简声一挑眉,“而且现在都结束了,我可以重新做回庄逢。”
庄逢早就不在了。陆简声想。
“嗯。”
“我还有事想问你呢,”庄逢看着她,“我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现在也不爱笑了,也不爱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累了。”陆简声夹着盘子里的菜,“你应该明白吧,总是装作和内心不一样的样子,很累。”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以前很爱笑,性格也温柔,是不是?可其实,我只是习惯性伪装而已。小时候在孤儿院,只有乖孩子能得到奖励,一颗奶糖什么的,后来上了学,只有学习好的孩子能拿到奖学金,但是学习太好会被孤立,我就学着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其实我一直就不是多温暖的人,我没有那么多情感可以分给那么多人。庄逢,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和你记忆里的……不一样。”
刚到庄家时,为了自己能过得舒心一些,她会主动靠近庄逢,给她买糖果,帮她辅导功课,和她的朋友混在一起……只是这些带着目的性的举动什么时候变了味,她也不知道,回过神来,就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现在说那些都太晚了。
她想让庄逢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想让庄逢自己离开。她再也接受不了谁的突然消失了,如果接受庄逢的回归就要面临那样的风险,那她宁愿庄逢现在就远离她。
“这样啊,那就好。”庄逢说。“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才变了性格,不是就好。”
陆简声只顾着惊讶于她脸上的平静,却没看见她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发白。
吃完饭庄逢送陆简声回家,在楼底站着,看着那盏灯亮起来,又过了许久,才离开。
在去到钟家之后她想,在有关靖川的十几年记忆里,陆简声应该是个较为平常的存在,几个月的相处而已,她都怕自己会忘了这个人。可偏偏,每次一想到那个城市,陆简声的模样就不可抑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清晰程度不亚于爸妈和骆时音。直到有一天,她在异国看见一个和陆简声有八分相像的背影,那一刻的心悸让她察觉到了端倪。
她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陆简声,想问临走时那句“我要”是什么意思,那天拥抱的力度是不是有别的解释,可是刚刚陆简声的一席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她哪里还有胆子问。
但她绝对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情大变没有任何缘由,陆简声给出的解释看似合理,其实就是在打感情牌,那么她到底在掩饰什么?
陆简声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胳膊放在眼睛上挡着光。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懦夫,把人在心里放了七年,如今见到了,居然只想跑。
电话响起来,她摸过手机,“喂。”
“简声啊,在忙吗?”
“没有,妈。”
“哦,那就好。都这个点儿了,吃饭了吗?”
“吃了,妈。”听到陈澜的声音,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
“今天吃饭吃得晚,”反正拒不承认是为了等陆简声忙完再打电话,“凌安最近又降温了吧,加衣服没有?围巾也得戴起来了啊。”
“嗯。”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陈澜问:“快过年了,今年回来过年吗?”
“回来,有事儿我也和老板请假,年三十一定回来。”
陈澜嘴上说着别耽误工作,但语气明显高兴了不少。
挂掉电话,陆简声又想起了庄逢。她说以前丢的,会一样一样找回来,那是不是,她还会回到庄家?
酒店里,庄逢正在和David打电话。
“选址之类的事情陈青会和你说,有什么事你问他就好。”
David:“老板,我听说在这里春节期间加班有双倍工资,我们什么时候实行啊?”
“这么想加班?你放心,加班费肯定少不了你的。”
“Yes!我加班我快乐,谢谢老板,老板和我们一起吗,听说一到过年这座城市就空了,咱们一起在工作室开party呗?”
“用不着,我啊,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