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春逢》麓麓远知

33、约会

　　陆简声平时不用每天坐班，因此假期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生活的日常就是工作，与稿件为伴。
　　门铃响起来时她还坐在电脑前，脑子里是未成型的中文短句，直到开门看见满身寒气的庄逢，才猛地想起生活已经出现了大的转变。

　　“发什么呆啊？”庄逢看她一脸懵的表情，有点好笑。
　　“忘了还有你这回事。”陆简声侧身让她进来，说。
　　庄逢登时停下动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解释道：“不是，我在翻稿子，忙忘了晚上吃饭的事。”

　　庄逢压下心里那一点杯弓蛇影的惊惧，“工作这么认真啊。”
　　“看稿子的时候得专注。”陆简声自然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低落，但也知道现在什么解释都没有用处。本来不是值得上心的话，只是因为分离的经历，才让彼此都对此敏感。这是时间留下的印记，自然也只有时间能治愈。
　　“哦。”庄逢一眼瞥见垃圾桶里的外卖盒，“你中午就吃外卖？”

　　“太忙了。”陆简声随便应付一句，去房间换衣服。
　　错身而过时庄逢伸手想拉她，最终还是抬到一半就收了回来。

　　陆简声看着衣柜里的一排正装和为数不多的几件深色外套，几年来第一次有些埋怨自己的刻板。最后在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件红色长裙，这还是前年她回家时陈澜拉着她去商场买的，买来就穿了一次，一直被她压在箱底。
　　女人出门前的准备一向漫长，庄逢在社交账号上和钟诀聊天，商量要运回国的一些东西。她放下手机时，卧室门刚好打开。
　　她抬头看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陆简声一身红裙，浅色大衣，长发披肩，缓缓走出来。她今天的妆不再是一贯的性冷淡风，温柔了许多，一身的气质都柔和下来。
　　“走吧。”直到她开口，庄逢才缓缓回神。
　　“哦，好。”

　　走到门口，庄逢又猛地转身。陆简声正站在她背后，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视，距离极近，“干嘛？”
　　只见眼前人眼睛一弯：“今天真漂亮。”庄逢看着她的眼睛：“是为了我吗？”
　　陆简声没有回答，庄逢也没继续问，换了鞋在门口等她。

　　这场心照不宣的约会由庄逢主导，餐厅选的凌安有名的情侣圣地。这家餐厅要提前三天预定，庄逢昨天才回来，说没有预谋都不可能。
　　餐厅旁边就是江景，江水倒映着岸上灯火，波光粼粼之间仿佛有另一个世界。陆简声看着江水发呆。她到现在都没有实感，好不容易接受了庄逢回国的事实，她又突然来了一场告白。陆简声也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忐忑，只是觉得脚踩不到实地上，飘飘忽忽的。

　　“陆小姐，你的约会对象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陆简声的思绪被拉回来，“抱歉。”
　　“不用道歉。”庄逢说，“又不是商业会谈。”
　　“首都的工作还顺利吗？”陆简声问。
　　“顺利，回来之后的工作就没有一件不顺心的。”但除工作之外的事情，倒是一件一件伤神又伤心。

　　她们之间明明有七年的空白，真正聊起来却无法认真地填补，都怕揭了对方的伤疤，于是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对待。
　　“你今年回家过年吗？”庄逢问。
　　“回。”陆简声看着她，“你要和我一起？”
　　“嗯。”
　　陆简声勾唇笑了一下，“爸妈肯定很高兴。”

　　庄逢顺势聊起以前的事，老郑，状元楼，还有放学那条路上的小摊位，聊起某天晚上格外耀眼的夕阳，还有老爸老妈的拿手菜。
　　“我问过你一次，能不能给你画一幅画，记得吗？”
　　“记得。”那天在炽荒，周遭喧声震天，灯光摇晃，庄逢的声音沉稳有力，就靠在她耳边问了那句话。
　　“我画了。”庄逢说。

　　“我去钟家的第二年，被钟诀拉到一个派对，一群富家子弟组的局，玩得很开，男男女女男女……”
　　陆简声不难想想那场面，“你……”
　　“我不参与。”庄逢说，不参与那些混乱的关系，但是膈应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我在大厅看到一个背影，和你很像，但等我起身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钟诀觉得是个好机会，以我的名义找人，差点把整个场地闹翻天。”她表现出异样只是因为那背影和陆简声有几分相像，理智回笼过后就没了兴趣，钟诀却借题发挥，替她立了一波人设，最后还把人送到了她房间。

　　“后来呢？”陆简声已经快把杯子捏爆了。
　　“看着那蓝眼睛美女站在我房间的时候我人都懵了。”庄逢不是夸张，人是她要找的，那意思在旁人看来很明显，但是对刚满二十岁的她来说简直是世界观的崩塌。“最后我把人赶出去了，顺便……干了件一劳永逸的事。”
　　陆简声死盯着她，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虽说不是为了庄逢，但要是庄逢真的为了这种事碰了谁，那她绝对不会原谅。

　　庄逢喝了口酒，“我把房间里能摔的都摔了，跟她说了句……”她看着陆简声，“说了句，你一点也不像她。那位姑娘哭着跑了，出去之后大肆诉苦，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往我房间里塞过人。”
　　那是庄逢和钟澜彻底分割的节点，那之后的钟家大小姐，猖狂嚣张到极致，有旁支亲戚替她张罗联姻，她直接提着棒球棍砸了人家办公室，有人抄袭她的画，第二天整个画廊都被泼了油漆，玩乐的局一个接着一个，隔三差五地散财，还是原生二代都玩不起的金额，她唯一的好名声，大概就是那一场乌龙透露出的钟情。

　　陆简声想起昨晚庄逢在电话里说的“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谈过情”。她直觉有什么真相即将被揭示，忽地忐忑起来。

　　“那天回去之后，满脑子都是那个背影，但梦里转过身来的人是你。为了想清楚为什么，那段时间总在画室里闷了很久，画来画去，全是你。”
　　陆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旧事砸得愣住。
　　“我本来以为很快忘记你，后来看着那一墙的画，才知道自己不可能忘。我说为了你画一幅画，后来画了不止一幅。”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心里泛起一阵酸，心里那漂浮在空中的小人往下落了几分，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悲伤。时隔许多年，她开始思考那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当初没有分开会怎么样？
　　“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你。”庄逢语气轻松，没有丝毫怨气。

　　“庄逢。”陆简声知道自己不该辜负她的真诚，“我是喜欢过你，但是七年过去，我不确定我能像几年前那样接受你，我到现在……还是飘着的，你知道吗？”
　　庄逢点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立刻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认真。陆简声，我就怕你躲开。”陆简声无意识间表现出来的距离感让她难过又无力。“我知道我有点心急，但是……”
　　“除了画画这件事，你对别的都没什么耐心。”陆简声说，“我不会躲的，我答应给你机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们都没有经验，是恋爱里的新手，心急如焚又惴惴不安，目睹着对方的慌乱，自己也乱了阵脚。但说实在的这感觉并不算太差，把自己的心绪分一部分到对方身上，就仿佛自己和这世界多了一分联系，鲜活的生气注入身体，灵魂都变得充盈起来。
　　庄逢低头笑了，陆简声也弯了眼睛。
　　庄逢举杯：“那请多多指教。”
　　“与君共勉。”

　　两人都喝了酒，庄逢叫了代驾，等代驾的时间和陆简声在沿江的步道逛了逛。冬天的江边依旧热闹，元旦的喜庆还未褪去，随处可见遗留的节日气息。庄逢在国外时也年年过元旦，但异国的庆祝仪式总是让她提不起兴致，甚至觉得吵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性格里的阴郁在作怪，如今才知道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的缘故。
　　此刻走在江风里，身旁是心心念念的人，耳边是熟悉的语言，她只觉得心安，丝毫不想埋怨那些喧嚣。

　　“冷吗？”她侧过头问陆简声。
　　“还好。”陆简声回答，“你要是觉得冷了我们就回去。”
　　“不是。”庄逢伸手把陆简声的包接过来，然后换到右手，左手握住陆简声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只是想找个理由牵你。”

　　江风寒冷，陆简声却耳尖滚烫。
　　掌心温度灼灼，是迟到的爱意作祟。

　　回到家两人一起上楼，陆简声站在玄关开了灯，转身看着门外的庄逢。
　　手心还紧紧相贴，站位却是一个门外一个门内，“你住哪家酒店？”
　　庄逢看着她，轻笑道：“我一路把你护送到家，你就这么着急撵我走？”
　　陆简声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庄逢已经一步迈过那条界限，门被她反手一带，咔哒一声上锁。

　　手还相握在一起，陆简声无处可躲，顷刻间被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她被人整个揽进了怀里，冬夜的寒意没了效力，周身只剩下香甜的温热。
　　“同床共枕都多少次了，还怕我耍流氓不成？”
　　她嗓音低沉，带着酒后的沙哑，在这样寂静的环境，这样近的距离下，无异于勾引。

　　“你……”
　　“我就尝个甜头，不干什么。”庄逢把头埋在她肩颈，慢慢蹭了两下，“我住过来行不行？三餐全包，家务对半分，不时提供肉.体服务，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接吻……”
　　陆简声觉得颈侧那块皮肤都要被烫化，哪里还说得出什么。但偏偏庄逢决定恶劣到底，语气温柔但手下力度愈发强硬，“好不好啊，绵绵？收留我一下……”
　　大概是被那语气蛊惑，陆简声沉默半晌，最终缴械投降，“好。”

作者有话说

　　庄逢啊庄逢，很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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