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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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历1371年，4月，早上9点整，一年一度的军校巡视正式开始。
首先是惯常的演讲致辞，只不过……这一次的人略有所不同，不再是国民们崇拜的五大臣之一或者将军，而是当今皇帝。
礼堂内坐满了身着深蓝校服的学生和浅白军装的老师，刺目的灯光打下，将最里面的演讲台照得透亮，全场雅雀无声，只余轻微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富有节奏地响起，万众瞩目下，雏菊帝国的少年皇帝身着白色西装，缓缓走至演讲台正中央。
这一幕被各个角度的摄像头准确无误地传达到直播间内，疯狂刷屏的弹幕不知为何，竟然干净了两三秒。
皇帝垂至肩头的发丝漆黑，像是子夜的天空，而双目却有如春日的湖水般静谧剔透，雪白的肤色和西装颜色相互映衬，将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发挥得淋漓尽致。皇帝的眼中不含一丝情绪，他淡淡地扫过礼堂全场，间或对上空中的摄像头。
不得不说，皇帝实在长了一副绝世罕见的相貌，抛却他阴晴不定的脾性、恶劣放荡的行事，光看那张精致的面孔，恐怕没人会在第一眼见他时对他新生恶感，尤其是在这张纯净无暇的脸蛋完全霸占屏幕的时候。就连再讨厌皇帝的人，也会忍不住因为他的相貌而屏息两三秒。
当然，几秒钟过后，该骂得还是得骂，该嘲讽得一点不落。
这点，演讲台上的郁雪融心知肚明。
啊，人好多……
皇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下的学生。
有点点紧张。
说起来，他很少有面对这么多人演讲的经历，唯一的一次，还是好几年前。
当时是什么情况，郁雪融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只记得站上台子的那一刻，心中喷涌而出的紧张和尴尬，这令他的演讲当然不那么完美，台下的观众却十分给面子，在演讲结束之后致以雷霆般的掌声，稍稍安慰了下十四岁少男的敏感心思。
这一次时隔五年，心情，还是那么紧张……
不过这次还好，估计女仆长也知道自己侍奉的君主是什么德行，准备的词很少，正常语速说的话，大概两三分钟就可以说完。
不仅对郁雪融来说是件好事，对台下佯装认真的学生也是件好事。
郁雪融快速回忆了下稿子，然后盯住最远处的大门，心想下面没人下面没人都是土豆都是土豆，然后冷冷地开口了。
全场人员屏息静听。
就在这时，一股轻飘飘的白烟突然出现，顺着礼堂中间的过道开始向四周蔓延，紧接而来的是一声爆炸，礼堂被震得一晃，端坐的学生们有的握紧扶手坐稳了，有的却被甩翻在地，淡淡的火药的味道与白烟一起，将整座礼堂笼罩。镜头也因为烟雾的遮蔽，失去了对准，直播间里的弹幕开始疯狂增加。
一切发生不到五秒钟，所有人还沉浸在惊诧的时候，那白烟却又突兀地消失了，就像是从没来过一样，但留下来左摇右晃的桌椅、被震碎的礼花却证明了意外事故的存在。
白烟虽然散去，爆炸却仍未停歇，礼堂被震得左摇右晃。
饶是经常进行训练，学生们也有些稳不住了——这可是全帝国的巡礼！于是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听声音是礼堂的仓库那里爆炸了。”
“……卧槽，真是乌鸦嘴，真被他们说中了，他一来就出事！”
曾经或现任军官的老师则要镇静许多，他们纷纷起身，严肃面孔，大声喝止那些骚动的学生，并安排他们有序准备撤离。
然而……
“陛下呢？！”
最先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是离皇帝最近的第一排的老师，烟雾散去后，他们发现原本在讲台正中央的少年皇帝失去踪影，环顾四周，除了惶恐失措的侍从和守卫，再无一人。
皇帝去了哪儿？
这可是关系到军校以后的头等大事。
老师们一边安排学生撤离，一边派人往视线死角处去寻人；皇宫的侍从也立即行动，往礼堂以外的地方寻找。
虽然有不少人想说皇帝是不是临阵脱逃了，然而在如此危险的局面下，所有人都尽量保持安静，那些不合时宜的吐槽也就被憋在了心里。直播间却相反，观众们虽然为学生老师担忧，但并没有直面危险，因此还有心思去嘲讽吐槽，为了确保自己的弹幕能被看到，还特地避免了那些过于明显的词语。
-陛下呢？不会吧不会吧。白烟把我们的陛下带走了？
-真是害怕呢瑟瑟发抖.jpg
-相信陛下一定是战略性撤退！
然而字里行间浓烈的嘲讽意味却挥之不去。
论坛里的讨论就更赤裸了，由于愤怒大过调侃，用词用语不自觉带出点火气。
[我真是服了，为什么我们的皇帝会是这样的？？！]
[吐了吐了]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理性”的人。
[李涛，爆爆是被掳走了还是逃了]
[暴言，被掳走也太废了点吧？逃走还不至于]
就在观众们议论纷纷之时，事态又发生了变化。
——第一个学生刚刚撤出之时，后面紧跟而至的学生却突然昏倒在地，原本秩序井然的撤离队伍混乱了。
更糟糕的是，不仅出现了学生和老师的昏迷，还出现了学生攻击他人的情况。由于并未对同伴有所防备，不少人都因此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阴暗情绪笼罩了整个会场，学生们一改平日的克制，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和野性，简直就像是……
-格洛沃综合征？！
林声猫在座位的挡板下，静静看着四周混乱的晕倒和攻击事件。她学着用老师教过的方法，将呼吸和心跳放到最慢，竭尽全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的精神力不强，体术也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被发狂的人发现了，运气一个不好，就会丧命。
对于这种事件，她也算充满经验。
毕竟曾经经历过皇帝发狂。
想到这一茬，林声原本呼吐有序的呼吸紊乱几分，那股奇异的能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摇，猛地撞入林声的心房。
镇静，理性，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只有恐惧。
林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休息室里的皇帝默默坐着，苍□□致的面孔一半沐浴晨光，一半隐在黑暗。初次见到他的林声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起他的美貌。
导师正在和女仆长说些什么，他们这些随行的学生只能站在外面，互相用眼神交流，从那一道窄窄的门缝窥探里面的景象。
林声距离门缝最近，也看得最多。
门内的少年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已是一国之君，举手投足万众瞩目，享受着别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一切。同样地，也承担着别人无法想象的一切，林声记得，星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负面传闻，其实很多消息莫名其妙，毫无逻辑，但没有一定辨识能力的网民根本不会去追溯消息的真假，跟随大流骂皇帝既是一种消遣、也是流行的证明。
林声觉得他们很可怜，沦为了争夺权利工具。
或许是林声的眼神过于直白，门内的少年微微偏头，冷色调的眼睛望过来，对上了林声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林声的呼吸甚至停滞了。
她仿佛是只弱小无助的动物，被那双魔魅一般的眼瞳捕获了，沦为野兽爪下将死的猎物。
然后，然后。
原本安静的少年突然起身，露出了一个既狂躁又恶劣的笑容。
精神力巨浪一般向岸拍来，狠狠撞在其他人的身体上，像是一只巨手拍死乱飞的苍蝇，林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碎掉了。
或许是伤到了耳朵。
四周的尖叫和嘈杂的声音化为轻轻的隆隆声，林声看着皇帝，皇帝看着她，两人对视又一刻。
皇帝的笑容很快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看向正试图安抚他的女仆长。
“滚！”
大楼轰然塌陷。
嘭——
礼堂外围几乎都被接连不断的小爆炸给震碎了，墙壁倒塌、灰尘狂舞，道路上布满了碎石块和尖锐的玻璃片。
“喵……”
废墟里传来细弱的猫叫。
一只几乎通体雪白的布偶猫蜷缩在一块巨大石壁下。
就在刚刚白烟升起的刹那，郁雪融就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化为兽形。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跑出正厅，在炮火间往无人的角落里奔去。
跑、要快跑，在四处陷阱的废墟里，原本身体娇弱的猫咪好似进化出了钢铁之躯，粉嫩的猫爪踏过一地玻璃，速度快如闪电，在灰尘满布的空气里撞出一条道路。
一种绝望和愤怒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蔓延。郁雪融冷冷注视着空气。
这样熟悉的感觉，这样如影随形的不适感。
他以为自己既然死后重生，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东西。
但是。
夜隙——这种恶心的生物，还是那么阴魂不散。
以人类阴暗情绪为食，并用这种情绪反过来侵蚀人类，人类曾经和它斗争近百年，郁雪融死时，人类面临铺天盖地的夜隙，曾一度走向灭亡。
夜隙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
冷静！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猫咪趴伏地面，深深吸气，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的状况。全身高度发热，视线出现一定程度的模糊，四肢以及心脏不同程度疼痛，无法控制精神力……这些是被夜隙入侵之后很常见也很安全的症状，真正危险的，是受到影响开始走向崩坏的心灵，愤怒、暴躁、毁灭欲，这些很少会出现的情绪像是堆积木一样压在郁雪融的心脏上。
头，剧烈地疼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他太阳穴和天灵盖处敲打。
可恶！可恶！
必须马上恢复人形……
理智和欲望在脑海内撕扯，身体的痛楚跃跃欲试，准备将郁雪融拉入沉沦的深渊。
好在郁雪融是个经验十足的猎物，他很明白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化成猫形不是因为混乱期的发作，而是面对危险的应激反应。
所以就在郁雪融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人形。
撑着地面缓缓站起，精神力外放，将一切灰尘和石块都挡在一米之外，因为四肢关节处的伤口和疼痛，郁雪融的表情越发冷淡。
他在心里把夜隙这狗东西辱骂一千遍。
步伐因为伤口稍显缓慢，郁雪融走得摇摇晃晃，然而疼痛注定令他的观察力不复以往敏锐和警觉，在走过拐角的时候，脚步抬得过于低了，于是郁雪融瞬间便被前面的石子绊倒。
坠落毁容眼看就在一秒之内。
“小心点。”
坠落的身体被人正面扶起，郁雪融撞入那人的怀抱，冷冷的香气将其环绕，那声附在耳畔的低语缠绵却又冷淡。
谁？？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夜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