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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五回 宴三天 壹 ...

  •   西门吹雪并不是个傻瓜,蠢蛋,白痴,也并非什么感情都不懂的稚子,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幼童。他是感情淡薄,但总是有亲人朋友的,甚至每每出门,也会有仰慕他名声的男女躲着看他,当然其中想拜师学艺和偷学技艺的不在少数。

      但他此生从未动过心,他的心,只有少年时第一次举起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才在一瞬间收缩又搏动过,从此一直规律地跳动着,直到死亡或者战败那刻才会停止。

      但是西门吹雪觉得自己的心最近很奇怪,它总是在奇怪的时候以古怪的频率跳动,但是一个剑客的心本不该这样。

      只有一个有情人的心才会这样跳动。

      但他并不是第一天认识陆小凤。

      但他确实第一天认识陆小凤就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

      他们已做了很多年的朋友。

      后来更是成了知己。

      西门吹雪摩挲了一下自己嘴角,有些心绪不宁。

      他想把陆小凤丢进浴桶里,但是又怕他溺死在里面。

      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照顾陆小凤的心情,懒得理他,只想让他就这么脏兮兮地躺在床上。

      西门吹雪最后看了眼睡得就像只死猪的陆小凤,起身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好好洗了个澡。

      他泡在温热的水中,想了想今天突然出现的韩海国小王子,又想了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但是很快,他就又想起了陆小凤,然后又想起了自己学剑的这么多年。

      西门吹雪家族中的人从未有过出名的高手,虽可勉强能算是吃江湖上这口饭的,但是却是靠田地,农庄,商铺来供给家族,直到他声名鹊起,万梅山庄的名号才响彻江湖。

      他从练剑那天开始,就好像有神仙在他额间轻点,他不仅天赋绝佳而且刻苦用功,就好像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玩闹之心。他看过很多剑谱,好的,一般的,十分一般的,但是他的剑法却不曾来自他看过的任何一本剑谱。

      西门吹雪是个天才。

      三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西门吹雪是个剑客。

      孤高、冷傲、绝伦的剑客。

      只有他这样孤高、冷傲、绝伦的人才能练就那孤高、冷傲、绝伦的剑法。

      这样一个孤高、冷傲、绝伦的剑客不是不能没有感情,只有石头才能没有感情。西门吹雪他确实因为和陆小凤的朋友关系而管过一些麻烦,但是他扪心自问,那些经历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反而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点新奇的体验。

      西门吹雪很珍惜陆小凤这个知己,毕竟陆小凤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但是……

      西门吹雪从水中抬起自己用来执剑的手。

      他的皮肤苍白而莹润,就像是一块润到凝水的玉,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只有掌中的茧子才像一个剑客。

      但是西门吹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陆小凤踏出这一步。

      虽然他也能感觉到陆小凤对自己也有些意动。

      这可以说是他此生最突然的一个想法,而这之前,他钻研剑道,甚至可以说剑道成就了今日的他。而他唯一追求的,或许也只有剑之道。

      西门吹雪这个人难道不像一把剑?

      西门吹雪垂目思忖着从水中站起身来,他跨出浴桶,用洁白的毛巾擦拭净身上的水珠,然后换上崭新的里衣。

      雪三已经站在他床榻边。

      雪三道:“边疆使臣死贺礼失一事至今,朝野暂时恢复平静,皇帝派金九龄彻查此案,而金九龄推测说是绣花大盗伙同同伙做下此案。”

      西门吹雪点头。

      “绣花大盗手上已有数目不菲的金银财宝,但使臣之事行事风格不像此人往常的风格,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其实是一个成熟的组织的可能。”

      “我还从皇城之外听到一种言论。”雪三说,“听说此次震动之后,天子脚下有人举荐陆小凤成为皇上的御前侍卫。”

      西门吹雪皱起眉。

      “他们只举荐了陆小凤?”

      “这个还不知道,不过打听到了举荐的人是太平王世子。”雪三道。

      “太平王世子……”西门吹雪思忖,“太平王府时候也有一笔钱财被抢。”

      “是的。”雪三想了一下,“太平王府于花家也有交情,这次本也排了世子前来贺寿,但奇怪的是现在还没有到。”

      “该来的总会来。”西门吹雪道,“你去休息吧。”

      雪三从窗中跃出,就像一只麻雀一样消失在夜空中。

      西门吹雪看了看夜空中的星辰,关上了窗。

      陆小凤睁开眼的时候,眼睛一片酸涩。他眨了眨眼,看到了窗外已经大亮的蓝天,还有窗前那比白云还要白,还要渺然的傲然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在那一霎那只觉得那身影就要随着窗外的白云一起飞去,他猛然起身,想要抓住那充斥整个眼前的白。

      “嘶……”陆小凤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脖子,又揉了揉阵痛的额头,不仅眼睛闭上了,就连眉头都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你醒了。”西门吹雪回头转身,常年面无表情的脸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调笑的神色。

      “……”陆小凤费力的把自己靠在床头,抻了抻酸疼的腰,无奈笑道:“是,我醒了。”

      “那八坛子竹叶青再加上西域异香味道如何,是不是让陆大侠销魂蚀骨了。”西门吹雪轻飘几步走到了陆小凤面前。陆小凤却觉得这人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到了自己的心尖上。

      西门吹雪坐在了陆小凤面前,双手直接放在了陆小凤的双肩上。

      陆小凤一震!

      对习武的人来说,脉门之下最不能落在他人手中的就是肩膀,不仅琵琶骨能制人于无形,武功高手更能一瞬间咽喉索命。

      西门吹雪放在陆小凤双肩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把陆小凤向自己的方向略微压低。

      背挺如竹的陆小凤直视着西门吹雪黝黑如玉的双眸,却不过一瞬便拜服,顺着西门吹雪的力气微微躬身,低下了头。

      不过让陆小凤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吹雪那双素来执剑的双手在他肩膀上略施力度却也不失温柔的按揉起来。

      “……!”陆小凤全身都瞬间僵硬起来,眼帘微垂,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抬起来看西门吹雪。

      “怎么?”西门吹雪问道。

      “我怕我昨晚没事,这下却好像真的销魂蚀骨了。”

      “销魂蚀骨……哼。”西门吹雪手中不停,嘴上却嗤笑道:“陆大侠可还记得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陆小凤不解的重复道:“我,喝了很多酒,然后……被你扶回房来……”

      陆小凤忍着脑袋宿醉的疼痛,回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听了西门吹雪莫名其妙问那一句,他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想着自己酒品一直以来都还不错,总不能这一次……真是喝多了,掺得太杂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老天爷,可别玩我!陆小凤在心里暗暗咋舌,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打了骂了不过一句醉了的事,要是真的对西门吹雪做了点什么,只怕他若是一怒,自己这条小命都不够一剑的。

      “你这到问起我来了。”西门吹雪双手歪他肩上略一用力,陆小凤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还是说那几坛子酒把酒圣陆大侠脑子都喝坏了……”

      “西门吹雪。”陆小凤左手扣上了西门吹雪放在他肩膀上的右手,“我说,咱能好好说话吗?”

      西门吹雪一怔,陆小凤的手……让他莫名其妙,不可控制的……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碰触,却让人无法忘记那一瞬间的,温暖与温柔。

      ……怎么可以!

      “哼!”西门吹雪把手从陆小凤手下抽出,他的手掌是剑柄,手指是剑锋的温度,他的双眼是一种如同永夜的颜色,但永夜中也一样会有星光。

      就像寒冰外一定会有温暖一样。

      “你做了什么,”他从床上站起来,朝陆小凤说话的时候没有低头,只是用一种睥睨的目光看着陆小凤,“永远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不过……”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舒展了,“你要是想起来你做了什么,倒是可以来告诉我。”

      陆小凤有些不适应的处在西门吹雪居高临下的目光里,也从床下下来了。“谢天谢地!”陆小凤笑着说:“我怎么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都是你不记得了。不过照西门庄主的记性,八成没有什么与你相关的事情你会忘记,所以……”说到这里,陆小凤狡黠的笑了笑,“所以,西门吹雪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脸颊上笑出的酒窝,心里突然升起一中无名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激怒了一样。

      但是他看着陆小凤云淡风轻的眉宇,一腔莫名其妙的怒气无处发泄,让他心中烦闷。

      “罢了,随你猜。”最后,他沉着声说了这一句。

      “看着天色,得有巳时了吧。”陆小凤歪头看了看天色,“我先去洗漱,你有事吗?”

      西门吹雪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小凤就自顾自接着说:“你要是没事,等我回来,昨天晚上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昨天晚上!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出门的背影,心中的烦闷愈加翻涌。他一扬手,剑气就在实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他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眼睛闭着,满脑袋都是昨天晚上的片段。

      ……抱着。

      搂搂脖子……再,再摸摸小脸……

      西门吹雪……唔,亲你一口,嘿嘿嘿……

      他最开始只以为是陆小凤喝醉了孟浪,将他当做了哪个姑娘……却没想到……

      西门吹雪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恍惚不定的神色,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自己的嘴唇,停了下来。

      “陆小凤……”

      他垂下的左手紧握成拳。

      这喜欢若是正直真诚打从心眼里出来的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又怎么了?

      违阴阳?逆伦常?!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只会满心的想和他在一起,哪有半分脑子想那些玩意!

      再说,江湖中人本就讲究随心随性,喜欢不喜欢一句话撂下便是,哪来些规矩要守。

      西门吹雪脑中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昨天陆小凤的礼堂里说的那些话,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

      难道……西门吹雪的心里好像掀起了重重巨浪,劈头盖脸拍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陆小凤得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他一回来,推来屋子的门首先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闻这味道一定是万梅山庄的梅花香。”陆小凤笑着说,回手关上了门,“这又是雪几来过了,衣食住行全包,你出一趟门雪卫还真是受累。”

      西门吹雪坐在桌旁,手中摩挲着一盏温润的白玉斗,碰触之间尽是熟悉的触感。

      “若是你想,凭你我这交情,我也包了你的衣食住行又有何难。”他淡淡的说。

      陆小凤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那敢情好。”

      他拿起桌上另一盏白玉斗,斗里的茶还是温热的,就连白玉斗入手都是一股子暖。

      西门吹雪看他一口就喝干了茶,摇了摇头,“我这茶给你喝算是实实在在的浪费了,就你这种粗人,就该喝井里的凉水。”

      陆小凤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嘲笑自己了,很是自然的回道:“那我就喝寒山甘泉里的水,反正也是你泡茶的水。”

      “再说了,你老说我是粗人,这次喝茶之前我可是先闻了闻的。”

      “是,你闻了闻。”西门吹雪放下手中还剩一半的茶盏,“和猫闻的一样文雅。”

      “哎!”陆小凤佯怒,“你这话说的我和小猫崽子一样了。”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说你像小猫崽子一样了,你是发春的老猫还差不多。”西门吹雪淡淡说道,“陆小凤,我说过没有,你就是个无赖。”

      “没有。”陆小凤实诚地摇了摇头。

      “你就是个无赖。”

      说完这句话,西门吹雪忽然笑了一下,就好像乍开的昙花一样稍纵即逝。

      陆小凤呆了呆,说:“这你刚才说过了,这是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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