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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美人骨-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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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又回到刚才的内容。
俟青一边感受着男人冷硬粗糙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动作,不止是将血迹和泥土擦去,还在伤口上撒了些细微的粉末;另一边逐渐理清楚了前后关系:“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能监控我在副本里的一举一动,对不对?”
“从一开始你就谋划好了一切,你带着目的遇见我,十年来不断操纵我的记忆,让我慢慢脱离社交。”
他自顾自道:“说不定我被拉进游戏也是你干的,你想让我死,让‘他’像我妹妹那样复活……”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下去。江策掐着他的脸颊,堵住他的嘴。
“我不会害你。”
另一只手按在伤口上,慢慢地,将那些变色的粉末和伤口完全黏合在一起,伤口快速愈合,直到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走吧。”
江策转过身,俟青似乎听到一声地道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等等,不是幻觉!
俟青僵着脸往后看去,微弱光线的那头,一双赤裸的女人的脚从黑暗中走出来,而后是绣着大片金线的正红长裙。那双漆黑畸形的脚停在不远处,轻轻唤道:“两位客人,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别管她,跟上。”江策停下脚步,思考了两秒,又折回来,“把眼睛闭上,牵着我,别看到她的脸。”
大姑娘的脸?
人会对未知的事物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好奇的时候。
只是俟青觉得还是不能走:“李城允还在里面。”
“他不会有问题。”江策笃定道,“你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钱行?”
“你认识钱行?”
大姑娘的脚步声就跟在他身后,但此时俟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而是对江策的话更加好奇。
在他不注意的角落,女人的脸色更加幽暗。
钱,行。
她慢慢回想这个名字。在她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在来到“盒子”里之前……
这些事也不算什么机密,江策边走边说:“钱行也和……签订过契约。他是现在的道术界的翘楚,从小就是天才。”
“但他是个弃子,被扔在街头,路过的好心人找不到他的父母,就抱着他请求附近山上的老观主收留。那个道观破败得很,但人不少,很多都是同样被遗弃的女孩,好在平日里总是有信徒愿意上山拜拜,逢年过节也有人去捐款,观里的人就靠一点收入活了下来。”
“一个道观,必须要有有真本事的人坐镇,否则都是不受认可的。道观里原本只有老观主一个人有些本事,其他的都是些普通人,老观主本以为等观里的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他也算是功成身退,没想到,钱行却极有天赋,六岁能驱动老祖留下来的铜钱,十二岁便拿到了玄术界的通行证,刚成年就协助特安部破解了邪教的仪式,让整个邪教被一网打尽。”
“他一举成名,却突然消失了两年,那就是他签订契约的时候。”
俟青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会签订契约?”
大姑娘依旧安静地跟在他们身边,似乎也在听故事。
“因为有人声称,他们制作了一个绝对不会崩坏的‘盒子’,能够储存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存在。”
耳边传来笑音,俟青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想象他嘲讽的神情。
他用甜蜜的声音模拟着少年意气者内心深处的渴望:
“如果这世间的邪恶、阴暗,全都被封印在一个世人接触不到的地方,那该有多好啊。”
地道的尽头,风呜呜地吹,穿过他破烂的衣裳,冻得他面色惨白,手脚冰凉,呼出的气体冰碴子一样扑回脸上。
“到底是年少轻狂,自以为做了天大的好事,结果被骗得团团转,事后也找不到报仇的机会。”
江策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
一抹冰凉的月光静静矗立在天边。
江策收敛情绪,伸手将光线逐渐变弱的手电筒熄灭,放在被推开的石板上,道:“我先上去,你等我一下。”
他两三步跳上地面,而后朝俟青伸出手:“可以睁眼了。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江策力气很大,俟青垫了两脚,就被轻轻松松拖上去。
地表比来时更冷,完全暴露在风中,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俟青赶紧翻出背包里的衣服换上。
月光下,大姑娘的脸还是那么年轻貌美。
与外形一起恢复的,是那颗在地下被腐蚀得七零八碎的脑子。
她哆嗦着嘴唇,忽然发狂般撕扯自己的头发:“我想起来了……是你,是你杀了我……是他把我关在这里……”
“我要杀了你!”
她的面目变得狰狞,不顾这个世界对她的压制,想要强行进入狂化状态!
在俟青惊讶的目光中,她的皮肤寸寸剥落,与他们之前看到的鲜血淋漓的怪物没什么两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知是在问江策,还是自言自语。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拦腰抱住,身后没了皮的大姑娘同样急速奔跑,但没追多远,就痛苦地跪伏在地,发出凄厉的尖叫。
俟青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打不过她么?”
怪物没能追上来,江策放缓了脚步,也有闲心回答问题:“我没有杀她,只不过很久以前与人战斗的时候,不小心烧了那家客栈,那时她正好马上要结婚了。在因果上,她有审判我的‘权利’。这个身体也只是一点精神力而已,毁了也不过再造一个,不过会有些麻烦。”
“‘权利’?”这个用词很新颖,俟青暗自记下。
不过江策并没有继续解说,而是轻声道:“这个副本,不能由我来解密。不然,它们会发现的。”
李城允带着道具,畅通无阻地跑到地道最深处。
他对自己走过的路有些概念,知道自己现在大概是回到了客栈,只不过是在内部。联想到他们之前发现的线索,李城允很快知道这是他们发现的空心石板的底下。
他伸手摸了摸,石板很厚,上面应该还压着东西,推是不可能推开的,也没摸到什么机关。旁边倒是有个铁栏杆门,门口挂着几把钥匙,看起来是之前守在这里的怪物随手挂在上面的。
他拿了钥匙,试着开锁。很快,其中一枚钥匙顺利插了进去,“当啷”的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外面像应和似的,弄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门后是一段楼梯,很短,看得出和他们住的客栈是一种材料。
往上走,上面果然是另一道铁门,打开这扇门,他就能直接从这里回到有人的地方。
想来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位新娘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只是当时他们都看不见这栋楼,才会觉得她是突然出现。
只是……
打开门后,他反而有些迟疑。
飘摇的灯笼串飞得很高,被烛火侵染的灯笼纸随之燃起,狂风袭来,吹灭的蜡烛又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点燃。
晦明变化之中,能看见一道长长的血迹从一道敞开的房门一直延伸到奇高的门槛外,在漆黑的楼道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团。
血腥味还很新鲜,而纯黑的夜幕下,谁也不知道角落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李城允后退半步,反手关上铁门,贴着墙,小心且仔细地观察周围。
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内,没有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离道具失效还有一点时间。
李城允朝门外走去。既然血迹是朝门外延伸的,那么尸体一定被移动到外面去了。血腥味还很浓,路过门槛的时候他拿手指沾了点血,血液没有干涸,说明这个人是刚才被杀的,如果能找到尸体……
他突然顿住脚步。
月光清晰照出不远处草丛中的尸体,那张脸居然是刚才跟着他们一起进过地道、遇到危险最快往回冲的赵必胜。
他双眼大睁,仿佛死前发生过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更奇怪的是,沿途那么大的出血量,赵必胜的上半身却可以说是干干静静,外套上只有在泥沙中无可避免的细沙。
而下半身,则被怪物的爪子挠得一团糟,甚至被咬下了很大几块肉。
糟了。
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李城允就意识到不妙,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虽然这人一开始要算计的不一定是自己。
当务之急是要赶快离开这里。
他脑子转得很快,但巧合的是,此时挑染男刚从后门跑回来,也看见了楼道和门槛的血迹,他站在门口,喘着气迟疑了一会儿,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去看看是谁死了,就碰到了回头的李城允。
在这诡异的场面中,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挑染男习惯性摸了摸裤兜,想抽烟却没掏出任何东西,于是就那么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我知道,就算你找到捷径回来,也没动机杀其他玩家,但你得回答我三个问题。问完之后咱们就在这儿等一等其他人。”
李城允点头:“行。”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这话问得,就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探究,李城允皱了皱眉:“借了道具和一点自备的小玩意儿。你往那边看看,那里有条路,我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挑染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于是了然。
“第二个问题,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任何人?”
“没有。”李城允果断道。
话音刚落,他才想起来,原本还有个人应该留在客栈里的。
徐麒呢?
他反问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无神的挑染男:“喂,你知道徐麒的房间是哪个么?”
挑染男回神,似乎是想翻了个白眼,不过忍住了:“我叫张攀。”
“徐麒的房间,就在我旁边,一楼第二间。”
李城允视线越过灯笼,徐麒的房间紧闭。
挑染男直接走过去敲门:“有人在吗?徐麒?在不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