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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国家为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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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等什么?快去抓汪直呀,他可是倭寇的总头子,以倭国松浦津为据点,冒用宋朝的帝号,自称徽王,部署衙门,控制要害,三十六岛的倭寇都受他的指使。若将他生擒活捉,将是天大的功劳。正好他们中毒无力反抗,爹、三弟!动手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大公子守国像看到了宝贝,激动得嘴唇都颤抖了,跃跃欲试就要去“海棠”客房拿人。
“等等!你不能去抓五峰船主。”店主韩香大声喝止,虽然身体娇小单薄,却似一棵慠风斗雪的青松,坚定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为了抢夺卧碑,恰恰相反,是来保护它不被歹人偷盗出去的。”
守国已是利欲熏心了,哪里肯信她的话,“倭寇还能心慈手软,海盗头子大发善心保护我朝的国宝?听着就那么滑稽可笑。沿海的大肆抢掠、惨绝人寰难道不是他们所为?占据海岛网罗亡命之徒,穷凶极恶攻掠乡镇城邑,村市荡为邱墟,屋舍十室九空,种种恶行令人发指。”
“将军有所不知,船主是正直仁义之士,重贸易,反对杀人越货,你说的那些倒行逆施之事他绝没有做过,武装走私也是被禁海令逼的,迫不得已。他还主动配合官府,平定了陈思盼等多股烧杀掠夺的海盗,极力维持沿海的秩序。”韩香竭其所能为汪直辩解着,“实不相瞒,我日前得到消息,倭国的大名对东坡卧碑发生兴趣,朝思暮想欲据为己有。登州城里就有人蠢蠢欲动,要盗取蓬莱阁的国宝。我韩香虽为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可也懂得轻重缓急、国家大义,平时偷摸倒买倒卖,火中取栗也就罢了,关键时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祖宗的好东西外流,被宵小卖给外夷无赖。”
“是日本人对东坡卧碑发生了兴趣,为什么对登莱巡抚袁可立的观海市诗、董其昌代书、温如玉刻石,珠联壁合,堪称三绝的石刻不感冒呢?”刘庆东心里划着魂儿,不得其解,猛然他想明白了,那石刻这时还没有呢,是几十年以后的事。
“那么说是你向知府通的风,报的信喽?才把卧碑运到府衙里看管起来。”张白圭非常聪明,对复杂的事情一点就透。
“是这样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伙歹人贼心不死,铤而走险,将府里看护的士兵麻翻了,卧碑消失得无影无踪,知府派兵搜遍全城也未找到。又在城门增加人手,详细盘查,以防裹挟蒙混出关。”
“白天还好说,这夜里可防不胜防啊。”吕喆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是啊,夜深人静,屯兵懈怠,四面城防如同虚设,一块石头顺出城去还不容易。所以你就扮成妖狐吓唬他们,让城里的盗贼不敢轻举妄动。”刘庆东为灵光一闪的猜测自许地点着头,“高来高走,忽大忽小,有时有三丈高,可一下子就无影无踪啦。难道真有妖孽作怪?我是不信。在这明朝还能是什么呢?只有你白金项链坠着的微型LED手电扣可以办到,在黑暗的背景下,用一只手持光源,一只手做狐狸的手影,调整它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在墙壁上照射出忽大忽小的影子,再发出几声凄厉的怪叫,以讹传讹无限夸张,有谁不相信妖狐出现了呢?”
“刘哥真聪明!我是受了《妖猫传》的启发,只不过做猫的手影需要两只手配合,那样就没办法拿手电扣啦,而狐狸用一只手就够了。”她用手展示着猫和狐狸手势的不同,刚刚呈现的调皮嬉笑瞬间又消失了,“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呀,昼伏夜出身心疲惫,做生意的心思都没了,以我个人力量是奈何不了他们的。最后拿定主意,只能求助比歹人更强更狠的汪船主了,请他以国家为重阻止他们,让其改弦更张,返还东坡卧碑,所以试着给他去了封信,没想到船主及时赶来了,雷厉风行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守国哪能错过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呢?他摩拳擦掌立功心切,按耐不住大喊一声,“好啦!小姑娘,你是在邀功吗?做猫做狗的手势以后再探讨吧。当务之急是擒拿大海盗头子汪直,为朝廷解除心腹大患。”不容韩香好言相劝,狠劲一把推开她,气势汹汹地闯进“海棠”客房去了。
他虎虎生威地大步流星进去,转眼间狼狈不堪地被踢飞出来,“混账东西!不自量力,解爷的腰带是要捆绑我吗?你这是在找死呀。”一声大吼似晴天霹雳,紧接着跳出那个中毒的小伙子,从出手力道上看他已无大碍了。王守国重重地摔在地当央,咬牙支撑着想要爬起来,却被跟进的敌手一脚踏在胸口上,明晃晃的匕首一闪,便要刺入心脏结果他的性命。
“大哥!”是李崇文声嘶力竭地嚎叫,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拼命去抱对方的胳膊,却被小伙子轻轻一闪,用肘部猛击他的面门,硬生生将其搥了个四脚朝天。
“滶儿住手!”是那老客从房间里跟出来,“他只是立功心切,又奈何我们不得,我们是来保护国宝的,不必和这种人斤斤计较。”
“义父,说得极是,这小子为贪图荣华富贵昧了良心,此等见利忘义之徒猪狗不如,杀他就像捻死个臭虫,我都怕脏了我的刀子。”健壮的小伙子抬起脚,一下把大公子蹬出老远,“明白地告诉你们,我义父最讲仁、义、礼、智、信,原本是儒商,被朝廷逼成了海上霸王。现如今拥有十几万人,战船千艘,还有可容二千人,上可驰马的巨舰,鸟铳火炮装备精良,海上之寇,非受我义父节制者,不得立足。海盗头子陈思盼怎么样?一样被我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我们今天是来教人学好的,不是来打架的,你们这小小登州弹丸之地,疫情蔓延之乡,说实话还真没入爷的眼,区区几个屯军懒虫,不够弗朗机的火药钱。卧碑的事已经谈妥了,唐庙祝答应放弃这桩买卖,我们马上回宋国去,尔等识时务的闪远点,别自找没趣丢了性命。”
“滶儿,不要那么盛气凌人嘛,都是大明的子民,乡里乡亲的客气一些。”这位老海盗有五十岁的样子,白净的脸庞透着坚毅不拔的气质,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海盗汪直喽,“各位乡亲,在下儒生五峰,此次前来登州绝无恶意,是这位小姑娘让人捎来消息,求我阻止一场愧对祖宗的黑心交易。”
他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韩香,“我汪直起初是个盐商,经营不善赔个精光,为生活所迫南下广东,与几个结拜弟兄私贩硝磺丝棉,往返于倭国、暹罗、西洋诸国获利颇丰,后来到了值贺岛,受福江蕃家督宇久盛定的盛情款待,又经他引荐结识了肥前国大名松浦隆信,彼此有相见恨晚之感,我也找到了栖息之地,武装船队私通贸易。可我汪直身悬海外,却未牢记自己是大明的子民,时时严令手下不得强取豪夺、滥杀无辜。我大张旗鼓地进行黑市买卖,唯一的目的是要挟官府,开港通市,解除海禁。”看他的神情专注似道出了肺腑之言。
他身边的健壮汉子厌恶地扫视着众人,“义父,你这是对牛弹琴,他们才不管你的良苦用心呢,只惦记着抓住你换悬赏的银子。唐庙祝满口答应,斐迪南修士也将丰后国守护大名大友宗麟说通了,不再要那块石头啦,事情已经谈妥,我们也该回松津浦了。”
“滶儿,你先别急,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我被人下了毒,差点把命搭上,凶手还没找到,怎么能回松浦津呢?”提起被人陷害的事,汪直的脸色立即严峻起来,“来过隔离坊的人都有嫌疑,刚刚请来的小鬼说凶手不在这儿,那只有庙祝和他的徒弟嫌疑最大。”
“义父,庙祝不会吧,他可是满口答应,一口一个考虑不周愧对祖先啊。”小海盗想不通会是他们,突然他惊呼一声,“是那个徒弟,一定是他,他听师父说要放弃卧碑,恼羞成怒,暗地里对我们下手,企图阻止我们的干涉。对,就是在他吃驴肉的时候,偷偷下了毒药,手法快得让人看不出来,跟他师父一样的鬼手。”
老海盗也分析出了些端倪,“你说是徒弟下的毒,是下到菜上,不是道人讲的茶水里,有这种可能。若不是这样,是庙祝下的药,这事情可就复杂了,他表面上阳奉阴违,假意搪塞;背地里必然狗急跳墙,有所行动。”王直倒吸了一口,担忧地望向小伙子,“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庙祝不简单呀。我们应该去他的庙里看看,可别让人蒙骗了,趁机钻了空子。”
丫头韩香越想越紧张,急得她攥紧拳头,“船主,不论是谁,都很危险,凶手必定孤注一掷,卧碑要被弄走啦。”
“他们说谁偷了国宝?”小说家吴元泰听了半天,不知说的是哪个人。
同屋的富家公子徐衍芳用眼神示意他,“就是刚才和他吵架的那个老头子。”此时娇小的李崇文倒在守国的怀里,半边脸被打得青紫。
“义父,事不宜迟,去他的庙里一探究竟,刀子往他们的脖子上一架,什么鬼都招供了。”小海盗向韩香询问道,“他们的庙在哪里?”
“马王庙,鼓楼的西面不远。”丫头这就要带他们前去。
“哎呀,哎呀!他下手可真狠啊,我这腚根都要踢断了。”
“师父,你还行,不是没断嘛,我的胳膊可是实实在在地骨折啦。人家可撂下话了,若不是看在熟人的份上,明年的今天就是咱爷俩的祭日。”
相互搀扶的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楼来,尤其是徒弟太惨了,胳膊用树枝夹着,不知哪里寻来的布条挂在脖子上。这也太不禁念叨了,正是唐庙祝和他的大徒弟李大明白。
“二弟,快跑!他们正要抓你们呢,要抢东坡的石碑。”原本肌无力的李崇文腾地蹦起来,破马张飞地大声吼着。
来人只是一愣,并未转身逃走,“大哥,出什么事了?你的脸是谁打的?”
“是我!他们要捉我去领赏,换银子,自讨没趣。”小海盗恶狠狠地瞅着兄弟俩。
做弟弟的眼见哥哥吃了亏,伤成这个样子,怎能不心疼在意?他指着施暴之人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出手如此狠毒。我师父回去的一路之上,大赞特赞五峰船主是位讲义气、懂道理的谦谦君子,拿你们当上宾对待,听从你们的话买卖都不做了,能令我师父放手,这还是头一遭。”大明白看来是又愤怒又悔恨,“我们是看错人了!这卧碑得来不易呀,你们知道吗?我们刚跟海上的朋友达成协议,就要将其从蓬莱阁直接运到海边,却被官府抢先运进城,锁在府衙里。多亏我师父趁着往井里投麻子仁、赤小豆的机会,用药将看守的士兵麻翻,才把卧碑弄了出来;刚想用车子把它运出城,官府又在城门增派了人手,原来的内应不敢造次,石碑藏在马王庙地窨子里,我们是干瞪眼无计可施;刚想到趁着夜深人静打城墙上顺出去,可平白无故跑出个狐妖,四处乱窜惹得城里鸡犬不宁。不是因为给的价钱高,我们早把它扔到大街上了。”
老庙祝听说汪直要抢卧碑,顿时皱起眉头不高兴了,“是呀,船主,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你还信不过吗?我唐浪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虽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可也算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登州海面上有名有号的,人称赤甲红不是浪得虚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何况你说的对,卧碑是国宝,老祖宗留下来的,为了钱不能什么都出卖了。”
老海盗不急不躁地开口解释,“唐兄,你误会了。我汪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光明磊落有啥说啥,在你们离开之后,有人要下毒害死我们。分析来,合计去,只有你们嫌疑最大。正拿不定主意呢,你们爷俩就进来了。”
“他们怀疑你们下的毒!”当哥哥的告之弟弟李崇武。
“下毒!谁下毒啦?这可不是我们干的。”大明白矢口否认是他们做的。
“有人下毒!是要破坏卧碑归还啊,但我意已决,不容别人从中作梗。”唐浪轻蔑地一笑,“这是小孩子的把戏。”
“杀了我们,嫁祸与你,石碑保住,一箭双雕。江湖再没有赤甲红的容身之地啦,你是挡了别人的发财道啦。”汪直看透了投毒的实质,“噢,小伙子,你的胳膊怎么啦?”他关心地向李崇武询问道。
“哎呦,抽的!被人用大枪抽的。”经人提及又隐隐作痛了,“是元敬给我绑的,他带着乡亲们来解救我们的。”
“二弟,是谁抽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李崇文泪水夺眶而出,心疼地抚摸着伤臂。
唐庙祝长叹一声后悔地说道:“咳,没想到啊,他会是这种人。崇武,就不应该让他掺和走私的事,你看城门的海兔子多稳当,忠厚可靠。这家伙一定是鬼迷心窍,见财起意,卸完粮食去庙里,淬不及防就下手啦,把我们捆在殿里,夺了国宝,装在棺材里驾车跑啦。”
徒弟心有不甘地辩解着,“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认识没几天,表面上看老实厚道,只以为是三弟妹的老乡,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对我的底细摸得门清,上杆子找到我,说是家里困难想出来闯闯,我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带着他试试。”他望着在场的众人,出人意外地嘿嘿笑出声来,“这下好了,大海把石碑抢走了,大家都不用疑神疑鬼,互相不放心啦。”
“跑不掉!城门有那么多兵士,他一个人能硬闯出去。”大公子守国不认为仆人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