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我前夫？》乌惜涟

5、投喂大狗

　　商队有自定的路线，基本沿城市行进，没有飞行路线。到都心需要两个月时间。
　　在抵达第三个城市的时候，商队停了几天，准备在这边装货。
　　这两天那个银灰色发的男人一直来找顾挽舟。他地位高，不需要干活。闲着的时间多，就总是跟在人身边。倒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跟顾挽舟聊聊天，有时无话可说，就坐着打发时间。
　　若不是那玩味的眼神实在让人发毛，顾挽舟还不至于为了躲他，今天大清早就出门散步。
　　太阳还没出来，路上行人不多。他漫无目的地走，最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早餐店。
　　顾挽舟在这类地方吃早点的经历很少，首先是有难以早起这个客观原因，其次是以前就算被停了所有卡的时候，也有人凑上来请客，不至于来这类小摊点的。
　　顾挽舟有些好奇地看着店主揉面，手痒，学着在肚皮上盘了两下。其貌不扬的小店，味道倒还不错，他吃过后就又打包了一些，打算带回去给孩子们。
　　担心帕斯醒来又要找他，顾挽舟没再多溜达，出了店就准备回去。
　　然而时间流逝的快，日上三竿他却还没走回驻扎地。
　　路上的行人依然很少，大多神色匆匆。顾挽舟本想找人问路，还没开口就被避开。大街上悠哉悠哉的只有他一人。
　　在一个路口停下时觉得有些眼熟，他定眼一看，瞧见了街对面那家自己吃了早餐的小店。
　　顾先生脚步一顿，好吧，他迷路了。
　　无奈地摸肚子，他打算过马路去问问店老板，结果刚抬脚就见人砰的一声关门落锁。
　　孕夫的脆弱神经被狠狠拨动了一下。他是被嫌弃了吗？！
　　整齐响亮的踏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偶尔还伴随着干脆的“一二一”声，顾挽舟一愣，这才发现整条路上除了自己就再没别人。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条件反射躲进了附近的小巷。
　　什么情况？
　　在声音最响的时候他探出脑袋偷看了一眼，然后就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联邦的军服吗？联邦军怎么会出现在帝国境内？
　　顾挽舟缩回来，扶着墙琢磨，难不成这十五年里联邦和帝国打仗了？帝国还被外军入域了？
　　那么说来……嘁，怎么也不关他的事。
　　顾挽舟猜对了前半部分，联邦帝国已经交战多年，不过他现在所在的是两国的边界地带，这类城市人口混杂，敌军我军都有，倒说不上外军入域。
　　沉重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吓得人心头一跳，顾挽舟立刻转过身去，目光便撞进了一双珀绿的眼眸。
　　也许是因为面朝太阳，那双眼中有点点碎光，像展览用的琥珀琉璃珠。
　　那人眉头一松，大概见人只是个孕夫，对自己构成不了威胁，就放下了戒备。他很高，目测超过一米九。平头发型并没给脸减分。穿着的普通军装有些脏乱，站得倒是直挺。
　　那人先将视线移开了。
　　顾挽舟继续盯着人瞧。他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不过并没见过。这种容貌见过是不可能没印象的。
　　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声音的主人又看回来。这次他盯着顾挽舟的右手，像动物似的耸了耸鼻子。
　　他嘴唇开合了几下，只能发出点气音，咳嗽两下后再尝试，却也只发出了沙哑的“呃呃”声音。
　　大概是喉咙受伤，发不了声了。
　　他露出失落的神情，眼巴巴地望过来。
　　为什么有种大型犬求喂食的感觉？
　　顾挽舟眨眼，把这比喻打散，迟疑地举起袋子，“你……要吃吗？”那里头装着四份已经凉了的早餐。
　　男人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几个大步就到了顾挽舟面前。他礼貌地接过，有些急切地开始解包装袋。大概是饿了挺久，所以他进食的速度很快，一个甜饼三两口就解决，不过吃相倒不难看。
　　因为站得近，顾挽舟只好仰着头看他。
　　像只大狗。
　　顾家大夫人金贵，动物毛都过敏，所以家里不曾养过一猫半狗。小时候院子里钻进来一只奶猫，顾家姐弟偷着喂养了一个月，奶猫从瘦骨嶙峋变得胖了一圈。最后被顾老爷发现，只能瞒着大夫人，拜托花匠大叔抱回家养了。
　　顾挽舟无意识地摸着肚子，他二十岁时那奶猫已经变成了老猫，被养得白白胖胖，成天就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这十五年过去，应该早就没了吧。
　　“咳咳咳！”也不知是吃得太急还是被他直愣的目光看得，男人突然弯腰猛烈咳嗽起来。
　　顾挽舟被吓了一跳，赶紧一手扶人一手拍背。
　　那人缓了过来，有些站不太住，身体便往他这边靠来。又想到眼前人是孕夫，怕压到他，赶紧伸出手来撑墙借力。
　　从后面看，这是一个有些暧昧的姿势，穿着军装的人一手撑墙，半弓着腰，将面前的男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只露出一小节黑发。而男人的手还扶在他的背上，白皙的手背与深色军服呈现鲜明的对比。
　　顾挽舟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清淡的，似乎来源植物的味道，有些熟悉却又形容不出是什么。炙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让人不由头皮一麻，顾挽舟条件反射就推开了对方。
　　“唔？”那人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无措地看他，眼神像动物一样无辜。
　　顾挽舟别开视线，都是男的，靠一下也没事。他怎么像个处omega似的一惊一乍。
　　又瞥见那人单纯正直的眼神，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尴尬地指指袋子，含糊道，“那什么，还有牛奶，你润润嗓子。”
　　于是男人乖乖掏出牛奶，撕开上面的封口喝了起来。
　　这习惯和家里双胞胎俩一模一样。
　　顾挽舟偷偷看他，打算等人吃完顺便问个路。虽然说不了话，但指个方向应该没问题吧。
　　四份早餐全部被收入肚中，那人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顾先生忍住爱抚狗头……咳，摸人脑袋的冲动，在肚皮上盘了几下解手痒，开口问商队驻扎地的地址。
　　那人张张嘴，又想起自己的喉咙问题，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索出纸笔来。
　　顾挽舟挑眉，军队要求随身携带纸笔的规矩倒是十几年都没变。以前觉得多此一举，现下正巧派上了用场嘛。
　　递过来的纸上字迹工整，却不是写的走法。那人在问他去那里的原因。
　　顾挽舟眨眨眼，也不回答，只看着右下角那有些不同的飞扬字迹，念到：“陆岸——这是你的名字？”
　　大型犬乖乖点头。
　　金发碧眼十成十的帝国人，名字却是中文。
　　不过看他的军服，是役从联邦的。联邦地处古欧亚大陆，人口繁多的古中国后人亦属联邦，大型犬有中文名也不奇怪。
　　说起来，古时板块合并，趁乱逃进帝国的古亚裔也不少。
　　不过像顾家这样在帝国混出名声的后人，到现在还是会被联邦人觉得不耻。
　　用嫁娶来比喻的话，陆岸这种外来军人是娶进门的媳妇，顾家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娶进门的伺候自己，嫁出去的服侍别人。
　　再加上联邦与帝国本来就交恶，娶得敌人的闺女和嫁给敌人的女儿，高下立判。
　　“挺有意思。”顾挽舟随口说，大型犬还挺开心，大概以为这是夸他。顾挽舟又摸了两下肚皮，“所以你知道驻扎地在哪儿吗？”
　　那人又把小本子拿了回去，刷刷写字。
　　“要不你画地图给我也行。”顾先生挺不客气。
　　被举起的纸上写着：「不要去那里，那里没好人。」
　　顾挽舟略有同感地点头，可惜他不能不回去，闺女儿子还在那儿呢，也不知道帕斯现在哭了没。刚要开口，那人就又低下头去快速写了起来。
　　这次写的挺多，洋洋洒洒有一面。顾挽舟接过来慢吞吞地看，还以为是文字版的地图呢，刚看了句「那里的人都很狡猾，一直算计别人……」就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身子立刻软倒朝前扑去，被早有准备的陆岸稳稳接住了。他先掀开人的衣领确定没有用力过猛，然后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下意识掂了两下，随即皱起了眉头，陆岸的珀绿眸子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几秒之后，迈开长腿离开了巷子。
　　没人知道这里曾有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