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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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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歇脚的客栈,柳苍云止住了哭,拿手揉着红彤彤的泪眼,窦汇去借了点水,拿手帕浸湿细细地擦了擦柳苍云的脸。边擦边说道:“哭累了?喝些水吧。”
柳苍云听见哭字又有要抽泣的劲,窦汇立马给他顺顺背,着急地说:“阿云,你别哭了,你跟我说说话,什么我都答应好吗,别哭了,眼睛别给哭坏了。”窦汇也无奈,听李伯母跟自家娘亲说过眼前这小子在襁褓里就是个一哭一闹不饶人的角色,现在自己是真的体会到了,真是难阿。
正收拾着心情,柳苍云自己也没想到,这想哭的劲一直没有缓过来,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是一个劲的害怕和难过。只得伸手抓着自家哥哥的袖子,咽了口水,喉咙干的难受,摇摇头开口道:“哥哥不玩吗,我不哭了。”
窦汇也是无奈,这个小人儿还记挂着陪自己玩的事,枉他哭的这么惨还能记得这么清。看看这客栈外面有马车可坐,递过手帕给柳苍云敷敷眼,自己起身去雇辆车。
走到客栈门外不远处,一架马车独自停靠在树下,马车夫是个青壮男子,穿的整洁规矩,与其他半老车夫却不大一样,窦汇思量着,自己穿成这般干净,马车约莫也是打扫得干净舒服些的,便上前询问起来。
过程很简单,窦汇交待了几句交了银两,那马车夫就拉着车跟了过去。
“阿云,我们走吧。”窦汇说道,牵着柳苍云就出了客栈。
路上马车轻飘飘荡出山脚几里,春日里的风柔柔的,从帘外探入马车内,绕着柳苍云的发梢玩趣,惹得刚大哭一场的柳苍云被周公引了去,小鸡啄米似的硬是不肯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模样是很可爱,窦汇偷笑了下,扳过柳苍云放到自己怀里,反正自家弟弟,没有这么多规矩,当时窦汇是这么想着的。看着怀里人平缓的呼吸,刚哭过的眼睛被手揉的微微发红,卷翘的睫毛上静静挂着残留的泪珠,窦汇盯着出了神,不自觉伸出手指接住了快滴落的泪珠,热热的泪珠滴在手上一下子失了温度,悄悄在心里浇了一滴水。
陡然,马车颠簸了下,窦汇伸手护住了柳苍云的头前面车夫还在兀自赶路,没有出声。
柳苍云转醒,离了窦汇怀里。
怀里空了,温度却还在,心里不知怎么痒痒的。
“我们到了吗?”柳苍云打了个哈欠问着。
窦汇挑开窗帘,看了看窗外景象,感觉不大对劲,伸手拽住了柳苍云的手。
“大哥,还有多久才到啊?”窦汇试探问着。
那马车夫没有回话,只是吊着一边眉毛,神情不屑,压着声音里的兴奋道:“不远了。”
窦汇闻言,心里骂道:白瞎自己喊他大哥,这路明明越发偏僻,还不远了!不安好心!窦汇拉过柳苍云,在他耳边说道:“等下跟我跳下去,要侧身落地,知道吗?阿云?”
看见窦汇这么紧张,柳苍云有点慌,觉得莫非发生什么坏事了,只得点点头。
窦汇摸着车上的木板,发现有个隔板可以拿开,够两个娃娃身量,这马车速度也不快,摔下去不会摔得厉害。
轻轻放好木板,生怕前面那恶人发觉不对,窦汇看了眼柳苍云,见他点点头,窦汇伸手把他扝进怀里,一个翻身滚下了车。
虽说不是山路,但难免土路参杂着小石子,饶是个大人都得破皮,何况是个细皮嫩肉好生养着的小少年,窦汇护着柳苍云,自己摔破了手臂跟肩,衣服破了,还渗着些血。窦汇顾不得身上的疼,忙检查着柳苍云身上有没有受伤,所幸柳苍云只是脸上被擦了两道痕,没有大碍,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等回过神了,窦汇那衣裳上沾的血映入了柳苍云的眼中,一下子泪又决了堤,抽噎着说:“你,手。”
“扶我起来,我们快走。”窦汇忍着痛,拉着柳苍云的手,不禁颤抖。
“好好。”早已被吓得七魂没了六魄的柳苍云忙应下,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窦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一个水娃娃搀着一个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娃娃就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走,连远处传来的嚎叫都没听进去。
这边马车夫心里的兴奋还没散去,就觉得这车内太过安静,忙停下车,掀开了帘子,这一看才知道,车内暗板被掀了开,人早就跑了。
被小孩子摆了一道的马车夫脸上那面具终于裂开了,额头青筋冒起,怒目圆睁,但是不一会,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嘴里冷冷说到:“跟我玩呢啊,别被我抓到了哦。”明明是春日,话里透着的瘆人却能激起人一身疙瘩。
系好马车,马车夫背着手慢慢地走了回去,借着月光看清了两道痕迹,抬头看向路的那边,眼里渗着股子痴迷的味道,说着:“我来了,跑快点,小崽子。”
窦汇两人毕竟还小,又是没有入食爬了半天山,此刻哪还有什么过多精力去快些跑起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窦汇拉着柳苍云往一边的树林躲了进去,两人越走越深,树叶和草丛沙沙作响,林子的空气越发的冷,快入夜的林子里,两个人呼出的气都要变成白气了,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冷,脑袋动作反应越来越慢,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快,就像一把越磨越快的刀,逼着人脚步变快,呼吸越发急促。
“抓到了。”一双手牢牢握住了柳苍云的肩,一下子就把两人分开。
那一刻呼吸好像停止了,柳苍云抓着那手,使劲掰开他的手指,借着月光柳苍云看到了那人刚刚还温和的脸上挂着一个阴森森的发狂的笑容。
窦汇也不管自己手臂流血,抡起拳头就往那人身上砸:“你那臭手放开他。”
像是被逗笑了,那人呵呵地笑着,一下扔开了柳苍云,拎着窦汇的领子,不怒反笑说着:“你们就高贵了,不过换了个娘胎,就比老子金贵?看我剁了你,卖了它之后,好好瞧瞧什么叫狗娘养的,你们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被制住领子的窦汇快要喘不上气了,一道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来,血就这么从嘴角流了下来。窦汇不服,为什么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就要拿我们出气,眼睛死盯着眼前那人,脸上满是不屑。
柳苍云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回头见窦汇嘴角渗血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脸色渐渐泛青,顾不得那么多,冲过去就照着那人大腿狠狠咬了一口,死死扣着上下嘴巴,愣是咬的流了血也不肯松口。
那人吃痛,峁足了劲一脚将柳苍云踹开。
林内石块众多,柳苍云被这么一踹,胸口再添一记痛处,双脚发软,往身后一块石头倒去,磕破了头,便立马晕了过去。
那人踹完,甩甩腿,骂着:“狗吗,哈哈哈,这下子没动静了吧,还敢咬我,小兔崽子。”
柳苍云没了反应刺激到了窦汇,他也不记得自己要怎么脱身,手脚并用往那人身上打去,嚎道:“去你娘的,还我阿云,放开我。有种跟我打啊。”
一双手继续用力,那人双手掐住窦汇的脖子,冲着他骂道:“你想死啊,你们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手里加重了力气,掐的窦汇一瞬间气提不上来,手脚都失去了力气。
谁知,树丛晃动,一人着僧袍匆匆而来,钳住那恶车夫的头,轻轻一拽,那恶车夫软软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来者便是尾随了一路奋力跑来救人的离尘,发现恶车夫死了,倒吸一口气,懊悔说道:“阿尼陀佛,罪过,罪过,太大力了。”
顾不得眼前死了人,窦汇只怕柳苍云出了事,憋着口气忙爬到柳苍云身边。
“师傅,师傅,阿云头后面好多血啊。”窦汇看着刚刚摸过柳苍云后脑勺的手,此刻赤红温热的感觉刺痛了他的眼,眼泪第一次无法自控。
离尘忙扯下僧袍给柳苍云裹了头,一把抱起往林子外跑,要走时还不忘把窦汇背上,出声问道:“记得路吗?”
窦汇吸了口气,喉咙一阵剧痛,艰难地说道:“记得,那边有马车。”伸手指了指刚刚恶车夫来的方向。
“好。”离尘一溜烟跑到马车那,放好俩个孩子,驾起马车赶路。
马车里,窦汇牵着柳苍云的手,心里恍如千万把火在烧灼,身上如被冷水浸透,却也不及眼前人失了血色的嘴唇给他带来的惊慌来的冰冷,哭着往前边说着:“师傅,师傅,快点,他手好冷。”
离尘也是心急如焚,车已经赶到最快,说道:“我尽力。”
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下,掏出一个小白瓶,扔给窦汇,说到:“给他流血的地方撒上点。别着急。”
说不着急是假的,窦汇接过药瓶便翻过柳苍云的身子,给他头后面铺了一层药粉,又觉得不足,再铺了一层。
前面离尘挥鞭驾车,回头往车厢里喊道:“你小子可别都给倒了,贵啊。”
“那我赔。”窦汇喉咙还没好,撕扯着喊道,动作不停撒着药粉,手指因着受了伤,禁不住地抖动。此刻的泪已经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心疼眼前这个昏迷的人儿了。
京城之内,庙会如序,灯火闪烁,花灯锦簇,皮儿纸老虎,盈盈白兔,扎着小辫的孩童手里把着糖葫芦,嘴里唱着歌谣:春天到,春天到,阿哥归家,阿姊笑。偶或是春风拂过,灯架上花灯抖抖身,条条柳枝舞,柳絮随风流连身旁,入了高台,书生信手捻来,思绪飘远,映着弯月看对面那人,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p}
“汇儿,你们这是?”怡亲王妃急匆匆赶到屋里,看着床上昏迷的柳苍云,那是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地吩咐奴婢:“快,快,快去请大夫。”
“我,我。”窦汇看见自家母亲,泪更是止不住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怡亲王妃蹲下抱着窦汇,安慰着:“乖,乖,没事的没事的。”手却止不住地抖。
“王妃,外面有人请见。”门外宋氏通报。
“应该是那和尚。”窦汇擦了擦眼泪,拉着怡亲王妃的衣袖:“让他进来吧。”
皱皱眉头,不明白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怡亲王妃吩咐道:“请进。”
门外悉悉索索,一人推门而进。
“阿弥托佛,施主。”离尘胸前合掌作揖,一身的宁静淡泊。
怡亲王妃见这僧人更是奇怪了,这怎么跟这两孩子一起,还能出了事?
“施主,借一步。”离尘侧身示意出去说话。
怡亲王妃揉揉窦汇的头,看了眼柳苍云,不放心地出去了。
门开了合,离尘看了眼房内,轻轻合上房门。
石入水,波澜起而后水面止。大夫开了药方,给柳苍云和窦汇二人上好药,抚着山羊胡须,细细交代完事宜,背着药箱离了府,留下一句:“小心些,伤得不重。”便绝尘而去。
窦汇一点也不相信这山羊胡子老医师的话,在自己眼前血流了这么多,不重也得多痛,趴在柳苍云床前,拉着他的手,还是怎么也捂不暖。
“汇儿,阿云会醒的。”怡亲王妃轻拍着窦汇的背,看着他包扎好的伤口,心里也是说不上的心疼。
窦汇努着嘴:“但是他手好冷啊,一直都不醒。”说着又是哽咽出了喉:“我没有护好他,我,我。”
有人两三句就可以把罪责推脱过去,让自个心里不那么负罪,但也有人就是绕不过自己心里的围墙,就如眼前这小孩子倔起来是谁都说不听的,饶是自己劝了这么久,这孩子还是觉得自己有错,一个劲地哭,拉着柳苍云的手不放。
“你已经很勇敢了。”怡亲王妃抱过窦汇,双手擦着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