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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绑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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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是所为何事么?”他开口问着阿满,眸色渐深,只怕着又是来查鸦片之事的。
“没有,只说请您相见。”
“带他去偏厅,我马上过去。”
“是。”
席珏城坐在堂前,看着侍女端上来冒着热气的绿茶,却就是见不着宋彰明。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尤为珍贵,每浪费一秒沈裴湘便会多一分危险。
好在宋彰明在绿茶上来后不久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席少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沈裴湘被人绑架了。”席珏城懒得和宋彰明兜圈子,所以直截了当的便切入了正题。
“什么?”本还不慌不忙准备在席珏城面前演大戏的男人即刻晃了神,迫切的追问起状况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人是昨天被掳走的,我派人几乎搜遍了京西城,没有发现踪影。”席珏城知道宋彰明是在意着沈裴湘的,不然那日席汶若大婚的时候,这个向来行事小心的男人也不可能冲出来救沈裴湘,“明黛见着了掳人的家伙,是在码头做工的外乡人打扮。”
“你怀疑我?”宋彰明立在原地看向男人,那双狐狸眼微微一眯。
席珏城从红木椅上起身,转身正对着宋彰明:“我知道你不会伤害裴湘,我来,只是想让你去查查码头上的那些人,没准能查出线索来。”
“席珏城,你可是三军少督,你别告诉我你会找不着沈裴湘。”宋彰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段话,“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指望着我这能有消息了。”
即使席珏城不想承认,但的确,他只能指望着这儿能有消息了。
“季家。”
“什么?”
“京西城里,除了季家,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家来。”席珏城只恨不能冲进季府将他们挨个抓起来好好盘问。
此话一出,倒是点醒了宋彰明。
席汶若大婚之时,季照云就对沈裴湘下了死手,也难保她不会再起杀心。
杜宇一死,季家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码头上的人我都会挨个仔细盘查,季家,我也会去走一趟。”宋彰明说着,向着席珏城走近,眸色如冷锋般,直直对着他,“席珏城,你别叫她失望,别叫我将你看扁了。”
他说完,便将神色收回,径直略过席珏城,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沈裴湘究竟在哪,就连沈裴湘自己也不知道。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冰冷昏暗的破屋子里,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被捆住,无法动弹。
每日正午的时候会有人将米饭送进来,只在那个时候,她的手才能被解绑吃饭,吃完就被即刻绑上。
她有想过自救逃跑,也和来送饭的刀疤脸逃过近乎,但终归是徒劳。
屋子的窗门都被定死,就连日光都难逃进来,她有时都很难分得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浑浑噩噩的睡过去。
彼时的季春秋正在一品居和老友相聚,日子过的比寻常还要惬意,就在方才,他刚刚应付完席珏城的盘问与追查。
他知道,自己越是与往常无异,席珏城就越是无处可查,无缝可钻。
自己的多年好友老朱忽而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难得你今天有空找我,快看看这块凰白玉该怎么修补好,我记得你腰间有一块白玉和这块很是相像......”
原本思绪有些飘忽的季春秋终于回过了神,看着男人摊开手中的丝巾,那块白玉也缓缓显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正方的白玉块上,雕着一只展翅的凰,栩栩如生。
而这块玉正与他常年所佩戴的那块凤白玉是一对。
起初,他是不信的,那双常年不掀波澜的眼再也掩饰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颤抖了声音:“你这是哪里来的?”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这块玉是席老督军拜托我看看能不能修的,他说最好是不要镶金银上去,我这不就被难住了么......只好来问问你。”老朱挠着头,他知道季家和督军府向来是不对付的,现下还让季春秋帮忙修玉佩,多少是有些尴尬。
“是席振军给你的?”季春秋伸手将丝巾中的玉佩握在了手中,白玉下挂的流苏,还是当年阿月选的料子。
老朱见男人的举止有些异常,不免有些疑惑:“是啊,这块玉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不过有些细节我还是要去问问老督军才行。”他说着便站起身来直直朝着一品居的大门外走。
只留下一无所知的老朱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纳闷。
正在为席珏城忧心的席振军,握着手里的谷子却忘了喂给停在鸟架上饿的直叫的虎皮鹦鹉。
手下低着头走到跟前:“老督军,季春秋在正厅,想见您。”
愣神的男人随即回过神来,神色一变:“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说着,便把手中的谷子洒在了地上,撇干净手后直往厅前去。
说实话,这好像是席振军第一次和季春秋正式的见面。
季春秋比起他那个蠢货儿子自然要高明上许多,季家做的那些脏事,他都撇得一干二净。
季家要是没有他,早就撑不到今天了。
“季老板有胆子进我这督军府,就不怕出不了我这督军府么?”很是稀疏平常的语气,却叫人不由的背后发凉。
他们两家早就撕破了脸,所以,席振军也没打算给他什么面子。
“老督军是个聪明人,我知道的。”季春秋站在厅中央那盏水晶吊灯下,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手指轻颤,极力克制着自己快要按捺不住的情绪,将玉佩缓缓松开,举起,“这枚玉佩,老督军您是哪得来的?”
“季春秋,我还没下台呢,你跑到我家来拿着我的东西问我哪来的?”他的音量渐高,门外的哨兵听到动静,纷纷戒备举起枪冲进的正厅。
耳边是齐刷刷子弹上膛的声音,所有哨兵都将枪口对准了季春秋。
身着青袍马褂的男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听见一般,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似乎只能容下席振军一个人:“我只想知道这是哪来的,只要你告诉我,杜宇和我儿子的死,就算扯平。”
“扯平?笑话,扯什么平,季老板,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什么叫扯平,你拿什么和我谈扯平。”席振军拿起手边的一盏绿茶晃了晃,抬眸看向戒备的哨兵。
季春秋将玉佩死死攥在手中:“我手上有万善扬暗中倒卖鸦片的证据。”
“你说什么?”男人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桌上,语气间总算有了些起伏。
“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把证据完完整整送到你的手上,没有人能再和席珏城抢了。”他已经将底牌也亮了出来,他知道,这个筹码才足以让席振军松口,“等到席珏城坐上了你的这把椅子,我只求他放我们一条活路,这不过分吧。”
席振军并未直面回答他的这个请求,沉默了好一会:“这个玉佩,是梨园名角沈裴湘的,你应该知道她。”
季春秋只觉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好像快要窒息。
那双如同潭水一般死寂的眼睛,却漾出了水花来,他伸出那只粗短的拇指,胡乱的抹掉了眼圈边的泪,长呼了一口气:“最迟明天,我会让人把证据送过来。”
他说完,扭头便要走。
看着身后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哨兵和枪,也并不发怵,仍旧迈着步子面部表情的往外去。
“你知道诓我会是什么下场吧。”身后的席振军不咸不淡的再次开口。
“你放心,我很清楚。”他拄着拐杖顿住了脚步,穿过哨兵离开督军府。
在去见沈裴湘的路上,他的心止不住的狂跳,他明明派人查过沈裴湘的底细,根本和自己失散的女儿对不上,为什么这枚玉佩的主人又会是沈裴湘呢?
他害怕这枚玉佩真正的主人不是她,也害怕就是她。
如果不是她,那他和阿月的孩子究竟身处何方,是否尚在人间他也无从得知,但如果沈裴湘就是他的女儿,如今的局势与场面,他要怎么去和她相认,又怎么求得她的原谅。
他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恩恩怨怨、打打杀杀、不知道见过、受过多少回,哪怕是子弹对着脑袋的时候,他都未曾这般无措慌乱过。
阿四的油门踩到了底,他却仍觉得太慢。
太慢。
在季春秋到达之前,季照云率先到了。
她将沈裴湘关在城中郊外的一座山寺的破屋里。
这座山寺隐匿在大片竹林之中,向来是清修静心之地,并无太多人知晓。
手下的人发来腐朽老门的一刹那,耀眼的日光洒在了沈裴湘的身上。
虽然刺眼,可温暖的温度和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让她贪恋。
季照云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捆住四肢半靠在梁柱上的沈裴湘。
女人的头发凌乱,衣服和脸上也满是灰尘。
记得上次他们碰面的时候,还是在那个雨夜。
她为了弟弟去求席珏城的那个雨夜。
那个时候的沈裴湘,撑着伞,妆容精致,顾盼生姿。
再看如今。
想到这,她便觉实在是痛快。
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