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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试霜刃 ...


  •   夜未深沉,人马却已极乏了。

      廖青率队奔着西南方向一片北急南缓的荒坡去,先一骑奔向高处勘查张望,顿时立眼呆住。

      来时人烟还与土脊一般荒芜的地带,不知何时悄然铺了遍地的营帐,望不到尽头,一道道火把线如夜河流灯,引着列队俨然的兵马向己方奔迎而来。

      “赫布楞,你不是说……”

      廖青回头寻问,要问的人却未减马速,未完的话语被搅入疾风。于是只来得及问后头停下来的管临:“管通事,什么情况?”

      “我们今晚借宿此地。”

      本以为不过和来时一样借个牧民家落脚休整,廖青料不到今夜竟直接深入到鞊罕军军营。

      忽听一声号令,那数条火把灯龙在坡下稳列停驻,鞊罕兵严正矗立,最前头的几个高衔将领一跃下马,革靴顿地,倾身屈臂,领头向归来的统帅齐齐行下一个长天军军礼——

      “参见赫布楞那颜。”

      廖青瞪眼望着,那身上还穿着与己一般大炎武卫官服的人被围迎在正中,异族面孔环绕,胡语嘹亮入耳,不知谁献迎上了一袭灰裘外氅,赫布楞接过绕手一披,炎服遮隐不见,宛如一只归狼凛凛汇入恭迎的野兽族群,向军旗招展的坡下浩荡而去。

      他转向旁边与他目光一道投往彼处的管临,心中恍惚被一种奇异混乱感震慑,顾虑亦顷刻浮起:“此程算利用完我们了,万一扣人翻脸?不如再多行十几里寻别处自行扎帐?”

      近前鞊罕部众数以千计,要真想为难他们几个人,隔开几十里能有什么用?

      管临调回目光,看向提议的廖青,未待开口驳回,突闻坡下一声大嗓门汉话:“管参军,廖统领,到了!”

      转头一看,逆着下坡去的鞊罕部众,一队炎兵人马后至,为首面孔倒是熟悉,廖青喜道:“曹将军!”

      方执特派曹猛率众出关迎接,廖青总算不用暗自悬心,跟着自家兵队指引而去,下来却发现竟也是互无戒备,炎兵紧挨着鞊罕兵营扎帐,连马都拴在一处休养补给。

      不是,他一路旁观暗揣,原以为最多是管大人与赫布楞二人私交互利,战略性拜把子,合着在这大炎北方边关,整个方家军与鞊罕军都已结盟无防到这个程度了吗?

      “西边出大事,”曹猛见使团一众人员整齐,安危先放了心,连忙传报,“贺贼打穿了丘泯山。”

      管临惊:“什么时候的事?”

      廖青同惊:“怎么会?半月前京中还拨了龙神军增援。”

      “前日得的战报,”曹猛语气无底沉重,“贺贼这回是蓄谋已久,调遣几路大将率重兵分攻界南城池,高调叫嚣了几个月,引火力重心逐步南去,让一群西域乱兵趁乱渗了进来烧杀抢夺,弄出副防线失控北方虚空的假象,朝中这便一道又一道军令强迫方大帅领兵偷袭,果然中了这贺贼的埋伏奸计。”

      “我军伤亡?”

      “前部冲锋军全线失联,贺兵与西域兵夹袭,方大帅镇守的关城肃阳被围困。”

      归来几人未及进帐坐歇,皆被这战讯惊得差点人仰马翻。短短十几日,北边困局未解,怎么西境又起了如此战祸,多事之秋,烽烟四起,究是巧合失运还是大炎国虚武乏气数既定,内忧外患,早晚免不了这一天?

      “贺贼是疯了吗?引狼入室,”廖青虽不是前线打仗出身,却也论得出这显而易见的荒谬,“敞开登奇岭一线,放匈奴进来辱杀汉人?”

      曹猛怒叹:“这下总算都认识到贺贼的面目了,被方家军在丘泯山严防死守了这么多年,贺军一直就视大帅为骨中刺肉中钉,不打过来是因为打不过,真当是念着同宗同族不下死手呢?这会儿趁鞊罕军全线东调,就把一群红眉毛绿眼睛的饿鬼放进来当诱饵使,他哪里顾及过什么汉不汉人?”

      管临向鞊罕军营帐深处方向望去,通明灯火比暗了指路月光,人影攒动,尘土飞扬,迟阶那头必然也听闻了此讯。大炎腹背受敌,鞊罕军也后方空虚,谁都无法完备兼顾。

      “朋成怎么样?”听罢战讯,管临问。

      兴城这头眼下看起来暂时风平浪静,似有余力西援,但没有朝廷的调令,守将绝不得擅去一步。以方执的身份和性格,想是急也急躁死了。

      “少帅异常沉着冷静,说领一方帅,卫一方土,”曹猛肯定答道,语中透着对打小亲眼看着长大的少将军遮不住的刮目与自豪,“不可受西部战局干扰影响,全军务当一心一意,配合联手盟军,铁守北部防线,绝不能让一雀一鸟飞进祸害炎境。”

      管临暗自攥了攥拳,方执可以,成熟了。

      归来使团一行本来掐着这回返关内的最后路程,三日并作两日加紧奔赶,昨晚就只落脚阖眼不足两个时辰,原计划今夜早睡休整,这一遇上曹猛相迎,两边各携新讯见闻,你一言我一语,时局混乱,长吁短叹,忧虑一时盖过疲累,待散下各回帐中休歇,不觉又已是夜半光景。

      连鞊罕军连绵群帐那头都已灯火熄灭,肃静下来,风声沙响之外,只闻夜防巡兵的橐橐步声。

      昨晚就断药一夜,管临想,迟阶这一回军营,更有千头万绪要听报布置,不知这会儿已歇下了没有?

      才分头前还特意嘱说,定会送他——计划五更就出发,他还要来送,今晚岂不又不得服药安睡了?

      管临用冰凉溪水撩着脸手,心中后悔当时没多回一句:送什么送?又不是来日见不到了。

      这念头字句突似挟着溪水,一瞬凉透了全身,管临甩干手:啊呸呸。

      步回营区,由着巡夜卫兵指引,来到提前排备好的宿帐。管临一掀门准备迎接的是通铺大帐的汗气熏天鼾声如雷,却不料帐内空荡荡静悄悄,一人闻声迎起,竟是亚望。

      “他服药睡了?”管临目光穿透,一眼就捕捉到帐内床塌上的隐约卧影,心中顿生出惊喜与欣慰。

      “睡,睡了。”亚望直愣愣响声答道。

      管临回掀帐门,拉亚望出来说话。明知那病人服下药就五官知觉全失了,却好像习惯性仍怕吵扰到他。

      “亚望,你臂上毒伤怎么样了?今日赶路颠簸辛苦。”

      “好了,没事,那点毒难不倒我。烙伤也基本愈合了,落下脚来我配服新药好起来更快,”亚望一提这茬,也跟着低下声来,“管哥,你没跟老大说吧?”

      “没说,”管临看着月光下少年惶恐的神情,疼惜却笑问,“让他知道正应该,你冒这么大险给他打探药方,还不让他领领情?”

      “不是,老大听了肯定火冒三丈,又得这个那个的,”亚望紧鼻子皱眉,想想就够了,“骂我做事不过脑,缺心眼,嫌我傻。”

      “不是嫌你傻,是怕你不懂保护自己,”管临神色一正,这话他老大不说自己也得说,“再迫切的求知求教也不能拿自己安危冒险。”

      亚望不假思索道:“可换取巫尊这一遭指点,我觉得值!”

      “这是事后话,若不值也追悔莫及了,”管临虽代为感动,却发自内心地并不鼓励赞同,“若论值与不值,亚望,研药救人是你所长,你往后要救的人还会有很多,不能个个用自己安危去赌换。你是药师,你老大是病患,当初下蛊害人的与你无关,你不欠他什么,此事上尽职而为就够了,此事外首先记住你是个独立的人,人活在世,你要对你亚望自己,有担待。”

      亚望眼圈听红了,打小无父无母没疼没爱,何曾有人这样单纯关心他这个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除了——“老大不是病患,我也没当他是长官、那颜,在我心里他是兄长,是亲人。”

      管临听着亚望声调几近哽咽,也跟着一酸,一想明日即要暂别,好歹还有个当他是亲人的悉心陪护着他,张口就想说:谢谢你,拜托了。

      话到嘴边却打住,亚望才是这些年来一直跟在迟阶身边,不辞辛劳全心全力为其续着生命微火的,自己哪来的身份立场,何比得上关怀付出,要反过来多嘴一句感谢与嘱托?

      于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拍拍亚望肩,转身便往帐内去了。

      “管哥,”亚望却原地未动,声音低低追来,“我会替你照料好老大的。你放心,等你回来。”

      管临动作梗住,手停在帐门上,良久沉默,只在隔着半个毡帘的那边,把头点了点。

      这不是一间简易军帐,应是随军部众的牧民家帐被临时征借来的,帐子宽敞且杂物很多,地上黑旧的炭盆还旺烧着,帐内却不觉暖,抬头见,原是帐顶一块毡窗敞着,呼呼往里灌着夜风,却也邀来一注清亮月光。

      管临来到床边,听见呼吸匀静,见迟阶好生侧躺着,应是隔天才用上药昏实了,睡得比平日安稳。

      将自己厚重外氅加盖在薄被上,管临卸了冠袍靴袜,悄手悄脚也横了进去。一臂铺穿过迟阶颈下,弯过来抚在肩头——揽着睡,自从担起这夜护职责后,管临就当起了根活绑绳,许是他一向睡眠清浅,许是要悉心陪护的不是别人,这怀中病患每当有丝毫不适反应,他永远能立时醒来应对照料。

      终于卸了假胡子的迟阶,睡熟的脸庞看着分外光滑恬然,浅淡月光隔出俊挺鼻梁两侧明暗,羽睫随呼息轻颤着。

      管临见难自禁,轻轻吻向眉心。说好不占病人便宜,不守医德破个例,临别一晚情有可原。

      人突然被吻笑了。

      像正人君子被抓住了个不轨正着,管临向后颤躲了下,转念便理直气壮回斥:“装睡你个家伙!你脸怎么这么凉,盖好。”

      “我哪儿都凉,就等着你来暖和。”迟阶低道,搭压在被外的手臂绕缩进来,手背贴滑过管临脸庞,果然爪子也冰凉。

      “你又没服药,断两夜了怎么行……”

      “嘘,”迟阶气声阻止,半撑起身,“外头有我的兵围守巡夜,你轻着点。”

      管临止了声,迷惑看向迟阶,并非耳听这言语劝阻,分明是被另个感官突然遭遇的强烈刺激震慑了:那冰爪子也太冰了吧,专寻着热乎地方钻穿,哎!且慢……往哪伸呢?

      “捂捂手。”迟阶正色道,未待人回言抗议,已先一步俯脸堵住了管临嘴唇。

      随着那常年持刀的薄茧手指附拨缠绕,管临脑子嗡嗡钝转,破天荒比身体反应慢了十圈,才终于惊觉确认,这家伙怕是今夜终于要跟他……比刀练剑。

      剑饰尽被除去,利刃勃然出鞘,遭着百般的挑衅刁难,上盘互袭虽已磨砺多日轻车熟路,作辅助夹击来却也难缠。

      管临打小被规教食不语,寝不言,非礼勿的那一堆,遵从来都未觉有何等压抑束缚,偏此方寸遇袭,单是抑住息乱声几乎就费尽了他全部气力。随着袭招渐速,绝顶一瞬攀临,终于势如破竹,状似洪奔,战场一片淋漓。

      敌手得势停驻,仍赖践在周遭,管临迷离端详向对方眉眼,轻叹:“造次。”

      迟阶身心一颤,明明提前预演过,就为防范冲动失策,因这一声便差点违意冲顶。反倒身体微微退开些去了,只头脸流连在管临颊畔,密啄着耳间:“这才算什么?”

      管临涣散的瞳光渐渐拢回,懒侧头来:“那怎么算?”

      迟阶停了唇齿埋伏,头微仰跟他四目对上,笑道:“管大人明知故问,你说怎么算?”

      管临蹙蹙眉,突然思绪跳跃,捞起件憋了很久的无关紧要事,想跟他论道论道:“我没名字是不是,会不会正经叫一次人?”

      此言绝非欲加之罪,回想从少时相识至今,这位对他从来就没好好喊过一次名、一次字,从“小舅公”到“管大人”,永远是依着旁人叫法,怎么调侃怎么嚷嚷,烦腻又见外。

      “想听我正经叫一句?”

      “对。”管临当真涌起好奇,单想想迟阶若冷不丁叫他一回大名,虽够不习惯的,莫名又很想听。

      迟阶眼神直勾勾,本来沉醉微眯的双眼一点点清明睁大,神色竟渐变严肃。

      静默中倒把管临看得心再次突突起来,不知这随口一提议,要引来句什么震撼五内的郑重称呼。

      借着帐内微弱地火与天光,迟阶呆望着对方潮红未消的俊朗面容,一绺被热汗浸挽住的墨发散搭在玉白的肩头,终于嘴角牵动,痴声唤出:“美人儿——”

      “……滚。”

      管临愤而暴起,一波才平,一波又涌,忽地挥剑欺上,也该换文师教教礼仪廉耻尊师重道了。只是忘却才前战果尚未打扫,跟来滴淌得滑腻狼狈。

      迟阶纹丝未躲,却仿佛一瞬变了脸,前所未见的毅然决然挤走了惯常恼人的浪荡不羁,招式抬展得微妙,短促粗野唤了声:“哥。”

      管临几乎一霎间就领会了这蓄谋已久的意图与原因,但在这个也许是一生中最该怜香惜玉的时刻,他简单粗暴到连自己都震惊。

      迟阶,这是迟阶呵,单这个念头才一清晰升起管临就已经要炸了。驻立在迎邀路口,他神志全抛,毫无犹疑,一蹴而就。

      ……断药两天了,就是鞭笞火烤的外力折磨也不会比那体内蛊毒作犯起来更让人生不如死,迟阶自谓在这世上别的不敢争名留青史,多年练就的忍痛能力绝可与先贤后勇们比个高下。

      但偏这道新至滋味,依然别有独特千秋,遮不住。

      也骂那文雅书生郎从作战兵器到使用风格,也太不表里如一了!

      两败俱伤,谁谁都差点散了架。有人大概已忘了才前自己警告的外面有巡兵,有人则用连绵的低唤对这一危急现状成功掩耳盗铃,睁开眼除其人外入目还有帐壁,有褥席,有月光,闭上眼反而更纯粹,全身全心全寰宇就只剩一人:“妙棠,妙棠,妙棠……”

      任狂风骤雨肆虐万千,终待浪打浮萍,此起彼伏的息声交叠着收尾,管临鸣金收兵,竟发现敌方仍未彻底投降,抵死隐忍何其困苦,不觉伸出援手挑明:“你难不难受,不就是毒吗?我不怕。”

      迟阶转身一躲,婉拒了这投桃报李的指点江山,“知道你不怕,所以攒着。”

      管临即使只用气声也发现自己嗓子哑了,“攒着?”

      迟阶突一跃而起,赤脚下地去给自己找了口酒,也给管临抛来个润喉水袋。只颈间一佩坠随身,如果帐外谁正好卡在某个角度有这眼福的话,大概恰能借地上即要燃尽的盆火,欣赏到一个流线完美而凸显轮廓细微的投影。

      而管临面对的是实打实的一览无余,迟阶折回床畔,如此恃才傲物地正冲着人,弯下腰两手撑在管临枕侧,近盯着他眼睛道:“打小就勾着我做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梦,不得手我这辈子能瞑目吗?”

      这叫什么话,混账点过多,管临简直不知该从哪个字眼挑毛病起。

      比如,打小、梦、得手……瞑目?!

      他似乎明白了。

      迟阶滚回原位,却扯衣穿盖谨慎收了宝刀,待略复平缓才又转来拥向人道:“欠我的记账一笔,下次见还。”

      管临深吸了口气,没说话。

      迟阶拥得更紧,哑声埋在颈窝深处:“我怎么舍得死,怎么舍得你?我要长命百岁霸着你,只要你。”

      管临瞪大眼睛听着,似乎天真以为这样就延长了泪涌路径,汇聚不成气候。

      但被无声打湿的鬓发还是出卖了他,迟阶狠狠蹭吮去泪痕,欢喜与憧憬在心中汇绞成一团,连所有新伤的痛与旧疾的躁都被驱远化淡了,这一瞬的虔诚与治愈前所未有。他隔着云遮雾障贴得更近,继续证示着他别出心裁的誓言:“叫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这讨债的兄弟?”

      明明一晚上是自己独享风云穷凶极恶,倒像被谁设套绑架了似的?管临将这套匪夷所思的主动献馈珍重尽收,拉开些头脸距离,仔细看向这个熟到不能再熟的人。

      不一样了,后知后觉的狂喜蔓藤般在血液里翻滚扩散,直到手指足尖都在微颤,他是他的了,一切都是他的,从身到心。

      月影又偏移了几分,五更出发,今晚压根没可能入睡。破罐子破摔的也来不及补药,就剩这会时间,不如抓紧再聊些正事。

      管临慢慢平复了放纵的奔涌与失控的感动,在迟阶臂弯中躺稳了,面朝帐顶,看呼啸夜风将天窗边缘万状撕扯,方了又圆,圆了又长,突然回味起什么,转头质问:

      “混球,你打小就想这么我?”

      ————

      乌云绕了西月,把黎明前的黑夜遮得更黑。

      区区几骑人马,铁蹄锤下的震动不过像给硬土挠了下痒痒,很快连听都听不见了,只余腾起的尘烟还在缓缓归落,昭示着有人来过,有人又已离开。

      迟阶调转目光,没再往那远去方向追索。一环苇绳在手上圈圈绕紧,又松松转开,显得百无聊赖。他挑着那拴绳塞,几次三番差一点就将它拔放出来,玩笑似的想验证这呜咽芦声到底能不能真传去到那么,那么远。

      但终究没拔,因为他知道一旦听到,那人便再也别想走成了。

      “回营。”

      身后随兵听令,齐齐策马调头。

      年轻的鞊罕军将领风驰电掣,一马当先,细韧的苇绳已重新系挂在颈间,垂坠在衣内,跟着四蹄飞扬的节奏,那补镌完整的“管”字一跳一跳,颠撞着他滚烫的胸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试霜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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