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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风满楼 ...


  •   面对面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奇异。

      “你叫什么名字?”管临问,“在大内何处轮值?”

      “在下姓庞,名远,司职凝晖殿禁卫。为殿下效力,已三年有余。”对方眼睫压低,答得恭肃文气,语调却刻意舒慢,拿捏出了那份独有的端雅从容。

      竟连声音也扮得几分相似。

      管临蔚为惊叹。

      在旁人眼中,二人形貌更赫然是对镜互映一般,落英笑道:“庞侍卫与管公子身形相仿,暗暗模仿管公子举止言谈几月来,早学得能以假乱真了,堂主荐来的这易容师技艺高超,正为今日派上用场。”

      暗暗模仿几个月了。

      管临心叹,周璐莫不是早在携军出京前后,就在替他计算筹谋这脱身一步。

      “等下你从酒楼离开,先回管公子家换参加寿宴的朝服,再出行去宫门外与群官聚首,一同等候进宫贺寿,”落英再度向庞远嘱咐强调,“这一路上必有跟梢步步紧盯,你大大方方,只教他们清楚安心地看到脸、认到人,是绝不会引人生疑的。但有事只可与宅中阿奇、官中唐侯二人相近交谈,别人来主动与你搭话,你尽量装醉,少说话为好。”

      管临这些日来谨遵计划,佯作愤懑愁苦,下差常到各酒肆歌楼买醉,周围同僚似也见惯了他这副日日醉生梦死之态。周琅派人盯着他行踪,防备的是其人溜走或帮周璐在京中拉拢近臣,管不到他私下自甘堕落花天酒地,暗梢只堵守在前后楼门,保证此人有进有出。

      却哪想到陆少党设此奇谋,命大内侍卫庞远偷溜出宫,到酒楼暗与前来买醉的管临交接,乔装易容后扮作他明晃晃出楼,进宫,赴宴。待到算计着摆脱监视的那头已顺利出城,席中庞远便可悄悄卸除乔装,重新做回庞侍卫本人,回到值岗上。

      神不知鬼不觉,任是宫内掘地三尺也再找不出个管大人。

      管逢疏自此便是从炎京凭空消失了。

      隔着轩窗俯望,看庞远架势扮得九分像,下楼撩袍迈上马车,果然带动一众暗卫跟梢远去。

      管临没觉得何等开局顺利自己将欲脱离炎京的欢欣,只更忧虑另一头计划险举:“孩子如何?”

      “世子将由二长公主带出宫,侯爷单独筹划,不能与公子一道行动,”落英正色警言,“待分头顺利出京后,再联络会合不迟。”

      晚儿这些日来被搬到慈元殿,由荀皇后亲自看养,别说外臣外客,连宫内的启荣等一干周璐近侍想再近前看上一眼都难。

      但今日寿宁节,诸王公贵戚无论老幼,皆要列席贺寿。周琅摆脱权臣家族多年威压,彻底翦除董党羽翼,收归皇权决心昭然,有意要将今年这寿宴大办特办,办出改头换面震慑四方的新气象,重扬大炎君威,一扫往昔憋屈。

      却也正是宫禁内外杂人往来,便于铺谋定计之机。

      “管公子,及早动身罢。”落英催道。

      既已甩脱暗眼盯守,接下安排迈出炎京城门不算难事。

      管临依计换作琴师行头,与乔扮成歌女的落英相伴出楼。

      才到楼下后堂,却迎来一伙计,低向落英道:“才前有个一身药香气的少年慌神慌气来,留下口讯,说有急事要找舒公子。”

      “亚望?”管临眉头一跳。

      亚望自被他老大一言未留放养抛下,便追随管哥折回炎京,继续与他四师兄禾奈经营医庐,行医研药。

      管临出宝文阁监|禁后自知时刻有人盯着,自己人一个也不想被他们盯到,便传话给亚望,让他不要再来银谷巷家中,有事都找陆少党聚点递讯。

      亚望医务繁忙,日渐独立,轻易不叨扰,今日突然匆匆前来留话,定是有十万火急要事!

      管临心头蓦地腾起一股不祥与不安,急命落英:“先往旧曹门瞎子医庐一趟,再走。”

      初冬天黑得早,却让整个皇城愈加突显出张灯结彩的喜庆绚目。

      文武百官、皇子妃嫔、王公宗亲、内外命妇,远宾近客,都已在皇宫内外按制集结,进献寿礼后即将接受皇帝宴请,洪声恭祝圣寿齐天,度过这十年来看起来最君臣相和,盛世太平般的一日。

      ————

      “没看错吧,是她?姓董的全家上下都给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了,怎么还有活口,晦气偏赶今儿往宫里来?”

      “没死光,听说万岁垂怜,还给留了几个披麻守丧的孝子贤孙,待丧期过了再发落。要么怎么说,皇恩浩荡哪。”

      “那走眼,这位必不是了。你瞧那穿红戴绿的?”

      锦衣华服环佩叮当,峨嵯高髻宝光流转,董季娥艳容盛装,昂首穿过一路闲言碎语。

      “休胡言议论!”

      小黄门可仁故逞威严的稚糯嗓音将众内侍嘀咕声喝断,他跨过一道殿门,亲自前来迎接董季娥,边引路边向周围威吓纠正:“此乃六品敕命宜人,娘娘亲邀来的,认准了,以后只称肖夫人!不准再叫错。”

      守孝?早就随夫自请脱籍,不做董家人了,还守什么孝?彻底抛宗弃族,改冠夫家姓,与树倒猢狲散的前奸相家族干干净净划清界限,无情无亲一刀两断,苦苦付出多少才保住这身与生俱来不容剥夺的尊贵与倨傲?

      董季娥目不斜视往内院走,没见丝毫情绪波动,只在转角一霎头顶日光骤暗,才容那满腔怨毒憋恨打眼中一闪而过。

      寿宴仪式繁缛,在露天举办完庄严告祭仪式和四方贺客敬拜礼后,百官群臣方进入集英殿落座,陪皇帝赏百戏,享宴饮。祝寿酒要斟满九轮,轮轮各有仪程讲究。

      跟着端正拘束了一整天的妃嫔宗亲和内外命妇们退回后殿,暂可稍作放松休歇。

      “季娥,”荀皇后抬眼呼唤,“来,这边坐。”

      董季娥款款步上,见礼后落座在皇后身侧。

      炎京的公卿世家女们自小就常受召入宫,与公主们习乐作伴,相互间自是熟识不过。论才貌,论家世,董大小姐一直自诩时辈中翘楚,打小来惯受着众星捧月的。

      如今放眼四周,那些曾巴着想讨好她都排不上前的昔日陪衬与拥趸们,个个冷眼退避,生怕跟沾上一个“董”字!倒是这当年她瞧着不过尔尔的荀家女,当了皇后还挺有母仪天下的自觉性,待她亲厚如初,毫不设防。

      “娘娘还没大好,今儿又如此操劳,”董季娥柔声关切,“太是辛苦了。”

      “除了这一年年生捱着,还能有甚么法子?”

      荀展云患有头疾,近年愈发严重,平日里症痛还算轻微,偏越是有要事压身时,犯作起来越椎神难耐,太医开了多少方子都疗效甚微,倒是这董季娥不知跟谁新学得一手舒经活脉推拿之术,施来颇有些缓解效用。

      董季娥见皇后冷汗涔涔,显是今日劳累重压下病症又急发了,体恤荐道:“替娘娘按上一按?”

      皇后威仪坐姿不改,无奈摇了摇头,“今日是一刻也告不得闲,”话语间却悄悄伸展了一臂过来,“只劳季娥替我掐按掐按合谷穴,救救急,也好。”

      合谷穴?

      够了。

      看着从那龙凤绣纹的华美衣袖中,大炎皇后晾展送上自己的柔荑皓腕,董季娥暗暗摩挲了下指上流彩闪耀的玉髓指环,伸手抚去。

      “马……马,骑马马……哎哟!呜呜呜……”

      忽从下首坐席间传来嘈杂声,原是孟亲王小世子周祈,再也坐不住这约束场合,闹闹嚷嚷非要下地去奔那院旁摆设的石兽。

      几个近旁伺候的宫娥嬷嬷都看按不住,又不敢下重手阻拦,慌忙推拉间不知谁又不慎打翻了餐案上的汤水,泼了小世子一身。

      荀展云被搅得头更疼了,却毅然抽臂起身,要亲自下去操持裁断。

      “娘娘好歇歇神,季娥替您去看看。”董季娥体贴先起一步。

      皇后叹气挥了挥袖,由她去了。两岁小儿正是耗神难带的时候,偏她这时重时缓的头疾之症,最耗不起神。

      世子身旁伺候的奴婢们瑟瑟惶恐,独小屁孩儿自己没心没肺,才被硬生拦阻时还嚎啕干哭,这会儿见旁人一时都吓退开了,马上不顾一身泼湿,撒丫子就往那石兽奔。

      董季娥上前逮小鸡仔儿般,俯身精准一把捉住拧过,大人与小儿一瞬对峙,手攥手,眼瞪眼。

      不是头回见这孽种,上一次见他还在襁褓里,管临的宅院中。

      董季娥目光如锥,在这近距一刹里狠狠盯看孩子的脸:像,又似乎不像……是,或许根本不是……

      今日此行,关乎前途投奔,报仇雪恨,决定生死存亡,一念差池,将致杀身之祸万劫不覆。但万般周密谨慎跟这一霎抑按不住的暴烈冲动相比,都靠后了。

      锋锐扎刺,指环玉髓渗入娇嫩的肌肤,幼儿尖叫一声。

      旋即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抚慰——二长公主周瑛从背后夺过小世子入怀,笑道:“小侄子又撒娇耍赖呢,来,让二姑姑看看,真掉下来几颗金豆豆?”

      抱正一看,脸上没见真泪痕,一身被汤水淋得倒是实打实狼狈:“呦,得赶快换下这衣服,大冷天湿透着凉了可还了得。”

      座上皇后一听,也担责任紧张了:“快为世子披上外袍,速抱回慈元殿,换身衣裳。”

      底下宫女嬷嬷慌慌张张领命,周瑛却紧抱幼儿不放,刻不容缓抬起步:“粗手笨脚的一个个,教人不放心,我一道去。”

      荀皇后主持寿宴,不便离席走开,看着由二长公主亲自带周祈回殿,心下颇慰。刚一放松垂眸,心头突又浮起一丝隐忧,等等,不行……

      周瑛怀抱孩子的身影将将要消失于殿门外,就在此时,那紧赶慢赶追上去的嬷嬷发出惨呼一声:“世子!”

      二长公主也被吓定了脚步,惊望向怀中,只见孩子毫无征兆,突然双眼僵翻,口吐白沫,剧烈抽搐。

      满殿妇孺惊乱,荀皇后更是一霎间头疼脑热全吓退了,起身奔去。

      董季娥慢悠悠跟在身后,眼望着皇后金装玉裹下单薄可怜的背影,搓了搓指上流空的玉髓,心发一声快意冷笑:该谢他替你先挨这一记。

      ……

      “拿住了荀展云,就挟住了枢密荀家,”男人道,“无论前殿顺利与否,荀永汉都将不敢轻举妄动发调兵令。”

      “这一点点药量,”董季娥拨弄细看,好奇追问,“就足够撂倒一个大活人吗?”

      “自然够。”瞎眼药师自信笑答。

      “那……如若用在孩童身上,会怎样?”

      ———

      瞎子医庐芝麻大小个所在,此刻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落英马车上远远掀帘望到,特指引管临悄走后门,自己则下车直往人群中查探。

      一个小儿挤蹿出,奔跑间比划怪叫:“吓死人啦!脑袋泡得,有这么大!”

      落英迎面搭问:“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小儿龇牙紧鼻,“瞎子药师昨晚掉涞河里,淹死了,才被人发现打捞出来。”

      医庐后院。

      亚望红肿着眼,一脸悲痛夹杂惊慌,乍见来人,如见青天救星:“管哥!四师兄不是失足意外,是被人谋害的。”

      他奔向管临,压低声音:“此事怕是与老大有关。”

      管临眉头骤蹙:“怎么回事?”

      “阿秉,这边来。”

      管临顺着招呼转头才见,那个曾给迟阶推拿过的盲眼小徒侄,此刻正缩在院角哆嗦打颤,看着比亚望更惊恐不安。

      亚望心焦犹不失谨慎,特将人拉进内屋角落,讲明来龙去脉——

      原来禾奈彻夜未归,亚望本也没太当回事,因为四师兄经常被“贵人”请去留宿监药,不想昨晚竟是夜半河边行走不慎,落水淹死了!午间与噩耗前后脚抵达的,是有人上门搜查医庐,确认死者其人。

      亚望一早出诊,午后回来才惊闻此事。悲恸之余不疑有它,必先挺身担起重责,抓紧为师兄料理后事。然而今早一直在医庐里接待病人的阿秉,却拉过小师叔,颤巍巍讲出心中疑窦:

      “昨晚,趁师父出门没人管,小黄四他们拉我去河边的小松林玩。不想半途正碰上师父与人同行往林间走来,小黄四他们远远望见一溜烟就跑了,我眼睛瞎跑不及,只能就近爬上一棵松树躲起来。就听见师父与另一个人慢慢近前,边走边说话,停在了树下……”

      亚望急插言,向管临无声打口型:“他们提到了老大!”

      管临抬手止住过于焦躁的亚望,稳声向小盲徒:“阿秉,事关你师父意外身亡真相,细细回想,他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阿秉凝眉思来——

      “……师父说:要不是这老胡子酒后夸口,说什么‘大汗儿孙占领大炎江山,兄弟们白得几十年的风光快活,足有他当年一半功劳’,还没这么容易就摸清真相。

      “那人问:他当年真亲眼见过那通风报信之人?

      “师父答:何止见过,他亲身参与接应,他还拍胸脯说,就算是几十年后今日领来面前,他也认得出那张面孔。

      “那人想想说:没机会认了,迟家人早遭报应死光了。

      “我师父说:可王还不知,原来那逃向北漠的祸害,就是一个迟家人。王说过,背叛过他的人,子子孙孙都要拿命来偿。”

      亚望咬牙瞪眼,看向管临。打巽岳太学流血冲突后,他才从万众口中和缉拿榜上,知晓老大在汉地的真实身份。

      而朝夕相处的四师兄竟然一直在暗暗追查,他替谁追查?本来要干什么!

      管临脸色若结冰霜,语声却听上去慑人平静:“然后呢?”

      阿秉天生眼盲,耳敏自远胜常人——

      “师父说:你要留他一条活口,带给王亲自处治。待明日拿下御什么卫……”

      “御狩卫。”管临沉声猜接。

      “对,就是御狩卫,师父说,待明日拿下御狩卫,押那老胡子当众讲出据证。

      “那人好像很急:是什么据证?

      “我师父跟平常一样不紧不慢地笑,被追问了半天才答说:一个是解开劫驾计划的密钥,那投诚奸细给他们看了密钥的原本;另一样……

      “那人忙问:另一样是什么?

      “我师父答:一张画,证明他自己的身份,他本是王最亲信的人。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突又猜问:是王赐的图腾?

      “我师父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那人说:我亦追查很久了,只差这一步。

      “我师父好像很得意,就说:这张图纸他有留存,我已哄他誊来一份与我,真假与否,待王一验便知。

      “那人半天都没动静,后来只听到他干巴巴地笑说:迟家几代人都在什么院,跟胡人勾结,卖国不知都已卖了多少年。”

      管临心中剧震!

      迟阶曾经就怀疑过禾奈与他师父谪越人真密谋,假决裂,蓄谋潜进炎京,果不其然。

      苦苦追寻的见午之乱背后真相,竟在这小盲徒的无意偷听间,云开雾散严丝合缝呈现在眼前——

      二人口中的“王”显然正是贺贼周迨。禾奈被周迨派来炎京,潜伏近周琅身边,摸索探听到当年见午帝父子被劫走的来龙去脉。

      老贺贼周澜当年意欲夺宫,由炎京内奸里应外合,一边在见午帝周渊出宫祭天路上设下埋伏,一边亲策重兵围京。

      却不料此计划被内阁中另人截获识破,此人不知出于何等利益驱使,竟转将此策送告给了北胡莫鞯部族。

      莫鞯胡人坐享其成,辣手一搏,就此搅出个见午之乱,劫获炎帝与太子。周澜天衣无缝的政变计划被截胡打乱,反引发胡人猖獗进犯,举国动荡,黎太后为保夫儿与权柄,割地退缩,扶淮郡王一脉傀儡帝上位。

      周澜愤而公开造反自立,屈据西北陵州一隅,终其一生未能再打回炎京,饮恨而终。

      由这二人对话不难捋猜,当年那私投胡人的内奸,面对莫鞯部对于天掉馅饼的不敢轻信,便是一拿情报密钥作保,二示出与贺贼通谋的明证。

      禾奈已经找到了当年亲历此事的莫鞯部旧人。

      不止,还有。

      “王亲自来”又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他们声音已远去听不见,我怕师父早一步回来发现我偷跑出去顽,赶忙跳下树摸小路赶回。结果师父一夜未归,今日竟传来……”

      不及管临细思,阿秉还在一言不差地复述着昨夜的意外经历,终说到最疑虑处,声调愈显焦躁恐惧:“晌午时有人来搜查医庐,说是要验证涞河里捞上来的死尸是不是我师父。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有个人特寻我来耐心问:盲眼是怎么识字看画的?师父平日会把字据一类的东西如何归放?”

      “这人是来找那张画的?!”连亚望都听出来了,脱口激昂猜测。

      “小师叔,阿秉天生瞎眼睛,别的本事都学不精,只这两只识音记话的耳朵,从来不会认错,”阿秉转动盲瞳朝往亚望方向,双唇剧烈发颤,“这个今日问我话的声音……正是昨晚那与师父交谈之人!”

      杀人,灭证。

      管临心中雪亮。

      此人大概才正是当年密通莫鞯的炎奸,今时莫鞯覆灭,又转投了贺贼,与禾奈一道为周迨谋事。却发现禾奈已查出当年夺宫计划被出卖的真相和人证,知晓继续扣锅迟家已遮掩不住,于是赶在周迨得悉前,封口灭迹。

      杀禾奈,搜走图证,接下来便是……御狩卫!那个亲历当年接头的老胡子。

      寿宁节,御狩卫们也要进城到宫北禁苑,为皇帝献礼贺寿。

      今夜大内,暗箭密布,杀机四伏。

      管临转身就走。

      落英见出不对,急拦:“管公子,不能折回去!陆少命令,今日务必护送你顺利出京!”

      “落英,你听到了,贺贼另有诡谋,陵州那头请降献城必定有诈,”管临看向她,无需正面抗辩,一语已如惊雷,“全炎京谁也不得轻信,你立即亲自出城布置传讯。”

      “还有,世子那边,”管临到亚望平日开方的桌案前,扯纸提笔,稍一思索,挥就字条一则,卷折交与落英,“出京后勿奔陆少,立即送往江南祁堂主为妥。”

      管临心中一直清醒,如果说周璐对他还算半知交半借用,勉强有几分君臣之谊的话,对晚儿却多是故作给炎京看的在意,细论恐怕是一丝情分也没有的。

      危机时刻她能为保晚儿尽几分力?

      他绝不能拿孩子押这个猜度。

      反倒是祁堂主,先以江南安稳为藉将晚儿相托,待紧急必要时告知这是二姐的孩子,她定会不惜一切保他周全。

      这副俨然交待后事般的态度将落英吓到了:“管公子,你……非要折回不可?”

      不仅要折回,而且要赶在那藏形匿影的内奸杀人灭口前,拼死也要看一眼他的真容,揪出见午之乱的元凶巨恶,栽赃迟家的罪魁祸首。

      真相,已在触手之近。

      替万民,替大炎,替……迟阶,不冲云破雾逆行这一遭,誓不甘休。

      “我要去。”低沉语声渗出令人心凛的孤注决绝。

      “管哥,”亚望惊问,“你是不是已猜到是谁了?”

      翰林院同僚,转手嫁祸轻而易举;如今当权得势,寿宴大夜欲趁乱搅乱乾坤。

      尹修治。

      管临没有说出,只求证问向阿秉:“此人嗓声粗涩,年高微哑是不是?”

      “不是,”阿秉费解此猜,断然否定,“是个青年公子的声音。”

      “年轻,我确定……很,年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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