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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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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十二万分地庆幸自己没有所谓的恋床情结,如若一切顺利,他将很好地在高级酒店过旅行伊始的第一夜——据说是经纪人先生为表歉意临时给他订的,因为普通单间满宿还升级成了豪华包间。
这些都是高德在修车的间隙转告他的。少年认真的时候收敛起了轻佻随意的不良模样,提一只工具箱很认真地把车内外都检查了一遍,时不时嘟囔句“有钱人就是可恶”。
见他像是第一次见这辆车,再结合耀梦之前提防外人的戒备之色,修也大概懂了个七八分。
“没想到高德还会修车。”
“没办法,一个人生活就得学些基本的糊口手段,不然迟早饿死在大街上。”
满脸轻松地说出如此倒人胃口的渗人话语,大概这就是高德的言行作风吧?他朝最后操作的地方瞥上一眼,而后愉悦地吹响口哨,一边将扳手塞回工具箱一边招呼修上车。
“高德的三首恶龙很强的样子,参加过上届联盟比赛吗?”修低头扣好安全带,随口一问。
“联盟?整天打打闹闹的都是那一个套路,没趣。”
“哦。”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修咬紧了下唇。他本以为高德会是上届参赛者,这样就能向他打听点聆心的信息,谁料人家不仅不是,好像还特别看不起当今的主流竞技项目。
车子驶出不短的一段距离,长反射弧的某人才想起一件事来:“高德你多大?”
“快十七了,没有驾照。”高德抽空斜睥修一眼,用手指头也想得到他这么问不是心血来潮,“我也只敢开到三曜市的交界处,后续等交接的人来处理。”
修默默紧了紧安全带,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远远的,点亮半边天的光毫无预兆映入了修的眼、氤氲了他的瞳。大城市到底不同凡响,一派灯火辉煌,却是丝毫不张扬、温和且含蓄的,从未涉足的旅人途径此处也能生出暖意。这要是唐草镇,稀稀拉拉的灯光充其量只能向外人证明这里有座城镇罢了。
高德一个刹车踩下,黑色轿车稳稳当当横停在边界线上,早已有司机模样的人等候在此。修识趣抱起叶藤蛇一并下了车,转而漫步打量起市内。
当真是华丽。
虽是市区但植被覆盖并没有被忽视,反而从入口处一路错落有致地延伸至城市的另一端,鳞次栉比的建筑或耸立在道路两旁或掩于枝叶之下,两者之间的相互依附反倒是别样的风景。车如流水马似龙勾勒出的繁华地带使得修这本就存在感薄弱的人扔进人堆后更是不起眼至极,行走的男男女女谈笑自若,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少年。
他无端生出“无法融入”的念头,他在安静的小地方待得久了,就像是与黑暗为伴的人突然被拽去亮堂处,身与心总有那么些本能上的排斥,或者说畏惧。
“好吵……”
“Tajia……”
叶藤蛇附和一声,托这座城市的福,她现在也是睡意全无。
月亮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悄然隐去了身形,默默把这一热闹的世界留给人类自己去享受,墨色的浓云翻滚,泛着阴森的寒意。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修的肩,不知何时跟上的高德嬉笑着搂过少年,看起来好不亲密,“走吧?我带你去酒店。”
“你住哪儿?”修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到安全距离,他实在不喜欢和外人挨得过近。
高德没有佯装玻璃心碎一地的受伤模样“抱怨”他的冷淡,顺着他的问题自然答了下去,“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凑合就行,或者连夜赶回家也可以——我是七宝市的人。”
十六岁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自己的整个未来。修深深凝视高德含笑的眼睛,那形似祖母绿的双眼没有温度,其中深埋的、数不清的内含物纠缠在一起,共同交织绘出了他窥不透的真实。
一无所获的修撇过头,向路人询问酒店的位置。
不可测的人最危险。这是他一贯奉行的真理。
高德的办事效率很高,三两下便把房卡给拿了回来,等电梯时又忍不住翻出早餐券继续叨叨:“这家酒店和一墙之隔的三曜餐厅有合作关系,明天的早餐记得去那里吃哟。”
修刚分别给有可子和耀梦报完平安,随手接过那张光是做工就价值不菲的卡片。
电梯十分宽敞,粗略估计一次装二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按键显示酒店总共24层楼,论建筑高度和街对面的居民楼差不多,但隔再近人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放着舒适的家不住花大价钱跑来酒店过夜。
修的房间在18楼,用高德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恐高症真是幸运”。
找到对应的房间,刷卡,插卡,进屋。
“不愧是豪华套间,厕所都比我卧室大。”一溜烟冲进去参观完设施的高德啧啧称羡,修克制住槽他一定要拿卫生间大小说事的欲望,放下叶藤蛇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便准备去洗漱。
“突然舍不得回家了呢……小柊柊不介意的话让我留宿一晚如何?反正床那么大,一个人睡岂不浪费~”
“我拒绝。另外我叫修。”
“哈哈哈开玩笑的,不要拿木板***看嘛——既然任务完成,那我先回去睡觉了。”高德趁机揉了一把修的头发,毛绒绒的很舒服,“啊,到七宝市记得联系我哦秋,我带你去玩儿。”
“是修。”
经历了三分钟的唇枪舌战,修终于是送走了高德那个妖孽,世界回归清净,实在可喜可贺。
呼……
他捧清水洗了把脸,定定看着镜子里同样清秀的颜,前所未有的迷惘占据着他空荡荡的内心,非但没有填满反而将其蛀蚀得更似无底洞。他歪头,“他”也歪头,困惑自眼底泄出,仿佛不认识自己似的透出一股子病态的悲凉。
来到三曜市的日子比他预想的提前了二至三天,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大脑一片混沌,他现在困倦缠身,只想赶紧爬上床好好睡上一觉。
修在最后按下开关熄灯时回头一瞥,竟撞见了“他”悲悯的眼神,他的嘴唇翕动,话音刚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他”说——
我恨你。
叶藤蛇依旧是选择了木质的桌椅躺下。落地窗外的亮光和喧嚣经过厚实的帘布和双层隔音玻璃的过滤,再传到她这儿时已经不剩什么能影响她的东西了。
明天修会去挑战三曜道馆吗?她说不准。如果会,她铁定是会出战的,暂且不论她和馆主交过手,再怎么说她经验也比电飞鼠要来得丰富;如果不会……这正是她拿捏不准的地方。修的性格,根据她的观察似乎太温吞,而且就目前的种种迹象她也看不出这个少年是有怎样的志向,空有一副好的皮囊却没有相称的内在,假若不是有着和聆心相似的气息……
不是这该死的“假若”……!
「心情好像很糟呢。」
谁?!
犹如自空谷传出的慵懒音色纯净到了失真的地步,鬼魅般飘散在各处令叶藤蛇无从寻找声源,只得警惕着潜在的危机。
「找个空旷的地方待着。」
什么?
巨响。震感。
宝可梦的天性在关键时刻救了叶藤蛇一命,她刚卷起修的背包把藤鞭甩出去绕上最靠内侧的大理石柱,地面便开始了第一轮塌陷,昂贵的家具随着崩裂成不规则块状物的地板一同下坠,惊得叶藤蛇出了一身冷汗。
没多大会儿世界失去了原本的秩序乱作一团。尖叫声,哭泣声,求救声不绝于耳,火焰将周遭单调的色彩都无情同化成惨烈的红,建筑崩塌的余震仍未消停,反而一波更比一波强烈,整栋楼的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不合时宜的轻笑包含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凉薄冷意,所有的悲鸣像是和声音的主人隔着一道次元壁,她只消在这头尽兴观赏那头数以百计的生命在生死线上的挣扎。
崩坏临近失控的边缘,叶藤蛇听见她说,今夜注定不会安宁。
“叶藤蛇!”
从卫生间跑出来的修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叶藤蛇的下落,然而好巧不巧的,又一次爆炸的巨大冲击力险些把他给直接推出18楼。修死死抱住床头的柱子不敢有半点懈怠,他试着察看周围的情况,心却因此凉了大半截。
这栋楼——至少他住的房间是这样——被炸塌了半数有余。
靠在公园喷泉上小憩的高德看向冲天的火光,滚滚浓烟散播着糟糕的呛鼻气味,耳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盖过了警报声。“啪”一声顺手合上怀表,高德推推鼻梁上的镜架双手插兜站起背对人群,远远观望人头攒动的市中心,嘴角挽起完美的30°弧,墨绿色的眼燃起别样的光彩。
零点整,盛宴准时拉开了帷幕。
如果自己是小说主角,那一定是遇到并得罪了毫无人性的后妈作者才会落得这么个横竖都差点死的下场。
这是修坐在医院的诊室里,脱衣检查时无心脱口而出的吐槽。
无视一旁极力憋笑意图装作小透明的高德,半跪在地上穿便服的青年在上药时翻了个白眼以示对少年的不知好歹的鄙弃:“我可去你的吧你***完全就是主角的标准配置好吗?有条件真该去参观参观其他病房那些断胳膊少腿的,你这皮外伤四舍五入就是‘骨骼清奇毫发无损’的典型代表。”
叶藤蛇点头表示槽得漂亮。
“那是我的功劳哦!”窝在角落的高德耳尖,立刻举手邀功刷爆存在感,“我的救援够及时吧?”
“还有你小子!硬是塞了个没怎么受伤的人过来,当我义务劳工吗?!”
“是是是,知道你源大医生的会诊机会千金难买——你看我这生活也不容易,友情价打个对折怎样?”
“没!门!啧……若不是你们这边的恐怖分子一点都不知道低调为何物,我还用得着休假期被临时抓这儿来。”源青枫冷哼一声,手中的纱布以修的腰为轴绕了一圈又一圈,“中心大厦、三曜酒店、宝可梦中心竟无一幸免,这是活腻了的表现吧?”
“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说明是人干的哦。”高德晃着脑袋,抻长脖子像是寻找什么,“没带真夜过来?”
源青枫朝他投去耐人寻味的深深一瞥。这狡猾的狐狸时时刻刻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着实欠揍,如果是在手术室他真想当场把这人的脑壳扒开研究研究里面到底是何构造。
“没有。”
“真是可惜,还想叫她替我算算运势的。”高德仰头哀嚎软绵绵滑下座椅,颇有“你不哄我我就不起来了”的架势。
可惜忙碌的医生并不吃这套,径自起身将一张单子拍在他的脸上,说了声“去拿药”便不客气地把两人轰出了治疗室,同时下一位待诊的病人进入。
三曜市所有能出动的医者——包括持有医生执照的来这里度假的人,都在这难眠之夜体验了一把做现充的滋味,他们或焦急或暴躁地来往于休息室门口,却无一人有心思推门进休息室说小憩片刻。
面容精致如同瓷娃娃的女孩子端坐在唯一的长桌后,似是随时会滑落的白大褂搭在肩头,勉力为单薄的女孩抵御晚间的寒冷。
“在占卜吗?”
源青枫进入室内飞速反手锁上门,他是打着取东西的名义回来的,待不了太久。饶有兴趣看向一动不动的女孩,青年踱步过去温柔地替她拨开遮住眼眸的发丝,重新理了理白褂的位置。
女孩轻轻点头,一缕秀发在桌面扫过,她面无表情翻过桌上倒扣的塔罗卡牌,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大阿尔卡纳命运之轮。
只要合上眼睑脑海中自然而然会浮现出紧急关头高德乘着烈咬陆鲨强闯火海的画面,高大的龙兽给予人的压迫感比起三首恶龙更甚,却令深陷绝境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周遭的一切都在倒塌,修抱紧叶藤蛇跪坐在这只宝可梦面前,火光模糊了他的面容,高德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想哭想笑,反正很难看就对了。
再往后,两人安全落地,高德捉住他的手腕直奔临时搭起的救助站,穿过重重人群插队站在了刚送走一个伤员的源青枫面前,语气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帮他检查一下呗?”
小幅撩起衣服下摆“观摩”了一下自己被绑得跟木乃伊似的腰,修心道这医生得有多不耐烦多不情愿才会耍这么幼稚的报复手段在病患身上。
啊……严格说来他也算不上病患,不然打个点滴的病人都可以叫绝症了。
“啧啧,庸医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手下留情。”高德肉痛地捧着钱包心酸流泪,兼职工资还没捂热就拱手交了出去,源青枫摆明了是看自己不顺眼狠狠宰了他一顿!
修有点过意不去,再怎么说钱也是给他治疗用了——如果忽略这是高德的一厢情愿的话。
“多少?我还你。”
高德喜笑颜开,报的数字尚在修的可接受范围内,他要了对方的账户,许诺等白天他再转账过去。
两人并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人从背包里拿出本书看,另一个挨着条蛇坐着无所事事。寻求治疗的队伍在他们面前排成了几列长龙:母亲抱着小孩,丈夫牵着妻子,老人拄着拐杖相互依偎……各年龄层的都有。像是一幅描绘人生的画卷在眼前铺展开来,修在所见中揣测未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可能,最终徒劳发现己身的黑白色调是无法由他人的色彩涂覆盖的。他能够代入,能够做出假设,但也仅此而已。
生命可以是脆弱的卵石,也可以是坚韧的苇草。
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重症监护室,救助站的隔音效果现在看来实在是次,各种打气声、哭泣声、呻吟声、怒吼声穿插着涌入修的耳朵,搅得他难以维持平常心,甚至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通。
正当他快憋不住要想宣泄时,高德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嘿,你要想睡一觉呢,我的大腿可以借你枕会儿。”
“不了,容易落枕。”调整好呼吸,修婉言拒绝了他。其实他更怕的是被人误解他们的关系。“你在看什么?”
“一份典籍的影印材料——叫那个犟得要死的古董店老板转让出来可不容易,费了我不少工夫。这一份记载的是梦境相关的玩意儿。”
修随意瞅过一眼,皱眉,“这什么文字?”
“古精灵语啦古精灵语。换言之,这是古代文献哦。”
古精灵语?叶藤蛇闻言心下困惑,她从未听说过这种文字的存在,更不用提以此为载体的书籍了。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叶藤蛇双手撑上修的大腿,半个身子都越了过去努力想要看清不被熟识的古文字。密密麻麻的抽象文字犹如扭曲的蚯蚓张牙舞爪爬满整个页面,只有结果和预想的一致,完全看不懂。
修没有对稀有典籍表现出多少兴趣,相对来说他现在更为关注的是“高德”这个人。他的行事作风捉摸不定,像是和各种人物都沾点边,偶尔又能拿出点叫人瞠目结舌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没人敢打包票他是自己人。
“你为什么救我?”
高德的行动目的明确,若不是自己身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说他被雇佣来专程营救自己修也绝不起疑。
“哎呀呀,现在才想起来问,你反射弧是不是忒长了?”高德无奈又好笑地一摊手,“我呢,就是给你个机会而已,寻找‘梦’的机会。”
梦……吗?修颓然缩起身子。他的梦……
“哈!说来这三曜市附近就有一个梦之遗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并非真的在征求意见,说走就走。高德不给修出言的机会,拖着他跑出室外,无视他“哈?!梦之遗迹和我的梦有什么关系”的抗议呐喊,烈咬陆鲨在扔出的精灵球的光芒中闪现,喉头喷吐出低沉的龙吟。他的训练家动作敏捷地攀爬上他的脊背,摆动手臂叫少年也上来。
“烈咬陆鲨他……”修欲言又止,印象中自被救出以来高德和他就没分开过,也没说中途去个宝可梦中心啥的。
高德笑曰:“你说塞西尔?没问题的,这家伙兼有龙和地面两个属性,一点点火苗伤不到他。”
……反正也睡不着了,就跟他去看看所谓的梦之遗迹吧,当是旅游观光了。
“走吧。”抱着这样的念头,修乘上了烈咬陆鲨的背部。
“好嘞——塞西尔,Go!”
废墟。
这是位于高空的两人最直观的印象。
“照这个损毁程度来看,昨晚的爆炸可能是声东击西也说不定。”
没去深究修屡屡不在线的常识,高德收起突然失灵的指南针,粗略计算好大致方位后指示搭档在某段空旷地带降落。
切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修才明白俯视视角不过是遗迹全貌的小部分。外围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围墙将内部遮得严严实实。建筑本身已经残破不堪,拦腰断裂的石柱倒得横七竖八,主要的几面矮墙依旧在苦苦支撑来自上层的断壁残垣的重量,石柱根部的细碎土壤里点缀有顽强的野草,浅淡的月光透过大小不一的墙砖缝隙和窟窿渗入,给断裂的花岗岩地板蒙上一层淡蓝的光影。
“好惨。”
以上来自高德简单粗暴的总结。
两人各自漫步在毫无生机的废墟里,唯有被拉得很长的影子无声跟随,他们的动作都很小心,尤其是烈咬陆鲨,他不似叶藤蛇那样娇小,不得不维持低空飞行的状态以减轻地砖的承重,在没有得到修缮的地方行进鬼才知道是否会出现意外。
点点青白星火在几近静止的空气里飘忽不定,徒增夏日夜晚的幽静。
“这种岩浆在地表之下凝结而成的岩浆岩,从理论上来说抗压强度和肖氏硬度都不低,却被一次能量爆炸摧毁成这副光景。”高德俯身细细抚过断层裂痕的每一道纹路,带起一手深色灰尘,“破坏力不小呢。”
修的站位在他的左后方,他看不到半蹲下去的高德在做什么,只能紧跟着他。不知为何不安的阴云深深笼上心头,还有一点耳鸣,修总觉得有其他人在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喂,高德……”
须臾之间咽喉被锁紧,颈部神经遭受压迫导致的大脑缺氧或充血使得他意识混沌,骨骼器官险些错位,每一根纤细的神经皆发出了危险警报。他试图把对方的手臂拖拽下去,但是没有成功。
“什么人?”
冰凉的刀尖抵上下巴和颈侧相接的部位,修十分无奈,自己呼吸都成问题了谁还有心情回答你的质问啊?
“Tajia!”叶藤蛇摆好了备战的姿势,如果这人敢有动作她也不会有所顾忌,烈咬陆鲨的面色也谈不上友善。
原本有条件帮把手的高德点着下颚丝毫没有相助的意思,神情从容,仿佛只是在贵宾席观看一场精彩戏剧。他扶了把镜框,露出媲美绅士的温雅笑容。
“真菰博士,好久不见。”
“是许久未见了。”被叫做真菰的女性礼貌回应了一句,手上劲头仍未有松动的迹象,“很意外会在这里碰上你,看来我还是运气欠佳。”
“别那么警觉嘛,我又不是来拾荒的——况且不和客户动手是我的原则之一。”他说,“你再不松手他就快断气咯。”
冷冰冰的视线从高德身上转移回修身上,眼见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撤回手臂同时神情戒备地退后两步。失去了支撑修猝然跪倒,捂住脖子一阵猛咳。
“不愧是学武术出身的,‘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我就是从你这儿学到的,真菰。”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抓起泛黄的书本对着真菰晃了两下,“根据古文献来玩玩考古。”
真菰将嘴唇微抿成一条弧度不大的线,而后提出了异议:“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考古价值,即使是专业人员只怕也一无所获。”
高德只是儒雅地笑着,叫人恨不得一把冲上前去撕烂他的脸。他依旧注视着真菰,却兀自和狼狈爬起的少年说上话来了。
“呐、修,你不是说昨晚爆炸的真正目的是这里吗?遗迹的前身是实验设施,它也历经过爆炸不假——因为变质的梦之能源过剩。”
“我们嘲笑人做白日梦时常说‘梦里什么都有’,其实不无道理。”真菰道,“而我,就是为了探索‘一切皆有可能的梦世界’留在这里做研究的。”
梦之世界?这种理论上的维度真的存在于现世吗?没有有力的实锤做支持,这在修的意识里显得格外飘渺。就像人人都在赞颂美妙的伊甸园,宣扬那里是极乐的净土,却无一人能够验证它的真实性。
“但是最重要的媒介,承载研究所心血的梦梦蚀却在爆炸事故中失踪了,所以你回到曾经的事发地想找到他。”补充完真菰未提及的部分,高德弯起眼睫自信地扬起嘴角,“我猜得没错吧~”
“情报收集得很充分嘛。”
真菰抿唇,响指一弹,回声荡漾。
“食梦梦,『影子球』!”
浅粉红的椭圆体球状宝可梦自黑暗中冲出,紫黑色的能量汇集汇聚成球体,表层散发着恍若来自冥界的森冷寒意。食梦梦一甩头,『影子球』擦过高德的耳畔击中他身后的一块空地,隐藏其后的人被炸飞出来径直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居然还有第三方人士,再来一局外人就可以凑桌麻将了。”高德的戏谑之言听得修血液一凉,原来打从见到真菰起高德就没有把她和他们划归到同一阵营的想法,即使两人相识。
“嘁……被发现了。”
男子的表情略有不甘,他深色的制服因沙石染上了几缕浅灰色,领口的绣花则为之绘出第三种色彩。
“气息都不会隐藏能不被发现么?”高德嗤笑,“Shadow的无名小卒都如此愚笨的吗?”
“Shadow?”拧成川字型的眉头证明真菰对这一组织并无好感。食梦梦飘浮在她身侧,随时可以发动第二次攻击。
“少嚣张了,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带了宝可梦啊!”男子有如被锋利的小刺扎到,涨红了脸对两个看不起他效力的组织的人怒吼。
“真菰,后退!”
电力编织成的大网自高空罩下,真菰在高德的吆喝下本能照做,刚好避过电网所及的范围。鬓角滑下的冷汗坠地碎成细小的水珠,如果不是高德恐怕她在劫难逃。目光不由流转而上,三合一磁怪铁灰色的身躯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干燥空气中游移的电离子在它的召唤下蠢蠢欲动。
真菰问:“你早知道附近有三合一磁怪?”
高德苦笑,“最开始也没敢肯定是它……没来过嘛,预先准备了一个指南针。”
聪慧的女子立刻理解了。三合一磁怪发出的磁力对指针的干扰性极强,原本可靠的寻路工具在靠近遗迹时就会变成无用的赘物。
“管他的呢,三合一磁怪也就三个脑袋而已,智商又不会三倍增长。”高德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在他眼里目前的处境还不算个事。
真菰没有闲心附和他的玩笑,制服这个男人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影子球』!”
暗影球三连发!三合一磁怪谨慎躲开食梦梦的攻势,转眼又是一道『十万伏特』惊雷般劈头砸下,食梦梦眼疾手快支起『保护』截下了这气势恢宏的反击。至此双方仍然平分秋色。
烈咬陆鲨那家伙哪儿去了?叶藤蛇气结。电钢双属性的三合一磁怪由烈咬陆鲨来解决再合适不过,关键时刻却没影了!
草系技能的效果并不显著,唯有寻找其他更有效的方式才能压制住它。叶藤蛇一步上前——这是加入战局的信号。
『叶暴风』!
上升气流翩跹而舞,牵引着遮天蔽日的绿叶旋转变换,而这股凌人的风暴在叶藤蛇的调动下逐步扩张,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哈哈哈!你们昏头了吧,『叶暴风』就算是草系大招也不能给我的三合一磁怪造成多大伤害。你们手头上就没有强力一点的宝可梦吗?”
面对男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高德只是以微笑应对,“有些话可别放得太早,当心变成flag哦。”
“什么?”
『叶暴风』的颜色不再纯净,绿叶的风暴裹挟入越来越多的砂石,当量达到某个饱和程度时叶藤蛇把它挥了出去,『叶暴风』和『流沙地狱』的混合物冲向了三合一磁怪!
“『保护』!”
真菰当机立断:“辅助叶藤蛇!『封印』然后使用『精神干扰』!”
看不见的精神波纹蔓延整个遗迹,诸如『保护』和『光墙』的防御技能皆被封锁,三合一磁怪只能用最土的方式闪躲。『精神干扰』的念力波很快又缠了上来,封住了它所有的动作,叶藤蛇的攻击毫无悬念地命中了。双重攻击令被夹击在里侧的三合一磁怪苦不堪言,体力一点点消失,这样无休止的损耗反而更为折磨心神。
“这……”男子瞠目结舌,似是没搞明白对自己有利的战局是怎么顷刻间被扳倒的。待风暴沙尘散去,三合一磁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是我们的胜利呢。”真菰随手一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好厉害……全程酱油的修默默感叹,随后生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苦涩感。
“别轻举妄动,我在这里埋了炸药!他妈的反正我也没有家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男子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宝可梦对战的败北没有让他退缩,他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一个简单的遥控器。
“居然还有后手……”真菰咋舌,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漏洞。本就摇摇欲坠的遗迹禁不起第二次的破坏,一旦炸弹被引爆,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男子贴着墙根移动,握有遥控器的手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接近了楼梯,一个转身玩儿命似的狂奔起来。
“哈哈哈哈哈!组织会有人来接应我的!你们就跟这个破废墟同归于尽吧!”
这个疯子!真菰脸色铁青。
月下,威风凛凛的褐色身影凌空跃起,杀了男子一个措手不及。风速狗叼住他的衣领跳下一楼不让其逃走,男子在慌乱中以为是警察来了,一把按下按钮。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吃相太难看了,大叔。”
略显稚气的男孩子靠在风速狗的鬃毛间,望向这边三人时懒洋洋地一抬手。
“Hello!我叫阿觉,是来找真菰博士的。”
哈?
“你的炸药是老旧的遥控式吧?是不是这个啊。”高德从烈咬陆鲨那里接过两捆绑好的筒状物抛至男人面前,“很遗憾,塞西尔对会闪光的东西抱有强烈的占有欲。不过,既然本体是炸弹,那就只有被劈断的下场了。”
这场较量,他彻彻底底输了。
“多谢相助,我叫高德。”
真是个自来熟。叶藤蛇鄙弃。
“高德?”男孩乐了,咧嘴绽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神似刚出生时憨憨吐舌头望着你的卡蒂狗,“能导航吗?”
一旁绷着脸的真菰不自然地笑出了声。
当事人却浑然没觉得这吐槽有何问题,全然兴高采烈的样子:“没问题,客人想去哪儿?”
“警察局。”阿觉可没忘记这里有个需交给警方处理的嫌疑人。
“Yes, sir!”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顺利。嫌犯送到警局归案,他们也在真菰的二层小洋房住了下来。
尽管屋主如何如何不情愿,房间的分配最终还是安排了下来。真菰和松露睡主卧,修和阿觉次卧,高德被发配到书房去睡钢丝床。
某人的抗议暂且不提,折腾了半个晚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巴不得倒头就睡。
墙头的嘟嘟利挂钟尽职尽责地报了早上第四个时,高德掐掉这扰人的噪音,推推仍在睡梦中的阿觉。
“修呢?”
“嗯……他不在吗?”阿觉搓了把眼睛,干净的棕色双眸含着未消的倦意,天知道这小孩哪来那么多睡不够的觉。他扭过头瞥了眼空荡荡的半张床,打了个呵欠,“可能出门了……不妨去三曜道馆找找——昨天他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高德揉揉眉心,“好吧……起来了就去研究室见见真菰博士,她好像有事要和你说。”
“早餐我要喝哞哞牛奶。”阿觉眨巴着眼睛向高德提要求,被对方以来不及准备为由丑拒。
年轻的女性端坐于地下研究室的转椅中勾画着手中的资料,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居家状态下真菰脱下白大褂穿回了日常装束,没有化妆,素颜的她一眼瞧过去要比平日无端多点人情味。
也只是瞧过去罢了。
“听松露说你昨日在公寓门外坐了半天,有什么事?”
“其实是我自身的一些问题,空木博士说合众的真菰博士或许有办法。”
阿觉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递上一封信笺。空木龙飞凤舞的签名大剌剌摆在眼前,这么潦草的字迹也就他和丰缘的小田卷写得出来。她将信将疑拆开信件粗略浏览了几行,柳叶眉因困惑轻轻纠缠在一起,虽然在阿觉来之前她脑补过几种情况,但是真正的问题或许比自己臆想的还要棘手。
“不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