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大人快许愿》落落汐

72、章七二

　　逛完菜市场，程然拎着两袋鱼肉去接诺诺放学，往常提前15分钟校门口就已经人满为患，门卫拉起警戒线把家长拦在外面，但今天这个点校门口却门可罗雀，程然觉得奇怪，又等了一会儿到了放学的点，学生们并没有随着下课铃吵吵嚷嚷起来。

　　程然透过门卫室窗口往里面问，“你好，我是学生家长，请问……”

　　他问题还没问完，就被门卫打断，“今天小孩们运动会，早就放了。”

　　“……”程然心里紧张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今天学校有运动会，“我能进去看看吗，我儿子还在里面。”

　　门卫眯起眼，顶着制服下的啤酒肚打量年轻人，“老师都回去了，学校里没人了。”

　　“麻烦通融下，我还没接到我儿子，我儿子没等到我不会自己一个人回去的。”程然抢上一步，抓住门卫的手臂。

　　门卫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这小子力气好大！他不耐烦道，“我这里监控屏都全的，学校里面真没小孩了，你这做家长的不知道自己小孩学校里面有什么活动，几点放学，现在倒给我装得担心的像模像样的。”

　　程然没有理会门卫的话中带刺，心下越发焦虑起来，他把袋子放到地上，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航诺的班主任。

　　——“喂，刘老师吗，我是诺诺的爸爸，我不知道今天学校有活动，我刚刚来学校接诺诺，门卫说小孩都提前放学回去了，你看到诺诺了吗，他在哪里？”因为着急，程然的语速有点快。

　　——刘婷还没反应过来，“啊，我前几天不是发了通知书下去让家长签字的吗？”

　　——“我没看到。诺诺一个人走了吗？”

　　——“程先生你先不要急，诺诺被一个女人接走了，两个人关系看起来挺好的。他们可能去哪里玩了，一时没想起来和你联系，小孩子都这样的，诺诺也该多和别人玩玩。”

　　——“女人？”程然心中一动。

　　——“对，诺诺叫她南希姐姐来着。”刘婷本来想描述一下那个女人的相貌，但话到嘴边却形容不出来，她才意识到和南希落说了这么多话，到头来她的脸却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记忆点。

　　——“好的，谢谢老师。”

　　程然挂了电话，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深刻，落落？为什么诺诺没有把学校今天的活动告诉他？

　　把南希落从幽冥带回来后，程然就把自己以前给她买的手机重新交给了她，程然从手机通讯录点开了那个自己加了特别收藏置顶的号码，不断重复的铃声让他心乱如麻，他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电话。

　　也许落落带着诺诺在外面玩，太吵了没听到铃声……我这么紧张做什么，先回家把菜洗了鱼先蒸着，慢慢等他们……程然这么想着，往后退了几步奔回了家。

　　门卫在他身后喊，“喂，先生你袋子落下了！”但程然向没有听到一样，很快就跑远了，门卫心里暗骂一声，这人怎么那么奇怪，他瞥了眼地上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蓬蒿菜，一小块瘦肉和一条鲑鱼。

　　程然一边往家里赶，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心下不断祈求落落快接电话。

　　等他打开家门的时候，房子里面的摆设和他早上送诺诺去学校的时候如出一辙，没有变过。他一颗心跳的飞快，坐进沙发里，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抓进头发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回想着那天晚上在摩天轮里南希落说的话，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只是多虑了，可他却没有办法不害怕。最终，他再一次拨打了电话，“嘟——嘟——嘟——”周围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铃声。

　　程然的心凉了下去。他循着声音望去，又一次，南希落把手机留了下来，但是这一次她带走的还有航诺，他这七年来最在意的人，一开始是因为对航远的愧疚，他把航诺带在身边，这七年来，照顾一个有自闭症的小孩，他有过很多次崩溃的时候，可是，航诺也是那时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他唯一奋斗的动力和生活下去的勇气。在没有接到航诺的时候，他和龙城混在一起，过着自甘堕落行尸走肉的日子，正因为有了航诺的羁绊，才给他曾经黑暗的生命重新注入了那一点光。
　　岁月，早就让航诺成为了自己最亲的亲人，记得雅丹，苏媚把航诺接走的时候，他的心空了，每天翻来覆去就在担心诺诺晚上睡觉踢被子了怎么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诺诺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往事历历在目，程然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想，他也不敢去想，噬魂刀还在身边，不会有事的，可他的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最终他神识深入星罗岩，带着压抑的挣扎，对枯木上的女子说，“阿塔娜……集兵昆仑之境。”

　　……………

　　天汐域的冰封王座上，南希落抱膝坐在那里，她披散着满头长发，体内流转的幽冥之力使她的模样悄然发生了改变，她的脸苍白的几近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原来脸上有着三道疤痕的地方长出了青黑色如同蛛网一样的纹路，那纹路在不断蔓延，她绯色衣裙下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有那种奇怪的纹路。

　　她眼尾攀着一只墨色的蝎子，眉眼中仅剩的清冷被妖冶彻底取而代之。

　　她坐在冰封王座上，昆仑之境包围着的雪山冰面将她被幽冥之力侵蚀的样貌照得无所遁形，她一遍遍看着冰面映射下那个可怖的样子，像是在用这个不断折磨自己。

　　她瘦弱的身躯蜷缩在王座上，目中悲伤难抑，看着识海中冲入的无数回忆，每一世的最后，寡亲缘，情缘，众叛亲离，飘零无依，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总会在最后形同陌路，这一条隐线最终是无法改变了，南希落苦笑，这就是她的选择吗？可她必须相信这是对她，对他，甚至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局了，她不想在看到他的时候，内心重新回到不坚定，她能感觉到逐渐逼近的妖力。
　　本是晴空万里的祁连山脉忽然降下暗雷。那带有极强压迫感的天气异变似乎并不想影响除了昆仑之境以外的其他区域。而从地底拔出来的亡城天汐域就像一颗水晶，借着屏障在飘摇的风雨中，晦暗的天地中保持着纯净到几乎苍白的平静。

　　程然没有想到，最终他和她竟然要在这里相见。他心中凄凉，还在不断的为她找寻借口。他的身后，巨大的阴霾笼罩过来，青灵带着万妖出现在程然身后。可坐在冰封王座上的，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守着一座亡城。

　　南希落一人面对着龙神和他身后的万妖。不断落下的闪电伸着张牙舞爪的触手，在冰面上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天空近乎凄美。

　　南希落抬头看着他，神色晦暗难明。

　　“你的脸？”程然微微一怔，他一时不忍心也不知道该如何提出诺诺的事。

　　南希落像是读懂了他的心，声音冷冷淡淡，遥远的像是从天那边传来的一样，“龙神带着这么多妖兵踏足我天汐域的领地，就是来关心我的脸的吗？”

　　程然一咬牙，沉声道，“落落，你把诺诺带去哪里了？”

　　南希落笑了，她没有回答，却慢慢抬起了右手，那里灵蝶聚散，最终光影化作了一件神器——轮回盘。

　　心底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碎片一一拖过心脏，程然往后倒了一步。青灵马上迎上去想要扶住，“王！”

　　程然抬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红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冰封王座上的女人，“南希落，为什么？”

　　南希落居高临下看着程然，面无表情道，“为了弃族的命运，破无间，重临神界。”

　　“你和诺诺生活了这么久，就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程然眼中布满了血丝，冲他吼道，“他只是一个小孩！他才七岁，他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你为什么！为什么！”

　　昆仑之境雷云翻滚。妖兽嘶吼。

　　南希落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程然。

　　程然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沉重的几乎带着低低的哽咽，他看着南希落的眼神炽热又充满绝望，“你骗我的对不对？没有噬魂，诺诺体内的封印无法解开，轮回盘不可能拿的出来。”

　　“镇魂帖乃是幽冥四神器之首，况且我体内已经有了大部分的幽冥之力。”南希落低低的笑了，“龙神为什么觉得我不会选择强行破封印呢？”

　　程然浑身的热血迅速倒流，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浑身颤抖，伤心欲绝，伴随着重重交织情感的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与绝望，他双眼化作黄金瞳，身畔是滚滚天雷与地火。

　　那些横冲直撞带着磅礴怒意的天火却在触到南希落身边三寸处被冰消融成青烟散去。

　　“你想杀我吗？”南希落淡淡的问，“可现在，在天汐域的领地上，没有人能动我。”

　　万妖能深切感受到此刻龙神的愤怒，他们攀附于真龙，此刻群兽的心中燃起了与他同样的愤怒之火，所有妖蓄势待发，只等岐沧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上去用锐爪撕开天汐域的屏障。

　　“想。可不是现在。”程然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有一滴滴滚烫的血从指缝流了出来，他带着恨意冷冷道，“南希落，你不配出现在天汐域的领地上，这里，是霂离的家。”

　　程然挽起了袖子，将右臂缓缓抬起，他歪头看着南希落，嘴角上扬带着决绝的笑意。

　　南希落看到了程然手腕上那个淡淡的‘落’字。她面上保持着绝情，心却如千刀万剐。

　　程然左手化作了爪将自己右臂上的一块肉生生挖去。鲜血顿时流满了他整条手臂。随后他低声说了句，“走。”一道光投入天际，真龙随着万妖一同湮没在翻滚着的久久不停息的风雷之中。
　　青龙在云层间咆哮。

　　那嘶吼甚至深入了地下，幽冥隐隐有震感。

　　蚩焕正在与夜岚下棋，他在琉璃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心有所感的望向窗外，“岐沧……在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