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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画皮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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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遇从官府回到客栈刚是晌午,伙计说卜青玉出门了,他出去转了一圈没有寻到,再回客栈等。
下午天空飘雨,天也渐渐暗下来,他久等不到卜青玉,心中担忧,撑着伞在附近街道寻,依旧不见身影,心头隐隐有刺痛,意识到不妙,立即折返官府。
直奔官府大牢,二话不说冲进昨夜被抓捕的红衣女子帮凶的牢房,一句不问,直接一匕首插进一名犯人的肩头,同被关押的其他犯人,包括狱卒、牢头全都惊傻了。
牢头一边着人去禀报大人,一边试图上前来拦。
阿遇一把抽出匕首,拎着犯人的衣领怒问:“苏千意还有什么巢穴?”
犯人被一刀刺得没缓过来,这一问更让他脑袋嗡嗡隆隆,没反应过来。
阿遇失了耐心,一脚踹开手中犯人,又一匕首刺向另一个,这一次是扎在腰间,问着同样的问题:“苏千意还有什么巢穴?”
犯人痛得眼冒金星,根本没有意识去想问题的答案。
阿遇又要去抓第三人,同牢房被关的其他犯人见到前面两人惨状,已经吓得两腿发软,扑通扑通全都跪地求饶,一瞬不敢耽搁,将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苏千意可能的藏身之处详详细细全部招供。
阿遇一边朝牢房外奔一边对牢头吩咐:“去禀报刘大人,围剿这些地方,抓苏千意这个贼首。”
牢头愣了须臾,方从刚刚血腥骇人的场面中回过神,拔腿就跑去禀报刘知州。
*
黑衣姑娘将卜青玉从房梁上松下来拖出房间。
房外是一个破败的院子,四处荒草、枯叶,湿漉漉的青石小径夹缝中长满野草,这个季节已经枯萎,满目荒凉。
卜青玉被带到另一间干净的房间,房中站着一黑衣男子,长发如墨,一张脸却如年逾八旬老人,布满皱纹,特别一双眼,如死鱼眼,混沌无神,丑陋骇人。
男子周围摆满瓶瓶罐罐,几个大琉璃瓶的药水中还浸泡着人的面皮。
卜青玉胃中不适,忍不住干呕几声。
“你割我面皮无用,我本不是妙龄女子,一旦皮相脱离就会变成布满皱纹老太婆的脸皮。”
红衣女子愣了,盯着她的脸一阵,走到跟前再次摸着她的脸确认。
卜青玉适时劝道:“一颗心老了,皮相不老有何用。一颗心不老,皮相就不会丑陋。姑娘即便换了面皮,身上逐渐衰去的每寸肌肤难道也要换吗?心脉血骨这些又能换吗?”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你懂什么!绑上去!”
“姑娘割年轻姑娘面皮,难道不是为自己换皮?姑娘抓那些年轻俊美男子,难道不是为他换皮吗?我是大夫,我可以帮你们医治。”
红衣女子不听,黑衣女子将卜青玉绑在木板床上,并取来一块湿布蒙在她的脸上,卜青玉呼吸困难,意识开始模糊。
耳畔听到匆匆脚步声奔来,声音急促:“四周到处都是官兵……”下面没有听清,卜青玉已经没了意识。
*
阿遇冲到房中,见到卜青玉被捆绑床板上,立即扑过去揭开湿布,唤着卜青玉。卜青玉已经被湿布上的药迷过去。
阿遇三两下割开绳索,将卜青玉抱在怀中,瞥见床板旁长桌上一排锋利的各种小刀、银针和瓶瓶罐罐的药,害怕得将卜青玉抱得更紧,浑身都在颤抖。
跟着阿遇过来的一名官员瞧见阿遇失态,识趣地领官兵到别处搜寻。
官府后院,阿遇一直守在卜青玉床榻前,用药物小心擦拭她手腕处被绳索磨伤的肌肤。
卜青玉手微微动了下,人慢慢转醒,阿遇慌忙将药膏丢进一旁药筐,拉过被子将卜青玉手掩盖。
卜青玉揉了揉头,坐起身,瞧清是阿遇在床边,扫了眼房间内的摆设,自己得救了。
这才注意到手腕有淡淡药香,看着薄薄一层药,又看阿遇脸上的一条小口子,轻叹了声。
“我有些口渴。”
阿遇转身去倒水,发现茶水是冷的,“我去沏壶热茶。”急忙出去。
卜青玉掀开被子出去。
阿遇端着茶水回来,卜青玉不在房中,他急忙朝府外寻去。
卜青玉走在街上,望着手腕的伤,双手交握不一会儿红色的勒痕逐渐消失。
阿遇追到街上见到卜青玉朝客栈方向去,想追上去没敢,远远跟在身后,直到望着卜青玉走进客栈。
天色黑下来,卜青玉收拾完东西,阿遇在外面敲门。
“进来吧!”
阿遇进门瞧见桌子上收拾好的包裹和锦盒,苦笑了下走过去,递给卜青玉一个小盒子。
“什么?”
“送师父的。”
卜青玉随手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精巧的碧玉簪。
“我不喜欢这类东西。”卜青玉将盒子随手放在桌上,“你留着以后送给别的姑娘。”
阿遇失落地望着盒子,咬了下唇小声道:“师父,对不起。”
“道什么歉?”
“你怪我不听话,生我的气对不对?”
卜青玉瞧他那诚惶诚恐模样,原本存着几句责怪的话说不出口。
卜青玉问:“你故意让对方抓去的是不是?”
阿遇低头没回答,默认了。
卜青玉无奈轻叹一声:“我不该收你为徒,你出去吧,我要休息。”转身朝床榻去。
阿遇闻言慌了,忙追上去拉卜青玉手臂,连连道歉。
“我没怪你。”卜青玉拿开阿遇的手,平静地道,“你做事肯定有你的原因,我不感兴趣,也不会问。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明早就各走各的。”
“师父,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阿遇害怕了,低声下气乞求。
“我没怪你。”卜青玉重复。
“可师父你不要我,要赶我走。”
卜青玉顿了下,回头道:“你若是愿意与我同行去烟城,明日我们一起走,若是你还有其他事,我不再等你,以后也莫唤我师父。”
“师父……”
“我真的累的,出去吧!”卜青玉疲惫道,坐到床榻边。
阿遇想再开口,见到卜青玉脸色难看,忍下话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错了。”阿遇听话地退出去,关上房门,紧了紧拳头,退两步立在门前。
卜青玉休息一夜,醒来精神抖擞,开门见到阿遇像个木桩一样立在门前,眼底乌青,双唇泛白,浑身湿透。
昨夜下了一场雨,初冬深夜雨冷,这孩子就在这儿站了一夜,淋了一夜。
真是傻孩子。
“师父。”阿遇低声颤颤唤道,“我错了,别丢下我好不好?”眼眶瞬间红了,眼中湿润。
昨日阿遇送碧玉簪已经是在向她赔罪,见她未收,以为她还生气,自罚淋了一夜冷雨。
本就身体损伤严重,这一场雨身体哪里受得了。
卜青玉再狠不下心,无奈道:“去沐浴换身干净衣服,吃了早膳就要启程了。”
阿遇闻言,抬眼瞧着卜青玉,分毫没有再怪他的意思,连忙点头应声。
阿遇来到客栈大堂,卜青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畏畏缩缩在对面坐下。伙计端来一碗汤药放在他面前。
他疑惑看了眼伙计。卜青玉道:“驱寒暖身的。”
“谢谢师父。”阿遇感激望了眼卜青玉,将汤药一滴不剩喝光。
用完早膳,卜青玉直接出门,阿遇去客房拿包裹,见到纹丝未动的小盒,打开来看,玉簪还原模原样放着。
他拿起来翻看,望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趣事,不自觉笑了。
将碧玉簪用绢帕细细包好放回小盒里,收进自己的包裹中。
马车刚驶出南城门,身后传来呼喊声,来人正是刘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刘晖驾马到跟前,翻身下马,对阿遇拱手施礼道:“遇公子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在下正准备今日邀请遇公子,好好谢谢遇公子的搭救之恩。”
“刘公子客气了,我也是为了自救。”阿遇道。
“可在下终是因为遇公子才能够脱险。归家后听家父说遇公子围剿姜家山庄的计划,着实佩服遇公子的才略。”
阿遇眉头微蹙,余光朝身后车厢瞥了眼,满心担忧卜青玉听去多做猜想,忙回道:“过奖了,是令尊指挥有方。”
“能够救出那么多人,遇公子功不可没,昨日若非遇公子,那些犯人不会轻易招供,只是可惜最后还是让魔女苏千意和她的傀儡邵潜跑了。”
阿遇连忙敷衍笑道:“还需要刘大人和刘公子费心将此二人绳之以法。我与师父在彦州城逗留时日过长,不敢再耽误,恐不能效劳了。”
他不想再与刘晖说这件事,特别是昨日事,再聊不知又扯出什么不该扯的话,卜青玉因为这件事已经不高兴,差点将他赶走。若知道详情,恐怕更要疏远他不要他。
刘晖闻言没有拉着阿遇继续聊,说了几句送别的话,目送阿遇驾车离开。
身边随从感叹:“遇公子年纪小小,手段这么狠辣,这要长大了还得了。”
另一随从道:“我瞧他挺怕他师父的,他师父性情温和,遇公子应该将来会收敛。”
“他们师徒都怪怪的。”
刘晖瞪了眼说话的两名随从:“不得背后道人长短!”
随从立即噤声。
卜青玉坐在车厢内修养,从刚刚阿遇和刘晖的对话中听出阿遇的遮掩,笑了。这孩子真没必要在她面前遮掩,自从上次为他诊脉,她已知阿遇身份来历不凡。
接近她这个刚下山、与世无争的孤家寡人有什么目的也都无意义。
午后,卜青玉有些困乏,靠在车厢软垫上打盹儿。阿遇现在驾车越来越稳,她也可以在车厢内修习,或者闭目养会神。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歇斯底里地喊她名字,凄厉哀绝。
她猛然惊醒,心跳如雷,仔细去听,耳畔除了马蹄和车轮声,什么都没有。
她抚了下心口,却按到一物,是慕逾遗物血玉扣,她从衣领中取出,仔细翻看,细细血色纹路,让她有些晕眩,立即闭上眼将血玉扣放回衣领内。
慕逾临终只留下两物,遗书和血玉扣,遗书中只字未提血玉扣,但血玉扣必然意义非常,应该与过往七世有关。
马车忽然停下,卜青玉朝前栽了下,询问:“怎么了?”顺手撩开车帘。马车前站着一红一黑两个身影,红衣头戴帷帽女子正是抓她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