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花满途

162、换命

　　苏鉴从来都知道修少钧的战斗力不弱，在普通人中确确实实算得上实力强劲。不过，知道归知道，此时乍一看到，还是让苏鉴非常惊诧。
　　雨势渐小，修少钧几步就冲到了刚刚卸掉于一扬手枪的杀手面前，于一扬先是一愣，而后立刻警惕起来，他迅速后退几步，和眼前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拉开一段距离。
　　不知身份，这的确是最合理的反应。修少钧也不欲和于一扬解释什么，径直去夺杀手的枪械。杀手并没有因为BLACK的假脸而动摇，或许是那位老人已经暗示过什么，杀手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想越过修少钧朝目标杀过去，修少钧阻拦他便毫不犹豫的攻击修少钧，招招式式皆是死手。
　　通过honey苏鉴看得清清楚楚，杀手手中的那把枪是与银翼V6同属一个系列的银翼B4，但破坏力远超过V6，与之相应的它牺牲了一定的精度和耗能，噪音和隐蔽性也自然降低，如果是在苏鉴的全盛时期，仅仅凭借子弹出膛的声音或许就能在一瞬间躲开射击。
　　但这个大前提是，苏鉴本身是基因改造人，天然的身体优势让他拥有了高于常人的灵敏听觉。所以，他在看到修少钧一连串流畅的躲避动作后，内心的惊诧瞬间令他皱起了眉。
　　许多次，修少钧都完美躲开了对方的攻击，短短几个来回后他竟然就迫使杀手丢了枪！
　　要知道，对方手握的可是超强破坏力的银翼B4，而修少钧手中只不过是一把玩具袖珍枪和一把军刀！
　　苏鉴本想加入战局，看到这一幕，顿时脚步一滞。与他同时停住的，还有一直在策应修少钧的于一扬。
　　杀手在失枪的第一时间就从小腿侧抽出一柄黑色军刀，几乎没有停顿地向修少钧刺去，同时朝他抛出一枚熟悉的物件，只一眼，苏鉴就认出那是才见过不久的光尘粒子弹！
　　不过，这一次能躲开。
　　“honey！武装！”
　　下一瞬，银色金属已经包裹了全身，可还没等他后退，就听修少钧大吼一声：“别怕，假的！保护一扬！”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天然信任，苏鉴立刻发力朝于一扬冲去，光尘粒子弹与他擦肩而过，并没有爆炸，在他挡在于一扬身前的刹那一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后心！
　　7.62毫米子弹在接触银甲的瞬间，流体金属仿佛熔化般将高速旋转的弹头包裹，给它来了个软着陆，卸了力后又将子弹吐出。
　　在实体弹防御上，苏鉴对honey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过他也不会任由冷枪继续放。‘中弹’的瞬间，honey就判断出了狙击手的位置，苏鉴护住于一扬躲进死角，问他：“能源还够不够？他们是来杀你的，如果可以，最好继续开启武装战备。”
　　于一扬惊魂未定，他扭头飞快瞥了眼拦住杀手的修少钧，又看向苏鉴，直截了当道：“你们是其他的观察者？”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苏鉴略微一顿，道：“可以这么理解……”
　　砰！
　　破旧的墙体又直接被打掉一块，苏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刚的狙击手，在被发现了位置后还不转移。他烦躁的甩甩手，扭头直接朝狙击手位置开了一枪银翼V6的激光弹。
　　这一枪效果卓绝，之后的一分钟都没有子弹打扰到他们。
　　在得到核心能源已经耗尽的答案后，苏鉴想了想，便将honey的核心能源卸下给了于一扬。
　　“不行！你们怎么办，对方很强！”
　　“我知道。”苏鉴推了一把于一扬说：“放心，我们也不弱。”
　　核心能源不足的honey被缩小成头盔挡住了苏鉴的脸，于一扬看着他欲言又止，仿佛还在顾虑什么。
　　苏鉴又催促道：“他们要杀的是你，不想死就赶紧的。还有，你身上可能被追踪了，排查一下快溜。”
　　于一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
　　苏鉴束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低道：“你只需知道，救你的，并不是总控室。”
　　闻言于一扬微微一怔，而后重重点了点头，他接过苏鉴手中的核心能源给fish装好，说：“谢谢，既然你是观察者，我还有一个请求。”
　　苏鉴担心着修少钧，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东西一边用honey瞄准了狙击手可能露头的位置。
　　苏鉴：“你说。”
　　于一扬：“能不能借你的通行证一用，我想回去一趟。”有些事情，他想亲自去验证。
　　听罢，苏鉴却狡黠一笑，道：“你也怀疑总控室有问题？”
　　“嗯。”于一扬略微沉吟，道：“我必须要回去一趟，但是现在我用不了时间机器。”
　　苏鉴点点头，抬手冲于一扬扔了一件什么东西，黑暗中于一扬并没有看清，只是慌忙接住，触手所及是金属特有的冰凉，他当即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带着头盔的青年。
　　“收好。”苏鉴抢在于一扬开口之前说：“这东西很贵重，记得还我。”
　　于一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更别谈归还。他紧紧握住时之铳的枪柄，眸光闪烁，片刻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坚定的开口：“一定会还你。”说罢便不再犹豫，转身冲着虚空开了一枪。
　　honey滤去了大部分光亮，头盔下的苏鉴只是轻轻眯了眯眼，等刺眼白光散去，于一扬就已经不见了。望着于一扬消失的地方，苏鉴不着边际的想，通过虫洞来毁坏追踪定位器，还真是个好办法。

　　刹那亮起的白光，让整条废旧巷道无所遁形。修少钧知道那是什么光，心下顿时一松，也就是这一刹那的松懈，让杀手有了可乘之机。
　　冰凉雨丝落在灼热的皮肤上，炽热喘息间纯黑刀刃骤然迫近，修少钧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而就在此时，他看见杀手左手竟然从腰后又掏出一把袖珍手枪！这么近的距离，袖珍手枪必定一击即中！
　　呼吸一瞬间，他想起苏察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死亡是任何时间线上的重要节点，你想改变绝非易事，‘时间修正’的强大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如果，你真的能力挽狂澜，强行从时间里偷一个人出来，最后多半也是一命换一命，你懂不懂？”
　　彼时，修少钧未经时间浮沉，对此自然没有深刻体会。再后来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次失败，渐渐开始理解苏察一开始对他的劝阻。而此时此刻，黑色冷刃夹着冰雨袭至面门，他才终于知道苏察口中的‘一命换一命’是什么意思。
　　但此时明白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修少钧——”
　　苏鉴的声音刺破夜幕奔袭而来，修少钧扭头望去，这短短一瞬被修少钧无限拆分，时间便趋近于永恒。他见穿破夜幕向他奔来的人，心想，够了，哪怕重逢只有一天，也算是了却心愿。
　　抱到了，吻过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爱着的，就足够了。
　　修少钧心里这样想，却不知道苏鉴却决不允许他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苏鉴在出声之前就已经启动了honey的局部武装，仅剩的一丝核心能源足以让他在瞬间移动到修少钧面前。
　　修少钧面前骤然掀起一阵劲风，紧接着自己便被人撞出去摔在了巷道的墙壁上，他被撞得一阵眼花，等看清眼前的人时，心脏顿时停跳，沉寂了多年的恐慌一时间顺着脊梁骨直窜上心头！
　　同样是个雨夜，苏鉴同样是这样突然闪现至他面前，然后两人就在须臾转瞬间天人永隔，来不及说一句道别。哪怕此时的苏鉴从未经历那一段，也更没有那些记忆，甚至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他竟然还是能做出完全一样的决定。
　　修少钧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颤抖得不敢去扶摔在自己身上的苏鉴，怕扶起来看到的又是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眸。
　　直到肩头的人突然拍了拍他的手，抬起脑袋说：“被撞傻了吗？快扶我一把。”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火烧进了修少钧几乎要僵硬的心房里，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抓了抓苏鉴的手，却被那只手一把握紧了。
　　“你……”修少钧哽了一下，尽量稳住声音说：“没事吧？”
　　苏鉴一只手抓住修少钧另一只手撑了一下墙壁站稳，而后把明显心神不定的人拖起来低低应了一句：“我没事。”说罢他便转向杀手抬了抬下巴问：“为什么不开枪？”
　　苏鉴清楚，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如果杀手开枪，他和修少钧定然要死一个。
　　经苏鉴这么一提，修少钧也猛地回过神来，疑惑的望向杀手，眼下的境况本该是怎么样，他甚至比苏鉴更有发言权。
　　夜雨淅沥，昏暗路灯几乎照不到隐没在阴影里的杀手。双方在短暂的对峙后，杀手居然主动走出了阴影，他左手握刀右手持枪，却不是架枪攻防的姿态，整个人更像是突然卸了力，将浑身所有的破绽都暴露在他们眼前。
　　杀手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非常复古的遮掩装扮，普普通通的黑色冲锋衣工装裤加短筒皮靴，每一件都是烂大街的单品，但修少钧却在一晃眼间产生了些许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黑色帽檐下的眼睛亮着精光，他紧紧盯着苏鉴，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话音，一字一顿问苏鉴：“你刚才叫他什么？！”
　　也是在他出声的刹那，修少钧浑身一震，仿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将他活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奇异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即使过去再多时光，他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曾对他或哄骗戏耍或指导鼓励，有温柔亦有凶悍，那是他曾经听过无数遍的声音——属于他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