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的日常》游鱼醉春风

11、仙尊家的从良纨绔11

　　莫婳坟墓所在位置有些特别。
　　这是一个小型洞天，世间仅有几人拥有进入这小洞天的资格。
　　莫婳的墓碑，就在小洞天最高的山上。
　　秦复坐在莫婳坟前，静静看着山下缭绕的云雾。
　　忽而，另一人出现在他身侧。

　　被炼心崖幻境驱逐出来的莫奎一脸愤怒。
　　“萧镜！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让我陪着小驰一起经历幻境的！”
　　结果就连萧驰幻境里的第一世都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就被赶出来了？！
　　秦复在唇边竖起食指：“别吵到阿婳。”
　　莫奎极不满地哼了一声，音量到底降低了许多。

　　“你说，要是阿婳还在世上，她更希望看到小驰长成什么模样？”
　　秦复像在问莫奎，又像在自言自语。
　　莫奎张张嘴，欲答，又有些语噎。
　　当年，他和莫婳在莫家主家极艰难的时候出生，他和莫婳一生下就要担起振兴莫家主家的责任。
　　为此，莫婳素来对他要求严格。
　　可现在的萧驰，生在巅峰之家，想必不用如他过去般，辛苦奋斗吧？
　　这样的话，莫奎又说不出来。

　　秦复沉默着，莫奎亦思绪游走。
　　莫奎在幻境里的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并不少。
　　他自恃有法力，想从赵东立手中抢回萧驰。没想到赵东立手下同样有修炼者，他反而被对方抓住。
　　他倒没有被人为难，只一路昏睡着到了穆亲王府，然后在王府里与萧驰团聚。
　　但王府中还有位郡主，正是乔嫣。
　　他不喜乔嫣，并不怎么与乔嫣接触。当然，他一个外人，还是男子，本就没多少机会与乔嫣见面。若不是穆亲王府当时处于危机中，需要不少奇人、修行者帮忙，他估计自己更不可能有机会见乔嫣。

　　接触虽不多，但足够让他发现乔嫣和进入幻境前已有了很大变化。
　　他在隆盛交易行中第一次见乔嫣时，还只看到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乍然来到镜天城，还成了第一仙尊弟子，浑身上下都显得不大自在。
　　幻境中的小郡主乔嫣，自信淡然得多，身上也添了分贵气。
　　后来，他从萧驰那里知道，乔嫣比他们迟进入幻境，但在幻境中的时间竟比他们还长。
　　乔嫣竟是在穆亲王府中经历了从出生到长大的全过程！

　　明明是同一幻境，他们却进入了幻境里的不同时间段，甚至，也许他们所经历的时间流速都不同……
　　一念至此，莫奎又是一阵感慨。
　　他哑声问：“你的实力又进步了？”

　　原本仙魔两界之上，应当还有一个神界。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段历史仙魔两界都没有记录。总之自那后，仙魔两界的道则出现不同程度缺失，就再也没有人能飞升神界。
　　以萧镜实力，早已触碰飞升瓶颈，本应不能再有进步了。
　　可现在，萧镜在控制幻境是所展现的手段，叫莫奎不得不想到最没有可能的那种可能。

　　“进步了。”秦复淡然颔首。
　　他做惯了第一，不喜今后有人还可能压在他上面。
　　他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在这个世界停留到位面之子顾卓成为第一仙尊。
　　纵然现在顾卓不过初出茅庐而已，还没有多大名气，距离取代他的第一，还差不知多少岁月，他仍旧不乐意将来有人超越自己。
　　为此，他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

　　顾卓的天命是成为第一仙尊，那他就超越仙尊好了。
　　这个世界的道则略有缺失，可他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自然有办法将道则补充完整，甚至能推演出专属他的道则。
　　操控幻境中的时空，不过是他的牛刀小试。

　　秦复说得随意，莫奎则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怔怔地望着秦复。
　　他先前固然有这猜测，但哪里赶得上秦复当着他的面承认带来的震撼大！
　　“那你现在的境界是……”
　　秦复想了想：“还是仙尊吧。”
　　默然半响后的莫奎猛地一瞪眼。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把正事给忘了。现在正好还是在我姐坟前，萧镜，你说！你当真对乔嫣没有其他心思？！”

　　秦复哑然失笑。
　　他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心思？她是我徒弟，我总不能让她走出去后弱了我的名头。”
　　“至于为什么要收她为弟子……你不觉得小驰需要一点压力么？以前小驰总觉得他是我的唯一，他就任性的很也没啥害怕。现在多了乔嫣，他有压力了，自然要更懂上进些。”
　　“倘若说我还有什么私心，那就是乔嫣长得很像我故人……”
　　“故人？！”正认真想着秦复前面话中道理的莫奎又瞪眼了，“旧情人？！”
　　秦复白他一眼：“之女。故人之女。”
　　“你故人之女？没听你说过？”莫奎依旧狐疑。

　　秦复略一沉默，才继续道：“你不知道才正常。那是我去九剑秘地时候的事了。”

　　九剑秘地是仙界一个特殊之地，内有上古留下的诸多传承。
　　每过千年，需要执仙界九天的九位天主信物才能开启。
　　秘地只能容许三品仙以下修为的人进入，又因每次进入九剑秘地的名额有限，竞争特别激烈，除了背靠大后台早早拿好名额的世家子弟，基本只有拥有四品仙修为，或是拥有四品仙战斗力的人方得入内。
　　萧镜当年天赋超卓，不过四品仙修为，已成功抢得进入秘地资格。
　　彼时的他，虽然已声名鹊起，亦已和莫婳相识，但两人还没有正式确定恋情，莫家也对萧镜没有什么特殊关注。
　　为此，秦复说是那时候的事，莫奎便没怎么怀疑。

　　“我与一位好友一起进入秘地，谁知在里面遇到强悍妖兽，正逃命之时，又遇到仇家落井下石。我保命手段多些，到底活了下来。我那好友却殒身其中。他死前求我帮他照顾他的妻女。”
　　“我离开秘地后第一时间就去他家乡。没想到，我还是去迟了一步。他的仇家已经率先找上门，将他的妻女斩杀。”
　　“当时，我就眼睁睁看着他女儿死在我面前。”
　　“后来，我将那些人一一斩杀，将他们灵魂送入炼狱。”
　　“但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乔嫣长得很像我好友的女儿。”

　　乔嫣的确长得很像秦复旧友之女。
　　而萧镜也的确与好友一起进入秘地，却看着那好友死在自己眼前。
　　秦复只是将他的部分经历与萧镜的经历拼接在一起。

　　乔嫣真正长得像的是他刚成为炮灰拯救组执行者时的一位好友的女儿。
　　炮灰拯救组有时候有团队任务，他经常和那位好友组队做任务。
　　谁知后来，他的好友先死了。临死前，拜托他帮忙照顾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女儿
　　秦复找到好友的家，却看到好友女儿因知道失去父亲，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
　　那时候的秦复完全没有现在的实力。
　　他只能看着一身白裙的小姑娘如飞舞的蝴蝶，从高处坠落。
　　最后血迹染红了裙子。

　　在这个世界刚见到乔嫣，秦复就知道乔嫣和那个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炮灰拯救组的刻意安排，但这不影响他将乔嫣庇护于自己羽翼下。
　　当年的事始终是他心中一根刺，怎么都拔不掉，无数次地在他经历的心魔幻境中浮现。
　　他一次次斩掉心魔，却一次次放不下这段过往。
　　如今遇上乔嫣，或许也是拯救组要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借乔嫣来弥补当初的痛苦。

　　“阿奎，我对乔嫣好，那也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好。”
　　“我爱的人，始终只有阿婳。”

　　莫奎看着秦复身上流露出的哀切。
　　他微微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秦复。
　　事实上这些年来，萧镜是怎么忘不了莫婳的，全仙界乃至全魔界都知道。
　　秦复对乔嫣的好，也没怎么越界。
　　甚至，莫奎感受得到，只从幻境中的事件来看，秦复还有意撮合乔嫣和萧驰，减少乔嫣对萧驰的恶感。

　　莫奎所有怨念的来源，实际上和萧驰现在的怨念差不多。
　　归根结底，都是不乐意忽然多了一个人和他们争抢萧镜。
　　萧驰不愿意有人和自己抢父亲，他也不愿意有人和自己抢姐夫。
　　自家侄子那是没办法的，而且自己也疼着。乔嫣，那可是外人。

　　山上的风始终吹拂着。
　　莫奎不知在这里又站了多久。
　　他看到秦复转身。
　　“时间差不多了，要去么？”
　　“去哪里？”
　　莫奎问的时候，秦复已往山下走。
　　莫奎连忙跟上。
　　“炼心崖。”
　　秦复的回复，散在空气中。

　　炼心崖外。
　　彻底清醒过来的萧驰瞬间发现，自己正坐在炼心崖外。
　　就他能感知到的，就已好些神识正关注着他。若再算上他不知的，就更算不出多少人在盯着了。
　　在他旁边，是一脸苍白的乔嫣。
　　幻境中经历的最后一幕又浮现在萧驰脑海。

　　他在幻境里历经多世，却没一世出身优渥。
　　第一世是被人买了，当奴隶般虐待的小丫头，甚至还差点被人轻薄。他后来知道了赵东立其实只是捉弄她，实际上只想让她回去陪乔嫣，没想过对她做什么，他还是想起那段经历都有点后怕。
　　再后来，他做过了乞丐，做过了真正的奴隶，完全没有人身自由。
　　他一度有机会当修真者。
　　但在他以为他终于找到改变命运的途径时，忽然来了一个修真界中的大宗门宗主之子，将他的机缘抢走，还将他杀了……
　　这些世中，他有的时候可以遇到乔嫣，有的时候遇不到。

　　最后一世，乔嫣再度和他在一起。
　　这回，他俩青梅竹马。
　　两人都只是凡人界普通小城里的寻常人家孩子，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两家关系颇好，两家人都有些希望他们俩长大后可以成亲。
　　萧驰偶尔有些旖旎的心思，但有时候也会想起乔嫣如何抢走自己父亲而心生怨怼。

　　不等他决定究竟要不要顺从父母之命，与乔嫣成亲，战乱就发生了。
　　他年纪适合，要去当兵。
　　好歹他有着不弱的战斗意识，在混乱的战场上保住了性命。
　　他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他当上了将军。
　　但朝中有手掌实权的人不喜欢他，给了他任务，又故意在他完成任务的路上设下障碍，要借此害他性命。
　　乔嫣恰好收到消息，不远万里赶来。
　　可惜乔嫣还是来迟了一步，找到他时，他已身处敌人包围圈中。
　　最后，他与乔嫣，双双战死。

　　这一切才在幻境中经历过，现在回想，历历在目。
　　萧驰忍不住定定看着乔嫣。
　　乔嫣却冷着脸，压根不看他，径自往镜天城方向走。
　　萧驰收回目光，宽大袖子中的手不知何时已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