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子卿》皮卡一皮卡

16、傅云泽

　　转日，夏子卿带来的亲兵足够把湘城围起来，城中百姓若是妇孺老幼皆为造反之兵恐怕还不够亲兵塞牙缝的。夏子卿也是不甚明白，何来的造反一说。
　　夏子卿加紧了马，马在城门下转来转去。张子良提醒道：“将军，我们…？”
　　夏子卿伸了伸手，意思是自己自有分寸。不，其实他一点分寸都没有。是他轻敌了吗？不能够啊。巴掌大的地方掀得起什么浪吗？还是说，他和傅云泽都被人利用了？忽然，出京的那种恋恋不舍，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被怀疑瞬间掐灭了势头。他想，见到傅云泽，他恐怕就会明白了。
　　不一会儿，城门上出现一个与傅云泽长相及其相像的男子——想必是傅云泽了。夏子卿也忽然不急了，他有时间等傅云泽自己开口。
　　“皇后娘娘亲征，有失远迎啊。”
　　夏子卿也不知道怎么接，傅云飞除了这个是没有弟弟妹妹的，亲王和皇后哪个更尊贵一点？夏子卿此时正在不靠谱地想着：是不是傅云泽该给自己行礼什么的？
　　见夏子卿没说话，傅云泽忽然笑了：“是不是不受宠了？听说有人怀了我哥哥的龙种呢。”
　　“湘王手伸得倒远。”
　　“不远怎么行，不远，今日云泽死在湘城都不知道为何。”
　　夏子卿知道只消和傅云泽谈及一番，他必然会知道前因后果。傅云泽会吗？他必须会。
　　夏子卿伸出手示意备箭，扬声道：“湘王，你我需要谈一下。”
　　城门开了。夏子卿留下大部，点了一骑轻兵，进了城。傅云泽跨坐在马上：“茶楼如何，皇后娘娘？”语气里有些揶揄。
　　夏子卿眼见他只身一人，也没掉以轻心，命张子良守在门口，见机行事，他选了个座。也没清场，店小二拿了两三个屏风围起来了。
　　傅云泽拿起茶壶，给夏子卿倒好茶：“我哥哥如何？”
　　“拜你所赐，中了解春。”
　　傅云泽听闻，有些恍惚，而后反应过来：“你当真信了他的鬼话？”
　　夏子卿出声提醒：“他是你哥哥。”他接着道，“今日来有一事相问。”
　　傅云泽“啧啧”一声：“好茶，你家算是我屠的吧。”
　　夏子卿沉声道：“你如何能把百十条人命说的如此轻浮！”
　　傅云泽倒是没有紧迫感：“那时候，我哥哥把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等到你一来，我俩之间的矛盾一日一日地增多。我想——把你毁了呢？”傅云泽叹了口气，“如今，只觉得自己不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而且——这种控制的欲望是傅家每个人都有的，融在骨子里的。”
　　傅云泽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那时做的错事，到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来血流成河的夏府——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死在你手上。”
　　夏子卿没有喝茶，也没有说话，内心的复杂已然让他失去了判断力。假如这时候，傅云泽有什么埋伏的话，恐怕夏子卿也插翅难逃。但——什么都没有。
　　傅云泽接着道：“不过在我死前，算是欠你个还不清的人情吧，提醒一下你——我们傅家子弟，尤其我哥哥，没有那么纯良。”
　　“此话怎讲？”
　　“你真的以为他中了解春吗？”傅云泽挑了挑眉，“那下毒的人没到都城就暴毙了。”
　　“那皇宫里，有哪一个不是他的亲信？若要那帮人背叛他，不可能。”
　　傅云泽指了指外面：“我这封地贫瘠成什么样，还谋反？还养死士？”
　　傅云泽半晌之后说道：“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吗？”
　　夏子卿知道，话到这个地步，他没有办法不相信，况且怀疑的种子早就埋下了——韩冶在朝，在皇上重病时候，皇后出征，就算是为死后盘算，这盘算未必太早了一点吧？
　　所有的质疑都推动他不得不相信当初的假设——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傅云泽站起身：“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哥哥必然漏算了，我们两居然能相谈一番。”
　　“我已经不是那个不得宠就毁掉的那个傅云泽了，可他却仍把我当作小孩子。”傅云泽叹了口气，“恐怕是吃不到街上王婆的烧饼咯。”
　　夏子卿起身：“放你一马，好好做你的湘王吧。”
　　“我可是屠了满门的凶手。”
　　夏子卿转身：“逝者如斯，未尝往矣。这湘地还算太平，若杀了你，如何安抚百姓？”
　　“我似乎明白我哥哥为何对你一见钟情了。”
　　夏子卿没有回答：“少年成将，懂什么家国情怀。那街头巷尾的热馍馍、面汤烧饼、桂花糕…还有家人，是我手握重兵，皇上昏聩，却终不反的原因。”
　　傅云泽摆了摆手：“我是感觉现在挺好的，替我给我哥带句好，也给你赔个不是，百条人命无法一笔勾销，若他们泉下有知，等我死后，自甘坠地狱，求他们安息。”
　　“好好做你的湘王，他们会安息的。”
　　“你也别怪我哥，他…”傅云泽一言难尽，“除去装给你看，他以前征战暗伤无数，气虚体弱是逃不了的。”
　　夏子卿关于傅云飞的事情其实心很乱，也没回答傅云泽，转身就离去了。
　　到门口。
　　张子良看了看夏子卿身后空无一人，以为夏子卿当场诛杀了，忙道：“怎能脏了皇…将军的手。”
　　“留他条命，若有后患，他日再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