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四·及川HE ...
-
推荐BGM：《起风了》-周深/《ヤキモチ》-高桥优
《人间乐》-女性群星
球网上空飞舞的排球、永不停歇的跑跳、专用照明的无影灯，除去队友异域风情的面孔，与不是母语的背景音，阿根廷的体育场馆似乎和日本也没什么不同。哪里都有人群在观众席上喧闹，哪里都有人追着球奔跑。及川彻还能想起来第一天从日本转机美国，再从美国直飞阿根廷时目之所及的天气。日本东京羽田国际机场狭小的飞机窗外阴雨连绵，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候机厅的落地窗外是指引地灯在地平线上连成的灯火星夜，但最后当飞机冲破云层，降落在阿根廷时，空桥外已经是一片热烈的艳阳天。偌大的地球，他就像排球划过球网，从世界一端起飞，执着地越过太平洋，冲向地球的另一边。
刚来的时候语言不通，及川吃了好大的苦头。听不懂队友在讲什么，对战术沟通感到焦虑，水土不服导致体力跟不上，这些困难都不再有他的发小陪他一起扛。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给小岩发完line，就切出去看看她已经换了头像的推特。
她在干什么？
和小飞雄和好了吗？
切，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个。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身处当地文化环境对语言掌握帮助很大，偶尔及川也会想，藤原千夏当初学语言一学学两种，每天挣扎着背单词背语法，真是了不起。
他绝对做不到。
这天及川戴着墨镜在沙滩上散步，异域风情的美人对亚洲人种的男性不太感冒，反而多对队友暗送秋波，这对从小被女性簇拥的他来说多少是件稀奇的事。
有一名亚洲女子躺在沙滩椅上，几个外国男人在向她搭讪，她可真酷，穿着比基尼，笑声很快乐，盖过海鸥叫声，与海浪浪花。
他路过那些男人，从缝隙往里看了一眼。
——“千夏？”
*
藤原千夏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峰回路转。
原本公派去阿根廷的同事生了病，不得不与她交换工作岗位。她几乎是连夜改机票办签证，生怕走晚了同事就病好了。
单位同事有个意大利男人，嘴巴特别甜，刚接机见面就对她说“我想带你参观这座城市，请坐上我的vespa。（踏板摩托，类似小电驴）”，他将她的行李委托给机场司机，自己骑着小电驴带她骑到公司给的宿舍。
阿根廷的天空与日本一样浅蓝又高远，她跨坐在小电驴上，看到云朵与自己随风而动，看到博卡特色的涂鸦建筑与她反向而行。她好像花了漫长的转机时间，从日本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到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再到阿根廷EZE国际机场，直到踏上阿根廷的土地，吹着南半球的风，才逐渐意识到，她不再是某某的女朋友，某某的女儿，某某的谁谁谁。
她在这片自由又陌生的土地上，成为了她自己。
意大利男也透过后视镜看她，对她说，嘿，你笑起来太好看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有个亚洲姑娘，坐在我的后座上对我笑。
她一开始以为他想和她约会，后来发现原来他想和任何看到的女孩子约会。
尝试和欧美男人约会，欧美习惯与亚洲不同，约会、上/床、亲吻，这些都可以是确认关系前的试探，她在这些浅薄的爱中慢慢修复自我。
藤原千夏白天工作，下午下班就踏着夕阳慢悠悠走回家，有时会和骑着vespa的意大利男打招呼，他的后座常常坐着不一样的女性，她们热情、奔放，朝天空吹口哨，向她露出微笑，甚至还有人邀请她三人行。她说她更希望和两个男人，而不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大笑着离去，然后在第二天带她去了一场别开生面的party，她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轻浮的邀请，反而是认真地拿出自己的入职体检报告，说hey boys，为了我们彼此着想，可以请你们出示你们的体检报告再一块儿玩吗？
见鬼，她从没见过爆发如此激烈的哄堂大笑，他们笑她，也笑邀请她的男人，也许还在笑她是个保守的亚洲籍，但是最后，笑声平息，她也只是微笑地坐在沙发上，与那群人对视，问，你们难道不希望和自己上//chuang的人身体健康吗？
有人骂她bitch，有人不理她，但也有男人像看到一个待征服的女人，眼里对她燃起xing///欲和火光，他们对她说，等我拿到我的体检报告，可以和你约会吗？
她同意了。
她想，如果她从过去两段恋爱中学到什么，那就是在两性关系里，坚定地做自我。
社会现象的既得利益者与受害者，都很难挣脱社会去思考。而其中又有大多数男人天生拥有社会赋予的自信，受自身环境所限，几乎难以与弱势角色共情。他们无法理解女性的妥协、无法深入地思考，为什么对方会有这样的行为，并将其简单地归咎于“这就是女人”。
当然她并不是指影山与及川是这样的人，事实上影山在人品方面无可指摘，及川在揣摩她心思上也做到了极致。
但他们与她都没意识到，他们都在恋爱中做自己，只有她没能成为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时，藤原千夏已经意识到，马斯洛最高层次的爱情，也许她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当然这不妨碍她在与男人交往中快乐地分泌多巴胺。
她现在慢慢地理解影山与及川对排球的热爱了，她虽然难以对一件事物保持长久的热情，但她爱上了生活。随便看乱七八糟的小说；躺在沙滩椅上看海（偶尔和陌生男人搭讪）；仅凭兴趣去学习一样爱好，不要求出成绩，只要玩得快乐。
藤原千夏慢慢意识到，喜欢与爱一个人，也是因为对方能让她快乐，人的一切感情，都是以自我为起点的。
*
及川彻发现藤原千夏变了很多。
她开始穿吊带出门——等下，不要误会！他及川彻不管分手前还是分手后都不是连伴侣穿什么都要管的男人！再说她穿这件很漂亮！
只是那时候她和她当时的男朋友（自从他知道她工作地点离俱乐部不远后，他总是有意无意走到这里，据他观察，这一任是和她交往时间最短的）说，我喜欢这件衣服，喜欢展现我的身材，请不要以你吃醋为理由干涉我，我是你女朋友没错，但首先我是我自己。
见鬼，她好辣。
不能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但以前的藤原千夏说不出那么有力量的话。
于是他走上前，顶着旁边那位男士难看的脸色问，这位小姐，你觉不觉得比起一位无法接受女朋友的美被众人欣赏的男人来说，一位能跟着众人一起欣赏你的美貌的男人更适合站在你身边？
那时候藤原千夏只是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拉起她那位男朋友的手，说抱歉，我不是会在约会中抛下伴侣的人。
他们相携离开，他钟意的姑娘都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一直到那天晚上，及川彻都在回想那道背影。
她好靓。
对岩泉一的骚扰还停留在他下午发的“我今天又遇见小千夏了你绝对想不到她现在有多酷以前我觉得会夸我的女生最可爱现在我觉得不理我的小千夏最可爱她完全长成了我心上人的样子怎么办我要是重新追她她会同意吗”
岩ちゃん（小岩）：。
岩ちゃん（小岩）：及川，阿根廷stalker也是犯法的。
斯托卡本人并没有自己在犯法的觉悟，他坚定地认为他们相遇是浪漫的巧合。
岩泉一不再理他。过了几分钟，他收到了藤原千夏的加好友申请——自从他们分手后，她就把他删了。
申请信息只有一句话：跟踪狂先生，我分手了，要试试美式约会吗。
及川彻宣布他从现在开始坠入爱河。
*
岩泉一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把他和及川彻的聊天记录直接截屏发给了藤原千夏而已。
毕竟他曾经在及川与千夏分手后，承担了数年千夏怒骂及川的垃圾桶职责。
——为这该死的三角友谊干杯！
*
藤原千夏始终没有松口要和及川交往。
及川彻一开始以为她是故意吊着他出当年一口恶气，或者同时和别的男人约会刺激他表白什么的——喂！原谅一个从小被异性追捧到大的人好不好！有自信是好事嘛，没自信的男人怎么能入得了小千夏的眼呢？
但后来他意识到并不是如此。
藤原千夏只是单纯地觉得目前没有交往的必要。
“毕竟和及川很熟了嘛，又是多年发小又是初恋男友什么的。”她一手抓着他刚刚抓到的娃娃，一手和他十指相扣，动作那么温情，嘴上那么无情，“好像没感觉到想恋爱的新鲜感。”
“但我才没有同时和别的男人约会呢。”藤原千夏吐槽，“目前没有比你更有趣的约会对象。”
“过分了啊喂！”及川彻不满，戳她脸，“难道不应该说什么就算是约会你也很专一之类的吗？”
“你信吗？”藤原千夏白了他一眼。
及川彻大为委屈：“为什么我永远轮不到你贴心温柔的时期呢？”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啦。”藤原千夏慢悠悠道，“而且老实说，就算上一段恋爱我特别压抑自我，影山在我这的打分还是比你高，你知道吧？就个人品格来说。至于恋爱体验，你俩一样糟。”
“……”
好烦啊，要不拜托小岩深夜把天才小学弟暗杀掉吧？
*
岩泉一没有答应。
他说，小赤佬，侬脑兮耷牢了？
*
这句中文方言是藤原千夏教的。
至今这两人都没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
脑兮耷牢的及川彻很久没感受到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苦恼了。
他很感谢她的到来。
她很少来俱乐部找他，如果能凑上时间，他们就约个晚饭，一起过夜什么的。如果凑不上时间，他就晚上一边走路回家一边给她打电话，她有时候在洗澡，有时候在看剧，性质上来了还会给他弹她最近新学的钢琴。
弹得不怎么样。
但夜色里除了他的脚步声，还有她弹钢琴的声音，所以他觉得好好听。
然后藤原千夏就说，及川彻，你已经委屈你的耳朵了，就不要委屈你的良心了。
委屈。
*
等到他在阿根廷过第二个生日的时候，她已经弹得很流利了。
上一个生日，她没给他过。
她和她的好朋友出去旅游了。
“抱歉啊及川。”那时候她双手合十，脸上表情确实非常愧疚，“很早以前就约好了，我们难得才能凑出时间，毕竟我现在在国外很少回日本，我回来给你补过，行吗？”
他们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人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却谁都不与谁说话。
直到藤原千夏不耐烦，问了他一句，要分手吗？
电视上在放《霸王别姬》，是他拜托小岩从日本寄来的碟片，本来打算吃完晚饭的消食时间能无声地邀请她一起看，但她去了书房。
他把电影声音开得很响。
他当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本电影，半晌才声音沙哑地问，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哪怕有当年对小飞雄的一半也行。
藤原千夏那一瞬间好像很惊讶，然后上前拥抱住了他。
“对不起。”她说。
于是他原谅她了。
*
她亲吻他泛红的眼尾。
弄哭这个大男孩不是她的本意。
但老实说，这样的他比他在平时自信骚包孔雀开屏的样子性感多了。
*
这是一架街头钢琴，四车道宽的人行道，钢琴前聚满了人。
她在弹高桥优的《ヤキモチ》，这首歌后来被引入中国，翻唱成《起风了》，在阿根廷某一次的饭后散步时，她给他唱了一遍，和他说她很喜欢中文版的歌词。
他只听过日文原版的这首歌，对歌词大意也不甚了解，听原版和翻唱对他来说本没有区别，但他听懂了她对于文艺纯粹的喜爱。
于是他一下子听懂了翻唱版的歌词。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他，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有风吹拂她的头发，她垂落于身后的大衣衣角，吹进她看向世界的眼睛。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人们为不分国界的音乐驻足，短暂地停留在街道旁商店的玻璃橱窗里；他们不知道他是及川彻，也不知道她是藤原千夏，但人们看见了她。
他也看见了她。
圣胡安很大，它位于阿根廷西部圣胡安河畔，这一场小小的野生演唱会根本传不到下一个街角；阿根廷很小，他在沙滩上散步都能看见她出现在面前。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他，连同之间弹出的盛夏……”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天上开始下小雨，有行人撑伞离开，有行人匆匆躲雨。
这首歌也唱到了尾声。
他还站在原地。
她突然站起身，在雨中向他奔跑而来。
“及川。”她一路穿过雨幕、最后拥抱住他，“生日快乐。”
“第一件礼物是刚刚的钢琴曲，我练了两个多月呢。”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排球界退役已久的前辈签名，“第二件，来自你最喜欢的排球选手！”
“第三件……薛定谔的生日礼物。”藤原千夏从他兜里掏出戒指盒，她看到他准备这个很久了，但老实说，她还没彻底想好，“May be I will marry you in the future.”
她耸了耸肩：“第三件生日礼物好像有点倒胃口？抱歉啊，我今天出门看到了，我怕你当众向我求婚，但其实我不太想结婚。”
他想起来，她之前在下班路上和他说过，语言里暗藏着一个文化蕴含的精神。在英语中，不管是嫁还是娶，都是一个单词。
——marry
及川彻在那一瞬间，突然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她一直以来想传达给世界的思想。
“你不用改姓，也不用生小孩，我之前去看了怀孕生产过程的纪录片，换我我也不愿意生。”他紧张地手有点抖，太想把自己理解了她的不安这一点表达出来，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囫囵讲些什么鬼话，他有一种预感，错过今天这个机会，这辈子他都没法儿和她结婚了，他准确无比地取出准备了很久的戒指——见鬼，这枚戒指在她同意交往第二天就买了，“你什么都不用改变。”
“你害怕嫁人，害怕被剥夺权利，害怕一切社会对女性的隐形福利。”
“那就由我来嫁给你。”及川彻坚定地、缓慢地将戒指套上她的食指，她沉默地听着他说话，没有拒绝，“千夏，你娶我吧。”
*
藤原彻不太好听。
老让人想起那个秋名山车神。
*
他后来成为了超有名的国际排球巨星。
他选择与妻子姓的新闻让媒体津津乐道。有人骂他大逆不道，有人称他是新世纪老公楷模（他本人并不接受这个称呼，大大方方地表示我明明是嫁人的那方啊，为什么不说我是新世纪老婆？），非常多的人明里暗里不看好这段“阴阳颠倒”的感情，还有人说中国结婚不需要改名，建议他们去中国领结婚证。
*
他们都没能理解，这是两个被当做符号的人对世界的反抗。
*
藤原千夏有时候觉得，及川彻还挺享受这种异于常人的特殊存在感的。
虽然她也是。
他说，坏了，我们这是天生一对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四·及川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