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和我仇人跑路了》刀上漂

5、妹妹

　　钟霖画了一上午的画。
　　胖子比他想象的要好说话的多，也许是因为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答应了钟霖二八分红的要求，搞得钟霖有些后悔。
　　他应该按一九分红的。

　　陈洵快十一点的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钟霖让他火速送一套衣服过来。
　　等换上正常的卫衣长裤后，他终于能舒口气了，这一上午穿着那大嘴猴T恤，他看见稍微能反光的东西都得快步走过，生怕看清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陈洵见他换完，下意识去拿他手里装着脏衣服的纸袋，却被钟霖避开。
　　“这个不用你带回去洗。”
　　“怎么？”
　　陈洵摸了摸脑袋，有些奇怪：“你终于要回家了？”
　　“不回。”
　　“还不回呀？”
　　陈洵咋舌：“你都出来多久了？得有一个月了吧？你爸就不抓你回去？”

　　他虽然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儿头，逃学上网、厕所抽烟、围殴同学等坏学生干的事一样不落，但只要老师提到“请家长”三个字，他就立刻服软不带思考的，在他爸面前也乖得跟孙子似的，指东决不敢往西走，离家出走不出三天绝对灰溜溜地自个儿滚回去，对于钟霖这种出走一个月的壮举他是既羡慕又担忧。

　　钟霖摇了摇头。
　　“我爸的宗旨是，只要我不给他丢人，我就是死外边儿他也不管。”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陈洵使劲一捶他后背，“别说晦气话，你还有我呢，当你老公死的呢？”
　　“你能不能别老公老婆的叫了？”钟霖无语，“上次要不是你非得犯浑，我至于现在流落在外？”
　　陈洵哈哈大笑：“那是老子喜欢你嘛。”
　　钟霖淡淡扫他一眼：“我们没戏。”
　　“为什么？”陈洵一脸受伤地捂住胸口，“你不跟我好跟谁好？谁会撇下又香又软的姑娘，跟你这种脾气不好，也就一张脸能看的男人谈恋爱？”
　　钟霖理都不想理他，提脚就往前走。

　　陈洵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勾住他的肩膀。
　　“看看，这狗脾气，一句话不爱听就走，你是小姑娘吗？”
　　钟霖拍掉他的手。
　　“哎，别打别打，不闹了，说真的阿霖，你这长时间住酒店也不是个事儿啊，你爸应该也没给你生活费了吧？你还有钱吗？”
　　早没了，他也不算迟钝，还能想到这一层。
　　“我自己会赚。”
　　钟霖认真道。
　　“怎么赚？”
　　陈洵突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问：“你不是指摆摊给人画画儿吧？”

　　他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钟霖被一堆女生围着，正在给人画素描像，他甚至还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配的文案是“被生活压垮了脊梁”。
　　他只是为了开玩笑，可不想真的见到钟霖被压垮脊梁啊！

　　小时候和钟霖一起上绘画班，教画画的老师就曾说过钟霖是个可造之材，没准儿能成知名画家的，现在这颗未来美术界的巨星竟然沦落到街头素描，这就好像得知罗纳尔多要来国足当外援一样，心塞得能让人当场去世。

　　“不至于吧？阿霖，要不你回家呗，离家出走这事儿我有经验，你以为回去挺丢脸的对吧？其实不是，你爸压根儿不会当回事，说不定他都没发现，当然你走一个月还是有点太久了……”
　　说到后面他也编不下去了，只好对钟霖说：“要不我把我零花钱给你吧？虽然不会太多，你也道我爸在这点上对我有点吝啬。”
　　钟霖笑了笑：“那点买烟钱你就自己收着吧，我自己能赚钱，今天摆了回摊儿，我也没觉得有多丢人。”
　　“那是今天，”陈洵心虚地摸了下鼻子，“不瞒你说，我刚偷拍了你摆摊儿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好多人说要组团来围观你。”
　　陈洵：“……”

　　“我看看。”
　　钟霖黑着脸朝他伸出手。
　　陈洵摸出手机，调出了那条朋友圈。
　　果然下面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不少人说要出来偶遇，有熟知地形的同学立即贴出了详细地址，具体到步行街正门入口第几个垃圾桶旁。
　　钟霖一拉到底，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看到评论中有一条十分惹人注意，是一个叫木子狸的人评论的。
　　“你去给你老婆送盒饭的吗？/大笑/大笑/”

　　“这人是谁？”
　　钟霖问。
　　陈洵接过手机一看，不由得笑了。
　　“操，这个憨批，他就是李树铭啊，我跟你说过的，在21班认识的，上次体育课打姓闻的，他也在场，你可能不记得他了。”
　　钟霖确实不记得了，那天在场的只有猴子和两个八班的同学他有印象，其他的人他都脸生的很。

　　陈洵回复了李树铭一个”滚“字，那边很快给他发来私信。
　　“这小子约我去打牌，阿霖你去不去？顺便认识认识。”
　　“不去，”钟霖摇头，“今天妹妹过生日，我要过去一趟。”
　　陈洵不解，皱眉道：“又不是亲生的，你对她那么好干嘛？被你爸知道了又要打你。”
　　钟霖的脸色立即拉下来，清俊的面容蒙上一层戾气。
　　“打你的牌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陈洵听了这话，也有点来脾气了，一句话不说，揣着满肚子火气打车走了。

　　他一走，钟霖转身进了附近的万达，找到一家卖泰迪熊的专卖店，里面有各种造型尺寸的泰迪熊，连穿的衣服也不一样，有些是休闲的条纹T恤，还有的是正式一点的白衬衫，上面还打了领带，他直接要了一头120厘米等身高的泰迪熊，一问价格居然要三百来块。
　　一上午他画画差不多赚了一百多，加上自己身上本来的一百四十多，拼起来刚刚够他买个泰迪熊，还能剩个吉利的6块六毛六。
　　可是买了之后，剩下的两天他要靠风餐露宿活着吗？
　　买？还是不买？
　　这是个问题。

　　十分钟后，钟霖抱着半人多高的泰迪熊等在公交车站，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一个傻比。
　　公交车来了，他上了车，扫码，叮咚一声。
　　这是警告他已经陷入赤贫的钟声。
　　截至目前为止，各大理财软件里，他只剩下四块六毛。

　　钟霖搭着102路公交车，坐了13站之后，到了他妈妈现在住的地方。
　　6年前，他小升初的那年暑假，父母离了婚。
　　离异后一年多，他妈就再婚了，生下现在这个妹妹，他爸因为这件事对前妻怀有极大的仇恨，从来不准钟霖接近他妈，发现一次打一次，钟霖被打了那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等他妈妈再一次喊他来家里吃饭时，他还是照去不误。

　　他站在防盗门口，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打开了门。
　　她将近四十岁了，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人也丰腴起来，脸盘儿虽然胖，但看得出五官很有风韵，尤其是一双长而明亮的桃花眼，眼珠还是漂亮的琥珀色，可以看出钟霖的眼睛就是从她这儿继承来的。
　　看见钟霖，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你来啦？”

　　钟霖刚想说话，客厅里突然有人尖叫一声，紧接着，一个粉色的身影就一阵旋风似的刮过来，然后像颗炮弹一样地投进了他怀里。
　　他趁势弯腰把这小姑娘抱了起来，刚举到半空，就“哎呦”一声，把小姑娘又原样放到了地上。“抱不动，夏淘淘，你是不是又重啦？”
　　他妹妹今天刚满五岁，却已经有了“不能拿女生体重开玩笑”的信念，两道毛毛虫似的眉毛一扭，挥舞着小拳头就冲钟霖肚子上砸去。
　　“坏哥哥！看招！”
　　她妈妈连忙一把截住她的拳头，呵斥道：“不能打哥哥！”
　　同时又向钟霖笑了笑：“她等你半天了，说你不来就不拆蛋糕，快进来吧。”
　　夏淘淘一下就忘记揍她哥哥的事了，拉着她哥哥的大手，小老太婆似的啰嗦着等了他多久多久，她有好几次差点去偷吃蛋糕，抱怨他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钟霖笑着把门后藏着的泰迪熊拿出来。
　　小姑娘见了一蹦三尺高，惊喜地大叫了一声，拖着泰迪熊就进自己房间去了，她奶奶大惊小怪地，一路跟了进去，还一边喊着“慢点慢点，别摔着”。

　　钟霖换鞋进了门，礼貌地同夏家的人打了招呼。
　　夏淘淘的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冲他笑了笑，目光很快转到电视演的抗日神剧上去了。
　　他妈妈再嫁的这个叔叔刚从厨房出来，踮起脚来比了下他的脑袋，爽朗地大笑道：“又长高了！”

　　饭早在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只差几盘青菜下锅，因此不一会儿，餐桌就摆齐了。
　　夏淘淘吵着要切蛋糕了再吃饭，一屋子大人也拗不过她，只能先在客厅拆了蛋糕，插好五根蜡烛，钟霖亲自点燃，他妹妹头上戴个纸做的王冠，开始闭起眼许愿，她爷爷奶奶拍着手唱生日快乐歌，唱的满面红光。
　　钟霖拿出手机，冲着夏淘淘拍了张照。
　　拍的还挺不错，小姑娘闭着眼睛许愿的样子，比她睁眼睛时文静可爱多了。

　　切完蛋糕后，夏淘淘果然就不愿意吃饭了，手边摆了两块蛋糕，一边临幸一口，她奶奶握着一勺子饭守在她旁边，她的小脑袋偏来偏去的，就是不肯吃。
　　饭后，钟霖要走，夏淘淘却不让，非得拉着他玩，他妈妈也劝他留下来吃晚饭，说反正是假期，她还预备了好几个他爱吃的菜。

　　钟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他爸打他再多次，都不能把他打服，他的脚爱往哪拐就往哪拐，谁也管不住他，偏偏他就受不了他妈妈的软语相求，只要他妈妈拿那种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他就瞬间想起小时候他妈蹬着自行车送他去辅导班，周末带他去公园看花放风筝的小事。
　　别看他现在爹不疼娘不在的，小时候他过生日，也是有人给他唱生日快乐歌的。
　　钟霖毫无办法，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