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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红莊会馆 ...
“哥哥,你好像变态啊。”
一句话狠狠地戳在陈雨心上,跟他心脏一起碎的还有他出生十八年归来仍是婴儿的演员梦。
神经病跟变态还是有区别的。
陈雨抓了抓长衫,纤长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失策了。
“不过,我好喜欢哥哥这样啊。”水生笑了起来,似乎是陈雨刚才的动作刺激了他,房间里传出一声嘤//咛,床单湿到透得不能再透,随着闷潮的热气,空中升腾起一股甜腻的味道。
陈雨站在门口,闻得不真切,很淡。他似乎想到什么,抿着的嘴唇松开,抬腿往前走了一步。
“哥哥,”床上人直起了身子,在为门口青年要进来这件事感到兴奋,“我给哥哥准备了漂亮的拖鞋。”
陈雨低头去看,整个房间都铺满了地毯,不远处放了一双露趾拖鞋,上面是一圈白色绒毛,看着像是什么动物的兽毛,这种款式之前水生穿过。
“这是我给哥哥特意准备的。”
陈雨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布鞋,没有犹豫,换上了。
“我没有选错,哥哥穿上真是漂亮。”水生看着拖鞋前面露出的脚趾,像是粉玉,他神情痴愣了几秒,随后反应了过来,但眼神仍在上面流转,牙齿紧咬嘴唇又松开,喉咙被蒸发的干涸涩滞,水生轻哼了声儿,舌头抵住口腔,想舔。
毛毯很软,踩在上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陈雨朝里走,脚腕发力,脚背上的黛色青筋时隐时现,圆润白皙的脚趾被压住泛了红。
陈雨走到床边停下,他听见一道清晰地吞咽声。
水生喉结滚动着,俯身趴向床边的陈雨:“哥哥……”
陈雨眉头蹙了起来,原本甜腻的味道变得非常浓郁,是从床单被濡湿的地方散出来的。
陈雨垂眸看去,只见那一块床单被洇湿之后,周围边缘部分是褐色的痕迹,他看得认真,
有些偏玻璃色的眼珠在昏黄的烛火下透亮极了,一动不动,像是娃娃。
水生面上一阵兴奋,他以为面前稠丽的青年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要不然怎么会到床边来,还一直盯着他看,“哥哥……”他刚开口,却看见面前的青年也启唇。
“蜂蜜。”陈雨说道,蹙着的眉头松开。
床上的人愣住了,往后退了退,大腿盖住了那一块痕迹,“哥哥……你在说什么。”
陈雨目光从水迹落到水生脸上。
这道视线并不锋利,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但水生却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被剖开了来,平平整整摊在地上,一览无余。
直起的背脊弯了下去,水生仰头跪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青年,像是误入歧途的精怪在观拜玉做的神像。
“蜂蜜兑了水,倒进去再流出来的时候就能当做是自己流出来了的。”陈雨收回视线说道。
他的语气倒还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毕竟在心里推出来大概剧情之后,有过一段接受的时间,但直播间里的那些人没有,直接被陈雨的一句话砸得头晕目眩,噼里啪啦炸出满脑子的问号和感叹号。
“一定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能听见这么荒谬的事情啊啊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今天开始,我宣布《红莊会馆》被列为游戏里最炸裂的副本,没有之一!”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楼上被吓得只剩头了。”
“我特么是被刺激的,往那个地方灌蜂蜜水!这特么谁听说过啊。”
“那个……我好奇地问一句,是灌进的还是喝进去的?”
“这有区别吗?”
“呵,一看就不懂了吧,区别可大了。灌进去是物理现象,喝进去那就是生理现象了。”
“?没听懂,说人话。”
“扯什么物理、生理,我来说!灌进去就是拿着兑好的蜂蜜水往里面倒灌,喝进去就是那些蜂蜜水从身体里走了一遍然后、、尿出来。”
“通俗易懂。”
“就是屏幕被屏蔽了,要不然就能看到了。”
“不管是哪一种,放在生物圈都很炸裂好嘛!”
“这下谁还分得清天才和他。”
“各位,那么问题来了——水生,到底还是不是双性?”
“是……的吧。总不能说隆/胸之后就不能叫胸了吧(我不反对隆胸,我只是打个比方,更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作为一个弱智小舔狗,我只会喊姐姐,埋埋。)”
“隆/胸是有胸这个东西才能隆,而他……真他妈是生物学史上的奇迹。”
“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他对自己好狠!”
……
在陈雨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盖在床单痕迹处的腿底下又渐渐渗出水珠,甜腻的香气盈满陈雨的鼻尖。
他往后退了两步。
床上的人动了动,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爬下去,舔了舔湿润的床单,随后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很甜,哥哥,你要尝尝吗?”
这是默认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陈雨的眼睛亮到吓人,并没有被指出之后的失措惊慌。
陈雨摇头婉拒,“我喝纯净水,而且,我戒糖。”
“哈哈哈哈哈哈哈……”床上的人笑了起来,衣服东倒西歪,气质风情万种。
他手指往下扣了扣,“这下没有了。”他嘟囔着,“竟然被哥哥闻出来了,看来下次不能再用蜂蜜了呀。”
“我只是想跟哥哥一样啊。”他猛地起身,对着陈雨的衣衫嗅了一口,又匐了回去,“好香。”
“就像哥哥这么香。”
“NPC好可怜,他只是想当一个双性而已啊,他有什么错!我怎么感觉玩家有点咄咄逼人。”
“这个玩家好像一直在揭NPC的遮羞布,一直在拒绝NPC,观感不太好。”
“是的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没有说多重的话,但却一步步踩着那个尴尬的底线,不适感在层层往上垒,直到人崩溃。但看每句话没有特别的感觉,这是很高明的PUA手段。”
“???楼上有毒吧。”
弹幕里开始出现零星的针对陈雨的言论,但很快就淹没在了之后的弹幕大军中。
“所以,你当时也是这么对水生的吗?”陈雨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短短时间,连续三次被玩家的话砸到颠覆认知,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么对水生’?水生不就在这里吗?”
“不是,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你们难道都忘记之前玩家说过的话了,玩家一进来说的那句话就表示了,这个人不是水生。”
“一进来只奔着荤菜去了,早就荤了头了,谁还记得素菜。”
“正经点儿行不行?”
“呵,正经人谁看黑了屏的直播啊!”
“……也是。”
“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水生?是,虽然他出来没有多久,我就猜出来他有可能是会馆的BOOS了,但是这跟他叫什么不冲突吧?”
“问题不是这个炸裂的NPC叫什么,而是大美人的那句‘这么对水生’,这就很有意思了,难道还有另外一个‘水生’?”
“这个名字是什么好名儿吗,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人叫的。”
“有!你们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人。”
“谁啊?”
“‘他’!”
后来的观众一脸蒙逼,“你逗我玩儿呢,说了等于没说。”
只有一直在追直播,知道陈雨他们之前经历过什么的人才懂这条弹幕中的“他”代表什么。
“太复杂了,我跟不上,需要捋一下。”
“我也是,我得好好想想。”
……
……
弹幕在刷屏的时候,房间里,陈雨听见对面的人又再次“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又扭头愤恨地看向陈雨,仿佛很讨厌陈雨这么说话,像是作恶的小孩儿,喜怒无常,接着神情又变为委屈,“我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
演技精湛、递进稳定、情绪层次逐步提升……
陈雨想拍手叫好,到底是忍住了,“你演技这么好,有这手艺干点儿什么不好,戏曲、说书……怎么非得执着于一个……男人不可能有的东西呢?”
“戏曲?哈哈哈哈,戏曲???”水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上一个对话间想隐藏的愤怒尖锐的情绪崩开了一个口子,水生牙齿紧咬,眼睛通红的看向陈雨,“为什么要拿我跟唱戏的比?为什么要拿我跟唱戏得比??我最讨厌就是戏!”
陈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他的咆哮仿若未闻,只是开口说道:“所以,《帝女花》不是你唱的,红白请帖不是你发的,你不会粤语你不可能是在码头讨生活的,你也不是水生。”
倏忽想到什么,床上的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哥哥,你故意的。”他眼泪喷涌而出,朝着陈雨尖叫道:“哥哥,你骗我!你骗我!”
弹幕:???怎么了,骗他什么了?
“不知道,咋突然就崩溃了。这不符合他疯批的人设啊。”
“一切都有迹可循,你们从玩家进门的第一句话开始看,一路看下来就知道了。”
“卧槽,我好像知道了!!刚才的弹幕有说过!”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能解答一下吗?”
……
……
“泻药,人在外面,经过楼上的提示刚看完回放。只能说幸好玩家不是反派,幸好NPC是个反派。”
“?”
“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
陈雨面对“骗子”的控诉扬了扬眉,“咱们两个到底谁是骗子?”
水生怔了怔,脸上满是泪痕,摇头,“不一样的。我喜欢哥哥,哥哥不喜欢我。我没有想过要害哥哥,可哥哥你从一进来就开始炸我。你早就知道了,但仍然在我的底线上来回踩,哥哥你就是想看我发疯,对不对?哥哥,你太坏了。”
陈雨:……
要不是他真的了解面前这个人的性格,他就信了。
陈雨:“如果你真的是水生,你就不会为我说的话生气。”
床上的人嘴唇嚅嗫了几下,终于没有再反驳什么。
陈雨看见探索度的任务条前进了一小格,随即是一条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陈雨触发《红莊会馆》副本“身份”任务支线,请玩家开始匹配《红莊会馆》副本中关键人物的正确身份信息。[注:玩家只有一次机会,正确匹配之后玩家会获得20积分]】
陈雨:……
“原来真的是要NPC承认之后才能作数啊。”陈雨小声说道。
在这个副本一直没有触发支线任务的时候,他就猜出来可能出现在“名字”这个地方。
毕竟这个副本前半段几乎都是故事杀人模式,再从每个故事中找到的零散线索搭建出一个相对清晰的脉络,而想要知道真相,这个“身份”的支线任务是避不开的。
但是,陈雨又看了一遍提示,这个支线也太多坑儿了。
关键人物,副本中的关键人物有几个,分别是谁……什么都没有告诉,还只有一次机会。
……
……
“真是黑啊!”
“艹,我悟了,老婆厉害死了!”
“怪不得我是说玩家怎么一直在戳NPC的短,原来是这样。”
“我老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可能是进房间就想好了对策,有可能是还没有上楼梯的时候,有可能是……从他推出水生不是水生的那一刻……谁知道呢?”
“老婆老婆,呜呜呜不愧是我老婆!”
“prprprprpr……
.
陈雨收了之前的那种套话方法,直接开口:“李老头房间里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没有任何疑问的陈述句。
床上的人眨了下眼睛,“谁是李老头?”
陈雨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果然不用非常手段这位根本不配合。
“那我就直说了。放火的人在我们进去的时候是从没倒的承重柱上爬到房梁逃走的。”
“可我当时在救火呀,哥哥。”
陈雨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当时手都没有洗干净,只涂了一层黑灰,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指甲里面还有木屑,爬房梁时候剐蹭下来的木屑。”
“当时我和霍溪都在里面,如果出来的晚一瞬息就会被倒下来的承重柱砸死。”陈雨幽幽看着他,“这就是你说得没有想过要害我?”
水生抿着嘴没有说话。
陈雨:“那首童谣是怎么唱的?咯吱、咯吱,十一、十二……”
“咯吱、咯吱,十一、十二、十三……”床上的人接道,声音绵长飘忽,软腻阴柔像是从白雾里传过来的,带着独特的音调,
“娃娃来了,娃娃……真好看,
想将娃娃藏起来。
嘻嘻——
藏到衣柜里,藏到床底下,藏到我的身体里……”
当时门外的童谣也是他唱的。
床上的人唱的时候,一直在盯着陈雨看,“哥哥,你就是我的娃娃。你的眼珠好漂亮……”他目光顺着陈雨的眉眼往下看,“你的鼻梁也好看,”最后停在了陈雨的嘴唇上,很健康的气色,红润饱满,中间挂落着一颗很小的唇珠,可能是因为话说多了的缘故,嘴唇干燥,有细小的皮翘了起来,“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娃娃,想..舔。”
“哥哥,我想..舔..你。”
“你说了很多遍了。”
“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舔,我说成千上万遍都可以。”
陈雨想到局子里那蹲满了整两间看守所的情景,“想舔..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人很多,先排队吧。”
“水生”:……
虽然他听不懂有的词语,但不妨碍他理解大概的意思。
陈雨听见了愤怒的磨牙齿的声音,没管,继续丢出一个炸弹,“小酒窝的骨头你吐哪里了?”
弹幕:“!!!”
“等等,那个NPC不是被肠子吃了吗?我勒个去,这个双性就是那条肠道!”
“双性是红莊会馆幕后老板、是那条长廊、是蠕动的肠道,三个身份了。”
“不惊讶,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这个我倒是猜出来了。”
“我怎么感觉老婆揭谜底有一种做题的感觉,一道解决了就开始另外一道。”
……
“哥哥,这是你给他起的外号吗?真是好听,哥哥我的外号是什么?”
陈雨:“在哪里?”
床上的人抿着嘴,半晌才张口,“院子里。”
陈雨点点头,看来之前程知礼他们在后院挖出来的尸骨都是肠道吃完之后吐出来的。
“他的肉一点儿不好吃,软绵绵地像是肥油。肯定都是我太好了,我只养着他们,也不用他们做什么,所以才都是肥肉。”
陈雨看向他。
床上的人趴着小心翼翼地说,“哥哥,我都没有吃,只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我很挑剔的。”
看出来了,确实很挑剔,只吃人肉。
他似乎不愿意让陈雨多想关于肠道的事情,竟然主动问道,“哥哥,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吗?”
陈雨垂眸直视着他,“莺莺。”
他一怔,双眼渐圆。
恰逢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戏腔,“落花满天蔽月光……”听得不太真切,但仍是那出戏,莺莺的招牌戏,凄凄诉诉拉长的哭腔,夹着充满怨气的笑声。
陈雨开口,“为什么一提到莺莺就不说话了?”
床上的人面色不是很好,“哥哥,我讨厌这出戏音。”他双眼瞪圆,两手搅着被角,“我真的很讨厌戏音。”
“一成不变的走步,老套的故事,令人恶心的爱恨情仇,我都讨厌!都讨厌!”他紧紧抓着被角,眼睛因为瞪圆显得有些无神,又或者是似乎在回忆什么。
房间门开着,三楼的楼梯似乎传来“咯吱、咯吱……”木板被挤压的声音,而且是两块都是响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趴在楼梯,在往上爬。但是声音没有继续往上,就一直停在了那里。
陈雨隐约感觉到出来之前被床单缠住的地方开始发胀,幽微的痒意从顶尖开始。
陈雨后槽牙咬着舌头,疼痛保持清醒。
“嘻嘻嘻它上不来的嘻嘻嘻,我就知道它上不来!嘻嘻嘻嘻……”“水生”捂着嘴巴尖锐地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
“你怕它。”
“怎么可能!我才不怕呢,哥哥!”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点点头,“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怕吧。”
陈雨换了一边牙齿,继续咬,“你不是红莊会馆的老板?整个红莊会馆都为你所有,不是你亲手他砌在墙里,你还怕他?”
“水生”:“哥哥,我只是恶毒,不是胆大,我当然会怕啦。”他抿嘴一笑,“没想到我在哥哥心里这么勇猛。”
陈雨:……
“那来说一说你怎么恶毒吧,我还挺想听的。”
“水生”抵在棉被上,来回动了动,“哥哥,我们磨一磨吧,然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陈雨继续开口,“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既然你这么喜欢双性,喜欢磨镜子,为什么还要杀了莺莺。”
磨被子的人一停,反驳道:“我没有杀它,我怎么会杀它呢!我只是将它活生生地砌在了墙里而已呀,我从来不杀人的。”
……
弹幕:“艹!”
“草!”
“操!”
“凸(艹皿艹 )!”
“妈的,说的还挺有道理怎么回事。”
……
陈雨:“你是因为他要成婚了,要抛弃你了,所以你因爱生恨将他砌在了墙里。”
“水生”:“哥哥,我也爱你呀,你身上越来越香了,给我舔..舔嘛。”
直播间的弹幕虽然没有看见画面,但是光听声音都感觉到了心累。
“这牛头不对马嘴地一通说。”
“嫌疑犯想舔我老婆,但我老婆却一心只想把嫌疑犯缉拿归案。”
“我不太明白,莺莺就是水生?这个水生喜欢之前的水生?”
“《帝女花》是莺莺唱的,水生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从小在码头上长大而起的,而且之前也提过,这里最大的码头就是那个港口,所以水生一定会粤语。莺莺是正牌水生的概率99%。”
“所以说是现在这个NPC抢了莺莺的身份?”
“其中爱恨情仇还不知道,先听老婆怎么说。”
……
陈雨没有理会这种过于□□的要求,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一开始不是红莊会馆的老板,莺莺才是。”
“水生”动作停了下来,像是有些惊讶陈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是我小瞧哥哥了。”
陈雨想起了之前的梦境,以及从连环故事中读取的线索再次开口,“莺莺作为梨园头牌,不会差钱,所以买下一座会馆不算太难。他可能原本是想将会馆作为梨园,但是因为战乱,很多人流离失所,渐渐地会馆就变成了一个流民避难所,人越来越多,这么多流民其中也包括了,你。”
陈雨指向床上的人。
“水生”眉头皱了起来,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想到了什么,朝面前的青年尖叫道:“你不是哥哥!”
陈雨偏头,嘴角勾起,笑了笑,但玻璃色的眼珠没有什么变化,分明漂亮极了,却又透着丝丝诡异。
黑屏的直播间在这一声尖叫过后突然没有了声音。
“卧槽!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看不到画面,老婆怎么了,被莺莺附身了吗?”
“老婆吱个声啊,别吓我。”
“难道是我降噪耳机把这个噪声也给降啦???”
直播间里一片嚎叫。
“不是,难道你们就没有从这个水生的语气中听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玩家陈雨很有可能说的都是对的。”
“可玩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细节?”
“两种情况,一玩家很聪明,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二……”
“二是什么?快说啊!”
“二,玩家陈雨被鬼附身了。”
一语既出,弹幕霎时也空白了几秒。
外面,原本正闭着眼睛的男人,喉结滚动着,睁开了眼睛,舔了一下嘴角边的汗珠。他伸手拍了拍腿间人的脸颊,“好好听着。”
腿间人抬起头,原本白皙的脸颊遍布红血丝,嘴角下巴尤甚,因为大力撞击导致皮下出血在脸上形成了一颗颗的小红点,不仔细看像是雀斑,眼神浑浊懵顿,下意识地回答,“听,什么?”嗓子似乎被轮胎在砂砾地中来回碾磨了无数遍。
男人手指摩擦着他的下巴,“当然是美人的话啊。”
腿间的人眨了下眼睛,神情逐渐清明,他差点忘记了,大屏幕上还直播着那个人探索过程。
“是。”他垂下眼,细声应了,蝴蝶翅膀似的长睫遮住了眼睛里的神情。
.
“等会儿,等会儿,我好像听到了呼吸声。”
“我也听到了!”
“越来越急促。”
“不,不,你还是哥哥。”床上的人咽了口口水,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你很香,它也很香,但不是一样的。哥哥比他要更香,要更香……”他眼神恍惚,“哥哥如果还是哥哥,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没有告诉过哥哥啊……”
陈雨手指碾着衣衫上的白云纹绣,“那就证明我猜对了。”
弹幕:“操,吓我一跳!不是被鬼附身!”
“是老婆!”
“为什么会感觉到老婆有些诡异?”
“正常,正常,第一副本里也是这样。”
陈雨继续开口,“你是从哪里来的?南方?还是北方?”
床上的人没有开口。
陈雨舔了一下嘴唇上起的皮,想到什么,改了口,“你要是不想回答,我们就先不说这个。莺莺赚的所有钱都投在了会馆上面,他给你们饭吃,教你们认字,甚至为了给你们一份工作,将这里改成了梨园,你们可以在梨园里帮忙,如果有人想学戏也可以成为梨园的学徒,不失为一种谋生的手段。你长得好看,又瘦小,可能还很机灵……”
“哥哥,你是在夸我吗?”床上的人哑着声音说。
陈雨没回答。
“那我就当是了。”
陈雨:“莺莺注意到了你,同时,你可能也在注意他。你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好奇。”陈雨改了词,继续说,“你不光好奇他的味道,你还好奇他本人,为什么一个男人身段如此之好,可以唱出如此婉转的戏腔,但那独特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才是你最大的好奇的地方。”
“你想接近他。可以说,莺莺之所以会注意到你,是你想让他注意到你。从那之后,你跟在了莺莺身旁当助手,你开始近距离接触莺莺。”
“你发现莺莺跟周围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会馆隔壁长巷子里的书生、裁缝铺里的老裁缝爷孙两个、纸扎铺的父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这些人都很捧莺莺的场,只要有时间几乎每场必听,甚至梨园大门两边的对联也都是书生题的。但就算你知道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可你还是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他身上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你发现这种香气无根,无处,凭空而来甚至不会消失,你太好奇了。”
床上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陈雨,四肢趴在床上,身子伏着,脖颈扬起,像是受了惊准备进攻的猫咪。
对面青年脸上没有其他特殊的情绪,不害怕、也没有探到真正线索的兴奋,他只是淡淡地负手站在不远处,手指习惯性的呢搓着衣衫上的纹绣,“我没有被附身。”青年说,“我只是合理的猜测。”
“那么如此好奇的你,会做出来什么呢?”陈雨偏头问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床上的人也跟着抿了抿,“我会做出来什么……”他顺着陈雨的话,眼神有些飘忽,思绪似乎被拉长再拉长,桌子上蜡烛的火焰跳跃,燃烧的烛芯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不知道是哪一天,反正天气不是很好,明明是下午,但天上都是乌云,日头跟晚上差不多,是要下雨的征兆。周围没有开电灯,都是蜡烛,点满了,烛火在明明灭灭,房间里暗一阵亮一阵,多少蜡烛也打不过要暗下去的天。
明暗交界处站着一道身影,谈不上矮,但也算不上高,纤瘦,脸颊也跟着烛火的光,亮亮暗暗,抿着嘴,几乎没有呼吸声,一眼望去像是荒芜老宅中杵着的幽灵,尤其那双因为瘦而大到过分的黑眼珠子,两潭黑洞洞的水井似的。
他正在听前院台子上那些难听地咿咿呀呀的声音。一动不动听了一会儿,那声音才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
明暗中的影子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脸颊,勾住嘴角往上提了提,随后很快的从后面端出来一杯温茶,递给下了戏正坐在椅子上卸朱钗的人。
从后面望去,那人身段极好,削肩薄背,细腰长腿,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从刚解开的戏服领子里露出,耳朵侧脸被勒得有些发红,像是烛火照透皮肤那般,双手指如葱根,指甲上涂染着大红色蔻丹。他接过递来的那杯温茶,偏头顶着那张还未卸干净妆面,但依旧眉目漂亮的脸,朝来人笑了笑,说道:“茶很香,加了什么?”
声音清亮温润,像是上好的玉环碰到一起。
小身影点点头,用手指沾了脂粉在桌子上写,“牛奶,柠蒙。”笔画歪歪扭扭,写到柠檬的时候愣了愣,才提笔,“檬”字还写错了。四个字仿佛不在同一空间,东倒西歪,但好歹是囫囵圆了。
那青年没忍住笑了起来,脖颈后仰,没有卸完的珠玉金钗碰到一起,莺叫似的,叮咚作响,“看来哥哥还得继续教你念书写字了。”青年伸手摸了摸小身影的头。
细白的手腕悬在小身影的眼睛上方,从宽大的戏服里伸出来的,腕骨突出,像是一截青竹。小身影鼻翼翕动,从戏服袖子里扑过来一道香味,甜腻,比花蜜还要甜。他眉眼动了动,朝袖子里面看了过去,黑色的眼珠又大又圆,直勾勾地盯着不动,难道是从里衣渗出来的?他蹙眉,不是,青年从来都没有熏香熏衣服的习惯,衣柜里也没有香包。而且,这甜香浓郁似乎夹着一丝丝的□□香,就像是从皮肉底下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青年只是一会儿没管,就看见那道小身影顺着宽大的戏服袖子钻了进去,甚至闷热的呼吸能触到他的胸膛。
青年打了个抖,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扯过袖子,露出一颗还想继续往里钻的脑袋。
“你干什么?”青年连声音都有些沙哑,细听还有颤音。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顿,掩盖在长睫下的眼珠转了转,随后抬起头,一双眼睛尽是懵懂。
“想,(目)困,觉。”小身影在桌子上写到,沾了脂粉的手指相互摩擦着,香腻的细粉被压实,嵌到指腹的细纹里,从来没有感受过得胀,小身影弓着瘦弱的背脊,一条腿向前屈。
青年看着桌子上跟刚才“柠蒙”并排的三个字,其中一个被划掉的应该是只写了偏旁的“睡”,不会写,犹豫了一下写成了困。小身影写字像是一个个圆圈,不是依照笔画,而是用画画的方式描画出来的,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笔画向什么地方。
青年笑了笑,应该是将他的宽大的戏服袖子当成了被窝,想钻进去睡。他拍了拍小身影的后背,“行了,快回去睡吧,别睡过晚饭时间就行。”
小身影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抱了一下青年的腰身,这才垂下眸往外走。
外头也黑,他拿了一根燃烧着的蜡烛照亮,前院的客人都走光了,会馆里很安静。
他走在长廊上,一开始没有呼吸,到呼吸明显,直到最后张开嘴,呼吸越来越激烈,眼睛充血。
胸膛。
是胸膛。
“噫噫噫……”他顿了下,换了个声线,“嘻嘻嘻嘻……”
手指捏住正在燃烧的烛芯。
“——噗”的一声,蜡烛熄灭,后宅大院回廊一片漆黑,暗处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
疯狂,神经质。
“嘻嘻嘻嘻嘻嘻……”
先断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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