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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鸵鸟,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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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辞的性格,总体来说没有大问题,但只一样,碰到矛盾就倾向于践行鸵鸟政策。把头埋起来,人躲开,不言不语地,暗暗祈祷矛盾自己懂事地消失。
殊不知这世界上的麻烦事,不是你眼不见就能心不烦的。
它们自己纠结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地,能衍生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季南征愿意把话摊开了揉碎了,尤其是跟她。
刚才后半程车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季南征问完她,宋秋辞就后悔自己的那番说辞了,可是这会儿再收回也来不及了,只能闭上嘴,安安静静看窗外。
“你不追究翟阳给你下药的事儿,是不是也是觉得我们欠他的,欠你舅妈的?因为你觉得是我害死了郑嘉的爸爸?”
回到大宅宋秋辞本来想先溜为上。
跑回自己房间睡一觉,第二天起来说不定季南征就把事儿忘了。
可人还没等躲开就被拉住了胳膊,带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季南征在她面前问话,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中学学生会主席时代。他这样子看得宋秋辞格外紧张。
心理的防御机制自动打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不是。”
她小声回答。
宋秋辞当时脑子也很乱,舅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的确有几分动摇。动摇是因为想起季南征疲惫不堪的样子。
她心疼,忧虑。
如果执意追究到真的把翟阳送进去了,惹急了翟玉花,谁知道她会干什么?
万一她借着别的事儿撒泼——比如郑嘉爸爸的事情——再跑去季氏闹,季南征岂不是更累。到时候碍于芮雨虹和自己的面子,他该左右为难了。
其实这些话要是能都说给季南征听,他们也不会僵持在这儿。
可季南征到底不是她,于宋秋辞想的这些细微处,他接收不到。
“郑如山违反了公司的规章醉酒工作,如果出了事故,他自己会去坐牢,别的人会受伤甚至死亡,公司也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季南征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地对宋秋辞晓以利害。
他并非想要替自己辩解。
在事情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当下做出开除的决定是为了及时止损,可是其后引发的后果,却是季南征未曾设想到的。
如此看来,他是否做错了?季南征也不敢轻易宽宥自己。
那天那声砰的响动,像幻听一样重回宋秋辞的脑海。她闭了闭眼睛,努力把那回忆赶走,没有应声。
沉默的秒针似乎走了十几个格子。
季南征低低的嗓音,“秋辞,就算这件事情,有人有错,那也不是你,是我。你不要让别人用这件事情伤害你。”
这句话像是一个妥协,一个叹息。在季南征眼里,她在责怪自己。
话说完了,再也没有情绪谈及其他,季南征离开了大宅。
大门轻轻关上。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宋秋辞还呆坐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耀眼,她一动不动,眼睛酸涩,不知该如何自处。
刚才跟他说就好了呀……
怕你为难,怕你熬夜,怕你心烦。
你老护着我,我也想有机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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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今天难得没出去浪,跟家里老实窝着。
二层露台上摆了个躺椅,倒上半杯红酒,吹着初秋的凉风边喝边发呆。
红酒味浓滴滴入喉,唤起涩人的心肠。
那天,耐不住他软磨硬泡,蒋琳终于答应跟他出来喝杯咖啡。
她就随便那么一穿,在阳光下坐着,头发丝丝缕缕地泛着扰人心神的光亮,真是越看越好,越看越喜欢。
蒋琳坐在对面,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跟他说——
“杜宇,咱俩不合适,不是一路人。”
“你要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如果是别的人,我不会管。但那女孩子,虽然我不教她,但只要她一天是我们学校的在籍学生,我就算是她的老师。”
“你要是敢糟践欺负我的学生,我要你好看。”
这要是搁其他女的身上,这么下自己面子,杜宇早撂挑子走人了。
谈个小恋爱,搞个小浪漫,图什么?图的不就是个开心?被人劈头盖脸地训,跟教导主任训三孙子似的,不值当的。
可偏偏杜宇着了道儿了,反复咀嚼回忆她说的这几句话,真是觉得句句在理,被她好听的嗓音说出来,什么话都婉转悦耳。
那老师的威严劲儿,在她脸上,简直给美貌增光添色。杜宇简直要嫉妒起那些听她课的小兔崽子们了。
她说的对,不能“糟践欺负”人家。
杜宇望着垂垂天际,油然生出一种雄心壮志,他杜公子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得让蒋琳瞧得上自己。
敢想就得敢做。杜宇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口气干了,换了身儿利整衣服,叫司机开车给他送到大学去。今天这个点儿,前任小女朋友还在上课。
等她刚一下课,就看见杜宇在篮球场边马路沿儿上蹲坐着等,跟道边儿趴活儿的似的。
他平时虽然打扮得挺精致讲究,但举动上从来不矫情,能上能下收放自如,此刻在这儿耐着性子等人,倒叫小女朋友看得高兴。
这是迷途知返,念起自己的好来了?
款款走近前来,面上还带了一丝佯装出来的愠色,掩盖着娇嗔,“找我?”
做女生,要矜持,要面子,不能人家一找来就巴巴露笑脸。尤其对像杜宇这样的少爷心性,习惯了被人跟着捧着的,自己要是也那样上赶着,他更该不在乎自己了。
不过只要他稍微道个歉,再说两句软话,这事儿就能翻篇儿。
可杜宇不了解小女生心思的弯弯绕,开口就是:“之前是我不对,跟你这儿正式说声对不起。咱俩今儿算正式分手,面对面说清楚了。你以后要是碰见了难事儿,我能帮上忙的,你也别犹豫,找我就行。”
姑娘懵了:“杜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儿做的不好了,哪儿让你不满意了你就跟我分手?”
杜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哪儿哪儿都没做错,是我不对,不喜欢了,缘分尽了,不分手干嘛呢?也别耽误你找别人,是不是。”
说他是赤子之心也好,太没良心也罢,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实诚,给人姑娘怼那儿直发怔。
见对方再没什么话说了,杜宇觉得这事儿办到这份儿上也算都有体面,也算不“糟践”人了,挠了挠后脑勺儿,做了个手势,拜拜走人。
绕了一个弯子,到校园超市买了一牙今年最后的西瓜啃了,看看钟点,差不多该到蒋琳下班的时候。
于是又找到生科学院的楼来,在树影子底下耐心等。
蒋琳是被一群男学生簇拥着出来的。
她任教的那个学院本来男生就多,再加上难得碰到这么漂亮的年轻女老师,这帮子学生都疯了,鞍前马后很是殷勤。
杜宇在边儿上冷眼看着,心头不爽。蒋琳发现了他,走过来问:“你怎么又来了?”
他几分随意几分郑重地笑了笑,说:“蒋琳,我把我那些事儿全规规矩矩处理干净了,没糟践谁也没欺负谁,打今儿起,我就开始正式追你了。”
说实话杜宇不丑,要是不说话往那儿一站,也是一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的好男儿。可惜,性格不是蒋琳的菜。
她也不含糊:“你别追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边说边迈开步子往食堂走。她下午连着两堂仨钟头的课,早就已经是又累又饿。
杜宇并没把这个当大事儿,赶紧跟上去,“你看上谁了?我找他商量商量去,我们换个个儿。”
“这事儿有换个儿的么?你当排队买票呢?”
杜宇不依不饶:“你到底喜欢谁了呀?这可满京城找去,能叫我服的还没出生呢。”
蒋琳被他执拗不过,扬声说:“季南征,行了没?”
杜宇听了也挺意外:“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