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朝晴》咸人参

35、第35章 隋毅7

　　灯光明亮的体育场里，跑道上有许多在慢跑或散步的人，球场上有三四群人在踢球，他们用饮料瓶或者衣服随便地摆出个球门的样子就可以欢笑着踢起来，这是隋毅熟悉的场景，也是他熟悉的地方。许诺带他回到母校的体育场边，具体的原因隋毅并不清楚，但他还是陪着许诺来到了这里，一起坐在了场边的看台上。
　　“这么说来，赵言白跟你提过要去西藏的事情？”隋毅问道。
　　“是呀，提过一次。”许诺回答道，“当时，她还提过想要结婚呢。”
　　隋毅有些惊讶：“结婚？这也太快了吧。”
　　“是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许诺点点头，“她更早之间就提过一次，我有点犹豫，她就没有再提过了，直到她得知要去支边两年。”
　　“结婚和支边，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隋毅不禁问道。
　　“两者都是她晋升的资本，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诺耸耸肩，“她只说支边的时间太久了，她没法等。”
　　隋毅想了想，问道：“她要结婚，究竟是要晋升的保障呢，还是要和你感情的保障呢？”
　　许诺听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应该当面问问她的，可惜她已经不在了。”隋毅叹口气，“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可能这么直接地问这种问题的。”
　　许诺也叹口气：“她也许同样把我的迟疑和等待，当作我给她的回答了吧。”
　　“同样？”隋毅忍不住问道，“还有其他人也给你出过这种问题吗？”
　　许诺看了一眼隋毅，然后转头望着体育场里的人们，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别问我，我真的不想说。”
　　隋毅嘿嘿一笑：“换作以前，在大学时，你要是这个样子，我就不会再把你当哥们了。”
　　“现在呢？”许诺问。
　　“现在无所谓，”隋毅掏出打火机，在手里转动着，“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都还是会留下一些只愿意自己知道的事情吧。”
　　隋毅清楚，虽然无话不谈，可有很多事情他是不会告诉许诺的，更有一些事情他是没有办法告诉许诺的，就好比大学时他清楚许诺也喜欢和追求曾予歆一样。他珍重和许诺的友情，可他舍不得放弃曾予歆。他的内心告诉自己，应该成人之美；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曾予歆这种女孩不能轻易错过。他经常在许诺面前故意提及曾予歆，故意说出他对她的感情，无非是寄希望于许诺能主动放手，成全自己。在这场博弈之中，隋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人，当他意外得知许诺会在那场决赛后向曾予歆表明心意，他立刻向她许下更大的承诺，并拼尽一切地去实现。
　　最后的结果是隋毅胜利了，许诺也留在了自己身边，看似尽善尽美，但偶尔带着曾予歆遇到许诺时，隋毅还是能感到内心中的惭愧，毕竟他胜之不武。这份愧疚在他没能守住曾予歆，而当许诺不离不弃地照顾和鼓舞自己走出酒精的折磨时，这份愧疚更是达到了顶点。很多时候，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回到旧日环境的时刻，隋毅总会设想，假如当年自己先放弃，曾予歆最终的选择是许诺，那之后的故事究竟会是怎样呢？
　　这种想法让隋毅有些伤感，他试着转换个话题：“换作以前，我就会建议你追去西藏，去找赵言白。”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建议我去？”许诺问，“为什么？”
　　“你喜欢她是不假，就算她有各种客观因素，可这些都不是你造成的呀。”隋毅解释道，“她害怕风险想要结婚，你也必须面对感情不成熟的风险呢。”
　　“那我就这样，任她消失？”许诺长叹一口气。
　　“不是有期限吗？”隋毅指出，“两年以后她就会回来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许诺摇摇头，“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
　　“那需要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像做生意一样，风险永远和收益相伴。如果你觉得赵言白这个人不值得你去冒险，那就没必要再纠结了；如果你觉得她能给予你很多，值得你去冒险，那你就去追上她。”隋毅顿了一下，捏了捏手中的打火机，“起码，你现在还能找得到她。”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总该要自己选择一次道路吧，隋毅在心中对许诺说。同时，他发现，这句话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隋毅坐在家中，沉默地思考着，他知道，他最要好的朋友此刻也一定在沉默着思考。那么，苏若瑜在想什么呢？苏若瑜何尝不和赵言白一样，不会永远等待着自己去打破沉默。她又会不会像许诺说过的那样，把自己的迟疑和等待当作一种回答呢？
　　隋毅丢开双拐，开始试着自己行走，伤处似乎已经不那么疼痛了，但用力太大还是会有些酸胀的感觉，不过终究是可以慢慢地行走了。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隋毅拿起手机，是徐玲俐的来电，他立刻问候道：“大美女，有什么事吗？”
　　徐玲俐的声音近乎命令：“你现在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找司机接你，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你要跟我私奔吗？”隋毅开个玩笑。
　　“倒也可以考虑，”徐玲俐冷冷地回答道，“你先看看你的存款够我花几天再提议吧。”
　　隋毅干笑一声，无言以对。
　　“正经点，”徐玲俐说，“你的日程我看了，最近没什么大事，能调整的我都调整了。”
　　“我也说正经的，”隋毅忍不住问道，“到底去哪里，去干什么，去多久？你得告诉我呀，我好歹也得准备点出门的行李吧。”
　　“去南方，穿少一些，不用带正装，”徐玲俐迟疑了一下，“具体去多久，得看你自己决定。好了，就这么多，我要见老爷子去了，再见。”
　　说完，徐玲俐就挂断了电话，剩下隋毅一脸茫然地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
　　第二天一早，隋毅就收拾好了行李等在家中，可直到九点左右徐玲俐才来到他家中。
　　“哎呀，心情真好。”徐玲俐顶着遮阳帽，胸前衣服上挂着太阳镜，俨然一副去度假游玩的打扮，“终于跟老爷子要出几天休假来，太舒服了。”
　　“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去度假吧？”隋毅不禁试探着问道。
　　“你这腿脚，能陪我玩什么呀？”徐玲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那你到底要我去干什么？”隋毅忍不住问，“不是说好一早出发的吗，怎么现在才来？”
　　“难得休息，我肯定要睡足了觉才出门的呀，”徐玲俐坦然道，“行了，别啰嗦了，赶紧出发，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玲俐的一位助理帮着隋毅把行李拿下楼，放进车里。汽车直接开到了火车站，徐玲俐塞给了隋毅一张火车票，终点站是合肥。
　　“去安徽？”隋毅问道，“要干什么呀？”
　　“你闭嘴，”徐玲俐怒道，“从现在起，到出高铁，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宰了。”
　　隋毅得罪不起徐玲俐，只好跟着她和助理坐进了高铁车厢里。徐玲俐出行自然买的是舒适的商务座，她把座椅打开调平后就立刻接过助理递来的耳麦和眼罩，全副武装地躺了下来，隋毅更没法问她问题，只能一肚子不解地全程闭目养神。
　　“哎呀，好热呀。”徐玲俐一下火车就抱怨道。
　　“你非要跑到南方来。”隋毅忍不住说了她一句。
　　徐玲俐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助理领着他们走到停车场，一辆以兼具舒适和越野性能而闻名的豪车已经等候在那里，司机恭恭敬敬地守在车旁。
　　坐上车后，徐玲俐的助理问道：“徐总，这都已经下午了，您要不休息休息再去，至少也得吃顿午饭吧。”
　　“不休息了，赶紧把今天的事情干完，我好全身心度假去。”徐玲俐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隋毅一眼，“饭就随便找个快餐店买点汉堡什么的就可以了，节约时间。对了，隋毅你请客。”
　　就这样，越野车驶出市区，经过一段高速路，又转入普通公路，然后进入了山区。经历了一段土路的颠簸之后，他们在一条狭窄的小公路上行驶，越过一道山梁后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山谷，谷中树木茂密，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车停了下来，司机说：“就是这里了。”
　　徐玲俐第一个下了车，大喊一声：“这山谷里真凉快。”
　　隋毅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到漫山遍野的都是各种果树，也有小片的花圃，脚下这条路蜿蜒通往对面山腰上的几栋小别墅。路再往远处延伸，通到了快接近山顶的一处平台，平台上有几间干净的平房，依稀可以看到房前有一片收拾得很干净的小院。
　　“这是哪里呀？”隋毅问道。
　　“这里是家果园，也是度假村。”徐玲俐接过助理递来的望远镜，交到隋毅手中，“你看最高处的那几间平房，那是这里的老板一家的住处，男的以前做过企业，女的好像是学设计的，两口子算是隐居在这里。”
　　隋毅拿起望远镜，看着平房前的小院，院里有不少给孩子玩耍的秋千和滑梯之类，他继续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徐玲俐回答道，“跟你有关系，女主人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曾予歆。”
　　隋毅身体一震，望远镜差点脱手掉落，他惊诧地回头看着徐玲俐：“你……你怎么找到的？”
　　“这有何难，既然是在你们大学读过书，又知道名字，档案还是查的到的。”徐玲俐说着往后走了一步，离隋毅远了一些，“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家还是有些更有效率的非正规途径的，也就一两天就找到了。”
　　隋毅怒视了徐玲俐几秒钟，最终只是叹口气，又拿起望远镜看着那处小院：“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男主人是个聪明人，虽然隐居在这里，但是用现代的理念借助网络经营果树和花卉，收入相当相当可观。”徐玲俐的助理拿出份文件念道，“女主人大学退学后，复读重考，学了园林设计，度假村就是她设计的。这个度假村房源很抢手，需要提前至少两三个月预订才能入住，顾客评价也很高。”
　　平房的门开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走了出来，身后的男人还推着辆婴儿车。就算不用望远镜，隋毅也能认出那是曾予歆，她胖了，表情恬静自然，逗弄孩子时露出的笑容无比温柔，抬头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神也满是爱意。
　　“去吗？”徐玲俐问道，“我可是花大价钱买下了别人的预订，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我在这里干什么？”隋毅摇摇头，转过身对着徐玲俐笑笑，“我想回北京去，能不能带我走？”
　　“好吧，”徐玲俐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就上了车，“我估计也是这种情况。”
　　汽车刚掉过头，隋毅提出让司机停一下车。他走下车，掏出那个打火机，仔细看看，打火机已经被他反复的抚摸磨得看不出花纹了。岁月呀，他叹口气，然后用力将打火机丢进了山谷之中。
　　“谢谢你，徐总。”隋毅坐上车后说。
　　“别把感谢停留在口头上，”徐玲俐笑笑，“回公司努力给我赚钱去。”
　　回京的高铁上，隋毅打通了苏若瑜的电话：“苏老师，今天上什么班呀？”
　　“今天夜班，马上要接班了。”苏若瑜说，“怎么了？你不是找人来问过赵主任的情况了吗？”
　　“什么，”隋毅大吃一惊，“什么赵主任？”
　　“赵言白赵主任呀，”苏若瑜回答道，“刚刚有个男的到科里，打听赵主任支边去哪里，刚好我在办公区。他说是你的朋友，姓许，是来替你打听的。”
　　“好吧，”隋毅笑了，“那确实是我朋友。”
　　“你找赵主任干什么？”苏若瑜很关心地问道，“脚伤有情况吗，我给你找个别的主任看看吧。”
　　“我今晚过去怎么样？”隋毅问道。
　　“晚上倒是有值班的二线医生，也可以的，”苏若瑜回答道，“只是你有这么着急吗？”
　　“着急呀，”隋毅回答，“我简直一刻都等不及了。”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病区的大门已经锁上了，隋毅按下门旁的呼叫器说明是来找苏若瑜。一小会之后，苏若瑜打开门走了出来，隋毅忍不住感慨，今晚她的笑容是那么令人沉醉：“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刚好这一段比较闲，走，我带你去看医生去。”
　　隋毅在她还没完全转过身时就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来看医生的，我是来看你的。”
　　苏若瑜有些惊讶，低头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手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我想……”隋毅在脑子里组织着话语，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一着急脱口而出：“我想娶你。”
　　“啊？”苏若瑜这下更加惊讶了，“你说什么？”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隋毅也被自己的话吓着了，一时间有些混乱，“我想娶你，就是，想要娶你，也不一定是现在。当然，你可以拒绝，不过，最好不要拒绝。”
　　苏若瑜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她叹口气：“追我的人不少，可像你这样的没几个，至少你也该带束花吧，而且，你把要说的词整理顺了再来找我呀。”
　　隋毅挠挠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什么甜言蜜语都想不出，也说不出口。也许，你就是我最甜蜜的梦想吧，不需要再用语言来说了。”
　　“嗬，真肉麻，”苏若瑜皱起了眉，“还说不会说，这不是挺能说的嘛。”
　　“你就同意吧。”隋毅小声嘟囔道。
　　“为什么我要同意呀？”苏若瑜问。
　　“既然你舍不得松开手，”隋毅举起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那干脆就同意吧。”
　　苏若瑜脸忽然就红了，小声地说道：“松开。”
　　隋毅摇摇头，苏若瑜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松开，我才能抱你呀。”
　　隋毅松开手，没有等苏若瑜动，自己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过去的人和事，”苏若瑜在他怀中轻声问，“都放下了吗？”
　　“都放下了，”隋毅坚定地回答，“我现在，生命中，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