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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牛顿第二定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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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阳难得赶上了夏日的余威,惹得一众树苗似定在原地的学生怨声载道——
早不热晚不热,偏偏就着表演节目的时候来凑热闹。
......也可能是老天爷慈悲在怀,格外体恤现阶段高中生普遍个子矮的缘故。
晏俞辞到得早,操场上的椅子还和中午大家蜂拥而散时一个样儿,支楞八翘的没摆齐。
他眯着眼睛在缺了角的人堆里找了一圈,果不其然看见了低着头背单词的江佑。
成功确定目标的人几个跨步跑过去,手中衣服一递,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社会通用原则道:
“没找到烘干机......你衣服还湿着,所以就先拿了件我的。”
江佑刚默念完这页单词本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单词,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下,险些跟着往起一站。
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之后,他绷紧的肩背才略微放松了些。
“……谢了,晏哥。”
晏俞辞被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哥”叫得十分受用,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在家里打好的腹稿:“没事,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应该的。”
“晏——哥——”操场另一侧的路铭航正好回头,一打眼儿就看见这中午来之不易的“稀客”,立马跑过来扯着嗓喊了声,“......你今儿来这么早?”
“啊。”十天里有九天是在临上课时踩着铃,大摇大摆地从一楼大厅站着的政教面前走过的人毫无愧疚地点了下头,“看节目。”
“......挺行啊哥。”路铭航人已经到了近处,由衷地跟着竖了个大拇指,“到时候你要是离得远,看不清舞台,我就找人给你弄个望远镜过来。”
本来随口一扯的晏俞辞:“......”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说起来高一那年运动会,体委还就真揣了个望远镜来,你不是还用着看——”
“咳。”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歪,晏俞辞想起旁边安静当着听众的江佑,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不是,你刚干什么去了?”
“啊?”路铭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跑了思路,顺着他拎了拎手里的小型音响。
“别提了......这大中午的她们几个一直在那儿排练,就缺一个放歌的。”
“不过那效果是真的绝——还加了一个高三的外援学姐......帅毙了,草。”
晏俞辞挑了下眉:“是姓越?”
“卧槽......”路铭航想要疯狂安利的言论被他堵了个严实,霎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吧晏哥,这你都认识?”
江佑也跟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也不算很熟,”晏俞辞沉吟了几秒,顺口解释道,“就是暑假的时候碰巧在同一家琴行遇到过。”
路铭航:“......”行,你牛逼,你交际圈广咱学不来。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不少,晏俞辞听着主席台那边时不时传来的试麦声,思维有些放空,盯着江佑稍歪的椅背发了会儿愣。
间断性强迫症患者不知怎么地忽然就犯了病,脑子一抽,下意识伸手给人家摆正了。
江佑连人带椅的原地一个大旋转:“......?”
晏俞辞眼看着前边的人缓缓转头过来,意识骤然回笼,欲盖弥彰地摸了下鼻尖,试图打个哈哈来掩饰自己的犯罪现实:“那个啥......对不起啊兄弟,原来你这么轻的吗?”
江佑可能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强词夺理的不要脸行径,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
晏俞辞趁机得寸进尺地勾着人脖颈拉过来:“所以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吃个饭?”
江佑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话题的忽然转变,整个人跟着一愣:“什么?”
“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十元旋转小火锅。”晏俞辞把整个脑袋都凑了过来,语气轻快,“你跟着哥走,咱们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勇者。”
江佑被他颈侧稍长的发梢很轻地抓了下,手中的单词本也跟着合紧了些,只留下了中页末尾的单词一角。
是attempt。
“不是,晏哥,你这移情别恋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路铭航忍不住过来插了一嘴,算是凑个热闹,“体委上上个月不是还说,要把你和他的干饭组合发扬光大,甜甜蜜蜜长长久久来着?”
晏俞辞面无表情:“......你倒不如去问问他,这两个月欠了我多少钱了。”
“......”路铭航从自己有限的食堂记忆里挖出来体委一斤饭的灵魂传说,以及为数不多与他共桌的片段,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真是辛苦你了,晏哥。”
“实不相瞒,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买的那五份烤冷面是咋吃完的。”
——
主席台东边的临时亭子是专门搭给音响师和主持人的,除非有那么几个在学校左右逢源、人脉宽广的,也能跟着在里面蹭出个阴凉地方。
比如林宣委。
舞台上的偏调大合唱正进行到一半,事先和人换到前排的晏俞辞心浮气躁地摘了眼镜。
左边正好对着麦的同学大抵是个新品种的妖魔鬼怪,能以一己之力带偏整个班级的调子,四舍五入......倒也算得上是个实力派。
晏俞辞搓了搓自己不堪重负的双耳,再抬头时就看见林子浔站在红色棚子里,正张牙舞爪地跟他比着口型。
“......?”于是某个睁眼儿瞎又被迫把眼镜给带上了。
这回倒是看清了。人家林宣委费劲巴拉地传递过来的几个字是“江湖救急”。
二十分钟后。
晏俞辞抱着吉他,一脸麻木地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脑袋里还是刚才林子浔声泪俱下的讲述。
“四班报的节目是合唱+吉他伴弹,负责弹吉他那哥们今儿中午食物过敏,躺医院去了......结果他们文委转身就向老师报的你。”
“......”晏俞辞在台下欢迎掌声中沉默着拨出第一道音,心想:这世道可真他妈魔幻。
他现在在台上和自己班的文艺委员打个招呼,还来不来得及?
......
严柏被人推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脑子里的数学公式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句惊呼:“我草,我晏哥怎么又跑台上去了??”
啥???
刚睡下不到十分钟的人头脑发懵地往台上看了一眼,果真看见一个坐在前面的浅蓝校服,混在一众西装白裙里,显得格格不入。
......明显是被人临时抓去当了苦力。
在梦里做题做懵了的严柏彻底清醒了,缓缓回头问道:
“这节目...不是咱班的吧?”
他身后的文艺委员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相同的痛心疾首。
妥了。晏哥这下又去给别人赚钱了。
这想法倒不是空穴来风,实在是高一那次文化节给人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
作为高一(1)班不出节目政策下的浪费“资源”,晏俞辞被连哄带骗地拉去给隔壁班的节目里充当背景板。
表演结束之后,第一排拼死录下来的视频在他们班级内部疯狂流传,又在二班同学的齐心戮力之下,以十元一份的高价卖了出去,赚了个盆满钵满。
甚至还很有良心地把收益提了三成分给当事人。
“......”当时一班众人扒着门口目睹晏俞辞出去又进来,手里头多了三张鲜红的票子,心情难以言喻。
什么叫肥水流向外人田啊。
下面整个班的同学都在为大好的赚钱机会被浪费而心痛,只有江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三千五单词,抬头看着坐在上面弹吉他的人。
弦音合着人声一同录进架着的麦克风里,再由劣质音响传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江佑很安静地听着,听久了又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是很久之前自己常去的市中心那家奶茶店,店内经常会放这首歌。
他摇了下头,把自己从过于遥远的记忆牢笼里扯回来,抬眼恰巧看见晏俞辞低头时额边被风吹起来的碎发。
会挡到视线的吧。他想。
晏俞辞下台的时候被绵延不断的掌声淹了个严实,对于帅哥大家向来是不屑于吝啬赞美和欢呼的——以至于四班的同学都受宠若惊,觉得这等吉祥物不应该被这样埋没,而是应该去加入文艺部里发光发热。
“吉祥物”本人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他抱着个吉他往后勤处走,心里的第一个想的是那个把他当砖搬的好兄弟,第二个想的是今天风真大,林大小姐让他上台之前为什么不顺便给他个发夹。
“晏哥——”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晏俞辞脚下一顿,顺着声音回头望去,正是四班的文艺委员,崔庚。
“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我们班还真找不出来一个能顶上去的帅哥门面。”
崔庚对自己赶鸭子上架的行为毫无愧疚感,好哥俩地拍了拍他的肩,“改天请你吃火锅去。”
晏俞辞回想起他与自己班文委这些天以来的斗智斗勇,又回想起自己与崔庚这些年来的同学情,拎着吉他冷笑一声:“好说,下次你也上去给我们班跳舞,我替我们文委请你吃海鲜自助。”